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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汽车两个小时后到达宾南县,蔡堂燕又乘中巴车半个小时到镇上,在到围峰村就得靠他爸的旧摩托了。
往家里去了电话,她爸接的,起初说农活耽误了,蔡堂燕等了好一会,却是蔡江豪骑着摩托车腾腾腾出来。
往年蔡江豪是不会回来过年的,他在村里有债主,常年在外躲得远远的。据去年说赌赢了十万,风风光光跑回来了,但好景不长,没几天又被他败光。蔡堂燕不由裹紧外套,她的小一万块还在内兜里,捂了一路暖暖的。
蔡江豪两脚铲地上,踩停了摩托车,盯着蔡堂燕的行李,“哟,小半年不见,长能耐了。”
“你怎么会回来?”
“还他妈的不许我回来了?这里是你家还是我家?你怎么不滚回你老家找你的城市爹去。”
蔡堂燕是她妈妈嫁过来后才改的姓,她不但相貌上与蔡江豪没半点相似之处,品性上更是差之千里,两人从小到大不对付。
他不会在外头打人,这是蔡江豪少数称得上优点的地方。看得出他憋了一肚子气,气鼓鼓地抢过她行李绑在车尾,两个礼盒袋挂车头。
“上车,愣着干什么。”
蔡堂燕只得跨坐上去,两手往后扶住尾箱,随着摩托车的启动身子颤摆。
围峰村虽然与围峰山风景区同名,却没借到半点光,依旧是藏在山坳里的穷村子。进村弯弯绕绕的水泥路近年才铺好,仅有一车左右宽,让车时其一得退到就近的岔路口。
吃了一路风沙回来,蔡堂燕下了车进屋就先找她妈妈。
胡新雪患病后身体每况愈下,干不了重活,每天只能在家里做做家务喂喂鸡。这会听到蔡堂燕的呼唤,放下扫帚笑着回句:“回来了。搭车累么?”
乍一眼看去,蔡堂燕和她妈妈也是不太像。蔡堂燕知道,她像她生父,一个只见过几面、经常存在于相片中的男人。
蔡江豪提着蔡堂燕的行李进来,自言自语骂开了,“叼,买那么多东西,还不如把钱留给我用。”
胡新雪和蔡堂燕对视一眼,前者见怪不怪敛了笑容,后者咬牙瘪了瘪嘴。
蔡堂燕过去把行李箱里面的盒子也搬出来,都让胡新雪收好。
胡新雪拎着两袋左右看着,喃喃:“这些得多少钱啊,挺贵的吧,包装那么好。”
蔡堂燕说:“老板发的。”
闻声的蔡江豪望向这边,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胡新雪说:“你们老板那么有钱,发这么好的东西。”
不想继续话题,蔡堂燕潦草地说:“一年就那么一次。”她提着行李箱往自己的房间去。
锁好门后,蔡堂燕松了一口气地捂着那沓钱的地方倒床上。
果然常鸣说得没错,她的确需要一张银行卡,不然这沓钱放哪都有安全隐患。
被提防着的那个人此刻正在外头与胡新雪商量什么,胡新雪神色凝重,一个劲说不行。
“燕子还小!你别打她的主意,下半年她还要回去读书。”
蔡江豪不以为然,“小什么小,都20岁了,村里跟她同岁的哪个不是两三个小孩的妈了,就他妈的她在读书,读读读,家里有个屁毛钱给她读!”
胡新雪跟他杠上了,“没有钱?好意思说没钱!家里的钱要不是你拿去赌,房子早盖几栋了!”
蔡江豪呸一声,“就我用钱了?你躺医院的时候不用钱?都他们叼毛让你白住的?”
大门口闪进一条挑扁担的人影,来人脸色也不好,斥:“吵什么吵,没进屋就听到你们又喊又叫了,怕被人不知道喉咙大啊。”
蔡江豪扯着裤管叉开腿坐小凳上,吵累了似的,朝挑扁担那个喊:“得,不给吵,就你最有办法,你拿得出多少钱来。”
挑扁担的正是他的父亲蔡光远,看见胡新雪手里头的袋子,问:“燕子回来了?”
