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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久了,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慢慢的在他面前放松下来,是那种真正的全身心的放松。
廖长宁大学读工科,出来做事从事机械电子行业,但是整个人都被中国传统文化浸润,我幼时受他的影响深刻,追随他的脚步一路走来,可以说我有一半的魂魄都是他给的。又因为阅历和眼界的关系,他有强大的内心和鲜明的主见,我内心中一些不安定的自卑,他都比我更能深刻理解,每次转眸看我,清朗眼睛里面都溢着深海一般的温柔。
我几乎要溺毙其中。
考完最后一科,暑假来临。
很多人都已经提前买好了回家的票,莫晓楠跟男朋友去周边城市景点旅游,整个宿舍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已经有一个周没有见到廖长宁。
我犹豫很久,还是下决心主动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单调而漫长的等待嘟嘟声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了,却不是廖长宁。
顾雁迟刻意压低了声音问我:“翘翘,你放假了?”
我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是谁,沉默着没有开口。
我听到电话那头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因为环境很安静所以很小的声音都特别明显,他又低声问我:“翘翘,你在听吗?”
我连忙回答:“嗯,我考完试了,”然后我斟酌问道:“我想跟长宁哥哥讲个电话,现在方便吗?”
顾雁迟沉吟片刻,没有回答。
我又问:“你们在开会吗,我打扰你们了?”
顾雁迟的音量恢复正常,说:“没有,我在长宁家里,但是……他现在睡着了,等他醒来给你回电,可以吗?”
我抬头看一眼窗外澄澈清明的天空,东边有毫无阻隔的层次分明的云海和曲曲折折的夕阳光线,我没忍住,又追问了句:“现在啊,睡着了?”
顾雁迟有些无奈,只好跟我说:“他这几天太累,几乎飞遍整个欧洲,刚从法兰克福回来,在倒时差。”
我听得出他话中的意思,但是却很不善解人意的继续说了句:“我打算过几天就回连云镇看爷爷了,想在临走之前见他一次。”
顾雁迟终于妥协:“我安排司机去接你。”
傍晚时分,司机来接我去了廖长宁在邕林区那套顶层公寓。
这个楼盘外墙是深灰色的,掩映在一片美好的园林景致中,可以看出开发商是个绝对的中式园林狂,硬生生的在闹市中拗出一片寂静之地。入户电梯的液晶显示屏显示直达36层,这间公寓是整栋大厦的制高点,被城市初上的浓密灯火和霓虹所包围,车水马龙之中,王者之态尽显。
顾雁迟正在电梯口等着我。
我站在这里才知道,正如顾雁迟所说的,这里已经将后工业时代人类居住的另一种极致发挥到淋漓尽致,廖长宁的这间公寓是复式三层的结构,电梯直接入户,映入眼帘的便是从底层直达屋顶的中央大厅,现代、简单、空旷。
穹顶处设计成了星空耀眼的天空,好像魔法一样控制着整个大厅的空间,我站在侧面180度全景落地窗前,目光越过繁密的灯火,辽阔江景尽收眼底,城市夜景宝光流丽,明明灭灭的勾勒出远处起伏的山峦。
我心中亦有微微震撼之感。
顾雁迟说:“翘翘,长宁还在睡,你先在这里玩一会,可以看电视,也可以看碟,他收藏了很多绝版片子。”
我看了一眼墙上那面可媲美小型电影院尺寸大小的屏幕,顺从的点点头。
顾雁迟又笑着摊摊手,说:“这里通常只有长宁一个人,所以厨房冰箱里空空如也,没有零食给你吃。”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到入户电梯的门再一次打开。
是文敏。
她穿一件纯白色的真丝衬衣,小黑裙,领口带了一串奶油色的珍珠,端庄大方。
她看到我的一瞬间,脸上得体笑容突然僵硬了片刻,然后就笑着走了过来,随手将手提包放在那张能反射出人影的宽大黑色大理石台面上。
顾雁迟似乎不知道她会过来,有些意外,“文小姐,您怎么过来?”
