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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堂燕坐起身揉揉脖子,“还行,小时候夏天在家会睡楼顶。”
常鸣端起酒瓶,“还喝吗?”
蔡堂燕口渴,端起和他碰瓶喝了一口,酒已变成常温,味道少了几分清爽。
刚放下便听到常鸣说:“燕子,我们在一起吧。”
蔡堂燕像要含瓶口微张着嘴,没听懂似的转过头又咕嘟一口。常鸣拉过她的手腕,另一手把她酒瓶拿掉。
“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为、为什么啊?”
“还有为什么,喜欢你呗。”
轻轻松松的语调,喜欢对他像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呢?”
“我……”
“你刚才不是想亲我?”
当场被拆穿,蔡堂燕脑袋耷拉得更厉害。
“你是……嫌弃我?”
蔡堂燕忙摇头,“不是。”
“我不是说这个……”常鸣眼神闪烁,吐字艰难,“我以前挺正常的……出车祸后,嗯,功能也正常,自己来、也是可以的。”
听出所指何事,蔡堂燕尴尬得一时失语,两手无措地互相拉手指头。
“那是我一时气话,你别、别往心里去。”那也事关男人尊严,道歉已是亡羊补牢。她轻叹一口气,豁出去般说:“你听了不要介意……在那件事上我没有过什么好的回忆,如果以后找对象,也是先考虑别的……”
他口气冷下来,“你要是不愿意,至少看着我说出来。”
蔡堂燕不得不直视他,“跟你在一块……我总会想起自己犯的错……”
她没有否认喜欢他,可这比拒绝他更无能为力。
常鸣伤脑筋地说:“我都已经原谅我自己了……”
“不一样,那不一样的……”蔡堂燕抢着说,“就像、你能面对你的腿吗……”
他愣住了,倒宁愿她嘲笑他自作多情,也不是撕开他的遮羞布。
“你还敢开车吗?”
“……”
她话少,一开口便一言中的,这些伤人的话语便占据了他的大部分记忆。常鸣失去方才的从容,如被击垮了支柱,精神摇摇欲坠,眉头微蹙嘴唇紧抿,脾气濒临爆发。
蔡堂燕瑟缩了下,这份胆怯落在常鸣眼里,一腔恼羞成怒瞬间泄了气。他强笑一下,“好。”
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好,山雨欲来陡然成了晴空万里,常鸣起身离去。
蔡堂燕看着地上随意摆放的空瓶子,餐桌上的残羹冷炙,盘起双腿佝着背,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常鸣突然消失了,蔡堂燕在公司没再碰到他,虽然她也觉得这样的偶遇并不妥当。
周五下班,蔡堂燕在兼职的微信群里找活干,常鸣的电话忽然跳出来,她犹豫着接了。
他开门见山,“周末什么时候有空?”
“我们——”她记得已经把意思说明白了。
“无论如何空一天时间给我。”
她沉默。
常鸣说:“……半天也行。”
罕见的请求语气,就算他最落魄的时候,他眼神也是压迫性的。里头的巨变让蔡堂燕妥协了。
“周天早上。”
“好,周天早上八点,湖山公园风筝广场。”
“啊?”
常鸣挂了电话。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手机屏幕返回聊天界面。因为这个约定,夹中间的时间又变得缓慢而无聊起来……
周天八点的湖山公园,风筝广场是一片大草坪,锻炼的老老少少多得像草地上的星星小花。蔡堂燕寻找着常鸣的身影,走到广场边缘,常鸣便来了电话。
“你的两点钟方向。”
蔡堂燕站定望去,草坪边的长椅上好像坐了个人,常鸣举了下手。
“看到了——”
“别挂电话。”
“哦……”
“再往前走二十米……”
前面是几个打太极的老人,蔡堂燕绕开他们走过去,就在跟长椅隔了几个遛狗交谈的人时,她脚步慢下来。
常鸣看着她,冲电话里说:“看清楚了吗?”
此时的常鸣戴了副墨镜,白色短袖,浅卡其色中裤,下面露出一条男人毛乎乎的腿,而另一边……是一段黑色的合金钢,这条机械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半个机器人。
一只飞盘飞到他脚边,有个小男孩屁颠颠跑过去捡起,抱着飞盘定定看了常鸣几眼——更确切说是看他的腿——然后倒退几步,慌慌张张跑开了。
蔡堂燕不知不觉停下来,讶然望着他,忘记了说话。
“蔡堂燕,我的标签跟你的不一样,我的看得见摸得着,只要我走到人群里,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哪里有问题。”常鸣沉声说,“而你的不同,你的是隐形的,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粉饰过去。你还有撕开标签重来的机会,我一辈子都是这样子了……”
蔡堂燕咬起嘴唇。
“开车这几天又试了下……蹭到马路牙子拿去修了……你笑什么,五十步笑百步……”
她刚才确实低下了头,常鸣严肃而认真的声音让她抬起头,重新注视这个亲手撕开伤口给她看的男人。
“还有,我承认当初找上你是我混球,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但是我从来没叫过她’小唐’,你把我捡回去之后,你就是你了……燕子,你好好想清楚,你要走,以后我就不会再去找你;你要过来,以后我就不让你走了。”
常鸣放下手机,点下挂机键。他还望着她,墨镜把脸上每一道弧度衬得冷峻,像在静候宣判结果,可他既不卑微,也不傲慢。
蔡堂燕几乎没有后退的念头,慢慢向他走去,就像燕子回到春天里,新芽回到柳枝上,每一步都自然而然。
常鸣将笑未笑,淡淡道:“我坐得有点久了,你得拉我一下。”
于是蔡堂燕朝他伸出手。
常鸣与她十指相扣,确认存在似的紧紧握了一下,依旧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早晨空气好,我们散会步吧。”
他牵着她走,把一个活力的早晨走成了慢吞吞的夕阳红。
“常先生——”蔡堂燕终于开口,“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常鸣沉浸在异样的喜悦里,闻言愣了一下,停住问:“我没说过吗?”