蔡堂燕此刻在自己房里,棉被盖过头,也堵不完外面争吵。
每次一提起钱,家里便呈现互相骂战的乱象,乒乒乓乓,反正谁也不无辜,这也是她不爱回来的原因。
她已打算过完初三就回城,最好能拿到家里户口本再拉一本新的,这样身份证便有着落了。但户口本被蔡江豪藏得死死的,就连胡新雪也拿不到。这也说明他在家里的地位,蔡江豪凭着年龄和体格的优势,单方面成为“家长”,蔡光远只是对外挂名,也不知道性格懦弱的他如何教出蔡江豪这么个恶霸儿子。
晚饭时蔡堂燕终于明白他们争吵起源,是蔡江豪先开的口。
“燕子,哥跟你说个事。”蔡江豪放下饭碗,食指擦了一下鼻头,清清嗓子说,“你还记得以前跟你一块读初中的石头吗?”
蔡堂燕反问:“什么石头?”
“石凯旋,记得吗?应该跟你同一届的吧。”
蔡堂燕心有不祥预感,她的沉默并未阻止得了蔡江豪。
“是这样,前几天有人跟我说,石头家人觉得你不错——长得漂亮人又聪明是吧——让我问问你觉得石头怎么样?要有意思他们家人跟石头初三过我们家来坐坐。”
蔡堂燕脸色渐渐沉下来,干干脆脆回绝:“没意思。”
事实上蔡堂燕的拒绝也并未拦得住蔡江豪。
“你没意思没关系,人家有意思,初三说好了过来,你他妈别到处跑给家里丢脸。好好想想,石头家家境够你下半辈子不干活都行了。”
蔡堂燕冲胡新雪问:“妈,你也同意么?”
胡新雪说:“我都说了你年纪小,还要读书——”
蔡江豪不客气打断,“谁赚钱谁说话!”又冲蔡堂燕,“你有本事先把读大学的学费还我,哦对了,你好像只读了一年……”
“好了,都别说了,好好吃饭。”蔡光远也永远只会做和事老,也只能做和事老。
蔡堂燕气得吃不下,匆匆扒了两口,端了空碗回灶台上放好。
初一蔡堂燕穿上那件浅蓝色外套,亲戚见到端详好一会,说:“这衣服好看,料子摸着也很好啊,得上千块吧。”
蔡堂燕不经意把对方手里那衣角扯回来,“不知道,人家穿剩了给我的。”
蔡江豪在旁边听到,阴阳怪调吹她耳风,“哪个老头给你的吧。”
蔡堂燕低喝:“我不穿了行了吗,拿去当了给你换钱!”
到得初三,蔡江豪又吩咐她穿上这件衣服,说:“别给我们家丢脸。”
蔡堂燕哂然。
大早上蔡堂燕蹲天井旁刷牙,蔡江豪提防的眼神就跟过来了。她抹掉嘴角的泡沫,“今天我不跑行了吧!”
午饭过后没多久,石凯旋和他妈妈跟着媒人来了,只不过石凯旋坐轮椅上,双腿盖了一条毯子,但依然可以从轮廓看出双腿的羸弱,瘫痪让他双腿肌肉萎缩了不少。衣着比整个人光鲜。虽然早有心理建设,蔡堂燕见着他时还是吃了一惊。印象中活奔乱跳的小男生突然变成了干巴巴的,糟老头一般。
石凯旋勉强跟她打了声招呼,蔡堂燕也象征性回了一句。剩下的都是两家家长和媒人互相探底。
蔡堂燕时不时看石凯旋一眼,确定了一件事。
她对这类特殊群体并没有强烈的同情心,相反,石凯旋如今毫无生命力的样子让她隐生排斥,这也是她开头排斥常鸣的原因。没有活力的人像魔鬼一样,吸食你的精力,只会拖着你坠进深渊。她不是救世主,她自己尚且苟延残喘,已无余力去把别人拉出低谷。
忽然,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像等她说出一个答案。
不要。蔡堂燕心里喊。
她的手机失礼地替她作回应,上面是一串没存名字的号码,但她觉得她知道是谁的。
“我接个电话,你们慢慢聊。”
蔡堂燕拿着手机,走出家门。
第二十一章
“喂; 你好。”蔡堂燕对着电话讲。
那边悄无声息。
“喂?”她重复一遍,顺便检查信号; 还是满格的。
有人低低笑了一声,类似嗯或者哼。蔡堂燕登时想到那头是谁。
“还‘你好’; 没把我号码存下来呢。”
寻常开场白里“常先生”缺之不可,蔡堂燕和常鸣都有了共识,下一句她果然说:“常先生……有什么事吗?”
