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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他来冬木庄住真的只是为回避乔安。”谢光沂耸耸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道,这也是她历经十余日烦躁与纠结后开解自己的答案。
小朋友眼中再次写满讥讽。
“好像要下雨。”谢光沂指指逐渐蒙上阴影的天空,生硬地转移话题。小福跟着掀起眼皮看看,淡淡道:“毕竟是梅雨季节了嘛。”
“到时成天下雨,你还能来这儿吗?”
“不知道。我这也是第一次在院里过黄梅天。”
“是哦……”谢光沂问,“你不出来的话,我岂不是见不到你了?”
“不要太想念我。”
谢光沂被她冷淡的语气逗笑了:“对了。”
“嗯?”
“过来的路上,我看到《超级大脑》的广告,马上要办决赛了呢。”
“死心吧,我没办法跟你讨论电视节目的。那群白痴成天霸占着电视机只会看喜羊羊。”
“如果是讨论果果呢?”
“好久没听你提起这个名字。”孩子从天顶阴云移回视线,“我都快忘记你当初是为什么来的了。”
“吃醋吗?”
“大人总爱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寻求自我满足。”
“真不可爱。”谢光沂忍不住伸手去揪她的脸,“听说果果要在决赛表演徒手绘制正十七边形。听起来很深奥的样子……你会不会?”
小福挣脱桎梏,揉着脸颊没说话。
“不会?可怜的孩子,还是输给果果了……”
“谁输了?”小孩终究是小孩,被言语一激便负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徒手开根号的算法还是我教她的呢,怎么可能输啊?!”
意外获得了新情报,谢光沂眨眨眼:“哦?你们关系不错?”
“没有。”
“别害羞啦。以你这么恶劣的个性,关系一般的话怎么可能教别人数学呀。”
小福有些恼了:“说没有就是没有了!只不过在院里这么多白痴中难得遇上一个脑筋还不错的,觉得或许可以和她有共同语言,我才试着教她的。”
“参加《超级大脑》的事,你并不知情?”
“嗯。”
“被背叛了啊。”
“谈不上‘背叛’不‘背叛’的。”小福淡淡道,“她有不错的脑筋,那相当于是她私有的财产。她愿意以她的财产换取更好的生活,那是她的自由,与我无关。她的选择不过是让我认清了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而已,既然原本就算不上朋友,失去了也就没什么好伤心的。”
尽管小福一直表现出超龄的智慧,但听到这番大人也很难坦然发表的豁达言论,谢光沂仍禁不住吃惊。小福接着说:“可是,我也不会太嘴硬。如果对象换一个人,我未必就会这样想了。”
“什么?”
“‘没有了就没有了’‘失去也无所谓’,这样大方的想法,是很挑剔对象的。如果我有想要珍惜的人,一定不会死犟着撒谎。”
谢光沂毫无提防地,还来不及转开脸,便被这一个回马枪杀到眼前的话题呛得咳嗽不止。
天空积攒起足够沉重的阴云,终于压下一把冰凉的雨水。
被小福的话扰得心神不宁,谢光沂一路淋着雨回到冬木庄,刚进家门便被房东大人叮叮咚咚按响门铃:“今晚在二楼举行冬木庄公寓首届看片会!缺席的涨房租!”刚入手珍藏版光碟的房东先生犹如打了鸡血般兴致勃勃。谢光沂被那门铃声震得脑仁疼,只得隔着门板发誓自己届时一定会拖家带口(谢大福)出现在签到簿上。
本以为庄聿如此大动干戈,必定能使冬木庄众房客奇迹般齐聚一堂。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她洗去一身雨水,换了干爽衣服抱着谢大福下到二楼休息室时,只见到寥寥两名列席者,和茶几上堆成山高的请假条。
随手捡出几张看了看,临时加班的,突然被花盆砸伤了脚趾的,患有电视机恐惧症的,理由千奇百怪。房东大人环起手臂,毫不掩饰阴郁的杀气:“该涨的房租我都记着了,一分钱也不会少的。”
除她和房东大人以外仅有的列席者,大大出乎她意料的,是入住以来便再未显露过行迹的颜欢。
对方显然也是匆匆被拉下楼的,一身淡色家居服和条纹棉拖鞋,额间的头发还半湿地覆在额前。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短暂地相撞,谢光沂心头打了个突,赶忙别开眼。颜欢则给予一个笑容:“明明变成了邻居,却更少见面了。”
这是谁的问题啊?!
当然,下意识钻出喉咙的这么一句是要死死咬在牙缝中的,否则岂不是显得她很渴望见面?幸好庄聿及时关了灯,掩饰了她无意间过于长久地停留在对方脸庞上的目光。
谢大福自发躺倒在跑步机履带上晾肚皮——无数次失败的跑步后,它已深深爱上了这个造型——并在昏暗光线下惬意地呼呼大睡。谢光沂在斜对着电视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颜欢又站了一会儿,才走到最近的长沙发前。
庄聿把光盘塞进影碟机。
这部电影谢光沂在大学时就曾看过,多年后仍能为那绚丽油彩和精致线条所着迷。相形之下,电影剧情反而过于单薄。
更像一篇琐碎漫长的随笔。
少年和少女心意相通,却因不可抗力而彼此分离。两人坚持通信,可单薄的信件终究比不上触碰到彼此指尖的温暖。“见面吧”,不知是谁先在信中提出这个要求。没有手机和网络的年代,要想奔赴对方所在的远方,不得不翻查着列车时刻表做下密密麻麻的笔记,因大雪而耽搁在途中也无法及时传递出信息,只能握紧了冻得发红的拳头在信中拼命祈祷,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还有,“一定要等我啊”。
那一次,他们没有错过。少女枯坐在深夜空荡的候车室,少年冲过出站闸口,奔到她面前,微微喘着气,低声叫出对方的名字。少女张开困倦的眼睛,片刻茫然后伸手抓住少年大衣的一角。
他们牵着手走过茫茫大雪中孤寂的街道,在干枯的树枝下遥想和暖季节花朵满开的美景。他们在那棵枯树下亲吻了彼此,然而,此生再也没能并肩共赏繁花似锦的春日。
究竟是谁先放弃了通信呢?