蔡堂燕无辜地摇头。
“那你记好了,我叫常鸣。”他忽地把她拽近一点,嘴角莫名笑意,“‘燕子常鸣’那个‘常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停更一天
明天停更一天
明天停更一天
要带小孩回家
第三十五章
下午蔡堂燕依旧回去打工。关系确定的时间太短; 对她的生活暂时没造成明显冲击,这当属她妈妈离世后的一抹彩色; 可除常鸣之外依旧黑白两色。
但不代表她内心毫无波澜,划除中学时代无疾而终的暗恋; 这到底还属于她严格意义上的初恋。尤其跟常鸣的情况又比单纯的恋爱更复杂。恋爱意味着牵手、拥抱、接吻和做/爱等肢体接触。她和常鸣都经历过,只是往后多裹上一层感情,这些举动会比以前多一层甜蜜和刺激?
光是想想; 蔡堂燕便打起寒颤,半是羞耻,半是更羞耻的遐想; 犹如窥见的是他人之事; 此时此刻不再是自己。
好不容易把念头压制回巢,扰人心神那位又出现了。
常鸣找她吃饭; 像却她就食不下咽似的。
高中时候,班上一位女生和隔壁理科班男生谈起对象,那男生一放学就遮遮掩掩等人差不多走光才和她一块去食堂吃饭,风雨无阻。
可见恋爱一事虽搭配不同; 甜蜜之时,其中人之心境无论年龄大小竟也没多大差异。
蔡堂燕对和年长八/九岁男人的短暂未来稍微定了神。
蔡堂燕下午穿的广告人偶服; 大热天生生焐出一身汗; 下工后她在洗手间用湿巾擦了多汗的地方,又换上挎包兜来的另一套短衫裤,对镜子拢拢头发,上了层粉底后出去。
常鸣已经等在购物中心一楼的室内溜冰场旁; 倚在栏杆边享受习习冷气。
“常先生。”蔡堂燕在背后叫,大步走近,也扶上栏杆,看冰场上溜转叫喊的人。
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近了,但还有半个人,常鸣不太满意。
“我叫什么名字,忘了?”
蔡堂燕侧头,想琢磨他是玩笑或是生气,然而毫无表情的脸只透着一本正经。
“没有。”
“那怎么不叫?”
蔡堂燕抓着不锈钢栏杆的手不自觉转了半圈,常鸣不让步,“叫啊。”
“常……常、常鸣。”语速由慢突变飞快,一次长长的干呕之后,喉中异物嗖地一下飞出。
听她叫得像“肠鸣”一样痛苦,常鸣也难忍地眉头微蹙。
蔡堂燕小声辩解:“不太习惯……还是‘常先生’比较、好听。”
这人也奇怪,明明只是有话直说,常鸣却感觉被溜须拍马一通,刚才气结登时通畅了。过后回想,大概是她很少明确表现自己的喜恶。
“那再叫个听听。”
“常先生。”
“听不清。”
提高声也不觉笑,“常先生。”
呵呵。常鸣心头一喜,捞过她的手把玩,拇指自然摩挲上她的食指,忽来的招数又是吓得蔡堂燕小小一惊。
他牵着她眼沿溜冰场外围走,“你会溜冰吗?”
蔡堂燕说:“不太行,我平衡能力不好,老是摔倒。”
常鸣安心地说:“正好我也溜不了。”
“……哦。”
常鸣感觉到她打量的眼神,他已换回寻常打扮,长衣长裤拄拐杖,白衬衫袖口工整地卷到手肘,依旧拄那根精致的手杖,与往日的他别无二致,显得今早的暴露自己好似只是场作秀。
常鸣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只给你看就好了。”
蔡堂燕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我说的‘面对你的腿’不是让你把短处露出来,而是像个普通人,该怎样就怎样,当别人不小心发现的时候……不要因为秘密暴露就冲人发脾气,也许别人比你更难堪呢。”
话里的“别人”不是“别人”,曾经是她自己,常鸣听出来了,诚恳说:“我这臭脾气二十几年了,一时半会改不了,但是我能保证的是不再冲你发火。”
随随便便就捡到一项保证,蔡堂燕讶然,保守地嗯一声。忽地想到什么,偷偷笑了。
“笑什么?”
摇头。
“说。”
还笑。忽然被猛地一揽,她撞进他怀里,温热气息贴到耳边,“再不说我捏你腰。”离开之际,他甚至抿了一下她耳廓。
她哪经得起这番撩拨,当下便招了:“我说——嗯,要是你冲我发火,我跑开就是了,反正,你没我跑得快。”
“哎,你——”
她还真的作势要走,常鸣把她攥死紧了,又记起她腕上伤口,不觉松了些力气,却也忍不住笑出来。他越来越习惯她无伤大雅的调侃。
趁他精神松懈,蔡堂燕抽开手,常鸣抓了个空,以为她闹着玩,又要去捞她的手。
“常总……”一条相对不熟悉的女声迎面而来。
是他那装饰公司下的人事头头,正和她先生一块逛街。常鸣自若地打了招呼,眼角瞥见蔡堂燕在旁嘴角勾出礼貌笑意。
“那不打扰你们了,我们也还要赶回家。”对方分别望了两人一眼,搂着自家先生胳膊离开。
常鸣说:“你认得她?”不然不会比他反应还快。
“哦,之前她面试我。”
“怎么没听你说过?”
他不现怒容,却也没来牵她的手,蔡堂燕不知所措地摸摸结咖的位置,那里套着一个运动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