那头讲:“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蔡堂燕到了自家大门口; 鞋底一圈又一圈搓着小石子,“我没什么事啊……”她像往常一样小声说,听起来带点自怨的意味。
“说什么?大点声; 没吃饱饭吗。”
隔着电话; 蔡堂燕感觉他声音像海浪一样打在她后背,不自觉挺了一下; 提高声调重复一遍。
“大点声。”
“……”
“听不懂我说话吗?”
蔡堂燕降回寻常语调,“常先生,可能是你手机音量小吧?”
常鸣一时无话,蔡堂燕又补充; “也可能我这边信号不太好……”
“蔡小堂,你要是觉得自己没做错事就大声说话; 把你的自信拿出来; 细声细气的白长那么大个,声音跟个小老鼠一样……”
“你才是小老鼠。”可能是这些天和蔡江豪争吵多了,她自然而然反驳,脱口才觉得不妥; “……我不是小老鼠。”
常鸣哪想到她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只觉仿佛看见他八岁的小侄女撒娇,开始怀疑是不是打错了电话。反应过来后浑身酥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他掩饰地说:“这都年初三了,没想起跟我说声‘新年快乐’吗?”
蔡堂燕编辑拜年短信的时候的确漏了他,于心有愧,说:“常先生,新年快乐。”
“然后呢?”
然后?还有然后吗?
蔡堂燕苦思冥想,空闲那只手摸着另外一只袖口的纽扣,“唔,恭喜发财。”
“……好好好,一起发财。”常鸣无奈地笑,“什么时候回城?”
蔡堂燕说:“还没打算好。”
“回来告诉我一声。”
“……”
“有没听到?”
“好吧。”
“‘好吧’……挺不乐意的啊。”
“好的,我回城告诉你。”
常鸣说要去忙了,让她挂电话。蔡堂燕握着手机脑袋晃了晃,像跟摇瓦瓮听水声似的,又将刚才对话内容捋一遭,还是想不明白常鸣的目的。但这通电话像个钩一样,把她拉离现在的困境,提醒她除了被嫁人的命运,她好像还可以有另外的解脱方式。
里头石凯旋家人和蔡江豪也不知道聊什么,竟然没有吵开。媒人见她回来,怂恿着让两个年轻人互相留个联系方式,沟通感情。
轮椅上的石凯旋跟晒干的腐竹一样,看上去脆脆的,一捏就断。蔡堂燕加了他的微信。
午饭时间送走了客人,蔡江豪一脸阴沉地回来,指责蔡堂燕刚才突然跑出去很失礼。
蔡堂燕说:“反正有我没我,你们还不是一样要替我做决定。”
蔡江豪扬起手掌就要挥过去,胡新雪撞开他的胳膊,“你大过年的打什么人,晦不晦气!放开——”
胡新雪本是没什么力气,这下大气喘起来,蔡江豪一怕出事,二也没有暴怒,手垂了下来。
蔡堂燕宣布:“一会吃过饭我就回城了,过年聚会多,回去帮帮手。”
胡新雪第一个关心,“这才初三啊……”
蔡堂燕避开她的目光,“之前跟老板说好了回去,过年这几天加班费也多点。”
蔡江豪插话,“多怎么不见你拿点回来用?”
她懒得理他,进房收拾东西,除掉那几盒年货几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