不知道。
就算事后经年回想起,再要追究这份遗憾,终究茫然许久也说不清是谁的错。也或许谁都没有错,正如少年最初眺望着飘雪的藏蓝夜空讷讷所言:“挡在我们面前的是巨大庞然的人生,阻隔在我们中间的是广阔无际的时间——这一切都令我们无能为力。”
多年以后,他们工作了,辞职了,恋爱了,失恋了。成熟之后的人生空余如此枯燥的循环往复。做了一个很久之前的梦,梦见曾一起留下足迹的雪地,和当年就已在梦里的繁花。耳畔不断重复着的那个呓语般的声音是,“我依然喜欢着你”。
看过太多生生死死虐得人肝肠寸断的惨剧,这部电影说不上如何悲伤,但无论看多少遍,心中总有种难以排解的郁结和酸涩。最后三分钟的镜头,短暂沉默后主题曲轰然响起,干哑男声犹如要说服自己一般反反复复唱着:“倘若愿望能够实现,我要立刻奔向你身边”“事到如今我已无所畏惧,即便付出一切也想将你抱紧”。
眼眶中蓄满泪水,然后在电灯重新亮起的瞬间眨回眼底。
却有人无所顾忌地大声抽泣着。
目睹一贯冷静稳重的房东先生怀抱一盒纸巾哭成了泪人,谢光沂先是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目光移向颜欢,发现对方微红着眼眶亦带有几分愕然神色,忽然觉得好笑。庄聿沉着精明,只有极易被电影的悲剧氛围感染这一点,勉强还像个文艺工作者。当然,此事难以向颜欢说明,在对方投来“怎么回事”的目光时,唯有抬手指指电梯——“撤”。
谢大福酣眠一顿,甩甩尾巴,神清气爽地跟了上来。
“真是意外啊,庄先生的爱好竟然是这类……”
“毕竟是职业撒狗血的嘛。”
“你觉得只是撒狗血?”
谢光沂按下楼层“3”,侧过头挑起眉毛:“不然呢?”
“其实,我也曾经想过给你写信。”颜欢面上带着笑,笑容里犹有一丝苦涩,“在国外的那段时间,我是真的想过给你写信。当时的念头如今想来真的很幼稚……尽管电子邮件更快捷,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亲手写下的字和亲手触碰过的信纸那样让我觉得可以拉近距离。到旧金山的第三个月,我给你写了第一封信,大概有二十页吧?我不记得了……那时课业很忙,通宵写完信以后直接去上课,差点在教室睡着,还被教授罚抄了半本专业书。”
谢光沂讶异地瞪大眼睛:“你还做过这种事?咦,不对,我没有收到……”
“因为没有寄。”
“唉?”
“站在邮筒前,我犹豫了很久。手写的信件会不会太耽误彼此时间,能在电子邮件里说的事情有必要特地多写一遍吗?往返S市和旧金山的邮资对当年的我们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或许我总是思虑过多,才落得后来的结果。”
“都是你的错?”
“嗯,都是我的错。”
“不,我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错’,你以为这样认过错就能把一切抹平了吗?连电子邮件都无法坚持的人,事到如今再说一封当年纠结到最后也没有寄的信,有意义吗?你在我最渴望你存在的时候消失了。从你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刻起,就注定永远没有了申诉的权利。”
“抱歉。”
“你知道我最不想听的就是道歉。”谢光沂紧盯着电梯门,没有看他,“或许可以说说,当初为什么人间蒸发?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平静,早已对此浑不在意。但旧时光的潮汐拍打到她眼前的礁石,爆裂了那些灰白的、虚无的泡沫,留下那些干涸的痕迹里每一道都写满了三个字:意难平。
终究还是意难平。
身边久久没有声息。谢光沂侧过一点目光,十分意外地从颜欢面庞上捕捉到一闪而过的不知所措,继而是久久的茫然。
她抿住嘴唇,咽回了一个苦笑:“只是随口问一问,不愿意回答的话……放心,别在意,我不会再问了。”
从二层升上三层,电梯不过数秒而已。电梯门叮咚打开,谢光沂弯腰抱起谢大福,大步走出电梯。她感觉到颜欢急急伸出手,但错过这个步伐,指尖仅仅擦过衣角便颓然落下。
颜欢没有出声,可她清晰地听到了身后的气息是两个字。
“小光。”
无声地响彻耳畔,犹如电影中那句“我依然喜欢着你”。
六
倘若只为排遣寂寞,那么分明任谁都可以。
然而在这繁星摇摇欲坠之夜,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想说却终究没有勇气说出口的真心话,怎么总被别人写进歌词里。
七
假使老天肯再恩赐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
“请以结婚为前提与我交往。”
静谧流淌着钢琴曲的高档西餐厅,铺陈着华丽桌布和超高级餐具的方桌另一侧,顾长庚言辞恳切地如是道。字正腔圆,恰逢一曲终了,清晰得让她连昧着良心装傻都做不到。即便如此,为拖延时间,谢光沂为了给顾长庚一个机会打消这荒谬冲动的念头,还是发出了一个呆愣的单音:“啊?”
可惜顾长庚没能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笃定地重复了一遍:“请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迎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