文敏语气中有一丝嗔怪意味:“我去医学院参加了个研讨会回来就听郑叔叔说长宁病了,”她又笑着加一句,“他还怪我整天忙着做女强人,没有时间照顾长宁,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回国的消息啊,简直要被冤枉死。”
顾雁迟得体的欠身,“是我们的疏忽。”
文敏也不介意,当我是空气一般就往旋转而上的扶梯方向走,“长宁在卧室?我去看看他。”
顾雁迟也不敢制止,只无奈对我说:“看来今晚积压的文件不用拖到明日了。”
我不解的望向他。
他笑着开玩笑:“东宫劝谏,君王勤勉,我等只能鞍前马后。”
我心中突然涌起一时意气。
顾雁迟有事情要忙,所以无所觉,口气温和妥帖的安排我自便,自己去了书房整理文件。
我沉默地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璀璨绚烂的无眠灯火。
目光像小飞侠彼得潘在城市的上空飞行,越过自由而富饶的都市。
不知道为什么,文敏很快从二楼走下来,我听到高跟鞋的踢踏声,转头看过去。
她的脸色不是很好,但是笑着跟我打了招呼。
偌大的空间中只有我跟她两人,气氛沉默,有一种诡异的尴尬。
我下意识的拿过大理石台上的灰色遥控板,打开电视。
好巧,打开就是热闹的娱乐播报。
一闪而过的是娱乐圈中某位走清纯玉女路线的演员与其经纪公司老总的潜规则绯闻。她因为最近参演的电视剧爆红,关注度颇高。其实,长镜头中捕捉到的画面十分模糊,这种连牵手都没拍到的戏码也被渲染扩大,冠上十分耸动的疑似小三标题。
不过,贵圈的氛围向来是捕风捉影,三人成虎。
不知道是背后推手炒作还是确有其事。
我只觉得无趣极了,拿起手边遥控板要换频道。
文敏突然说:“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她说话的时候喜欢不自觉的将头发捋至耳后,那一瞬间的风情和气质是我这个年纪和阅历所根本无法企及的,我愣了一下,然后回答:“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她低眉浅笑着转动了一圈右手上那枚闪着璀璨耀眼光芒的指环,笑道:“哦?我倒是想多嘴评论两句,你知道的,现在这个社会,处心积虑要靠嫁人改变既定人生轨迹的女孩实在太多,而一个女孩子,够美,够穷,够想出人头地,就可以是她不择手段的全部理由。”
我根本无从反驳,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换了个台。
我好不容易集聚起来的全部勇气在她这两句轻飘飘的一语双关的提醒之下消散殆尽。
☆、二十岁之前(3)
我一味注视着屏幕沉默,心中却是拧着一股静观其变的念头。
文敏没有继续开口挑衅。
她静止下来的时候神态特别温和,娴雅端庄,艳而不媚,论家世,学历,才情,性格,我与她都是云泥之差,更遑论中国传统观念之中的门当户对。
沉默的气氛在轩敞空旷的厅内显得尤其尴尬。
但是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很久,我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转眸就看到廖长宁的身影出现在二楼视线尽头。他站在银灰色的金属栏杆旁,贴身穿一件松垮垮的白色圆领棉T,仿佛怕冷似的,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开衫。灰色的亚麻料子的长裤,蓝色的棉拖,面上清清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公寓室内安装了全套的全自动空气净化系统,所有温度湿度和负离子浓度等主要指标均可调控,我穿短袖感觉正舒服。
我有些担心,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文敏则直接踩着旋转扶梯走了上去,一边问他:“药水这么快就滴完了?你怎么起来也不叫我一声。”
我听到廖长宁声音有气无力,“我有点累,想起来走走,就把针拔了。”
文敏这时已经走到他身边,伸出掌心去探了探他额头,我仰着头看到廖长宁有一瞬间的避讳动作,但是并不明显,仿佛只是意志在和习惯争执下产生的结果。
文敏根本就不在意似的,“嗯,还是在发烧,”她停顿了下,又接着说:“你一直都是这样,太累就容易胃肠感冒,每次炎症都特别重,这会儿还胃痛吗?”
廖长宁点点头, “好一点了。”
他又说:“你不是急着回医院赶一台重要的手术?我安排司机。”
文敏笑着摇摇他的手臂,好像撒娇一样:“好了好了,你又嫌我啰嗦,我马上就走了。我自己开车过来的,你好好休息,晚上如果还有呕吐现象一定给我打电话。”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我觉得难堪。
廖长宁低声对文敏说:“一会儿郑医生会过来,你忙你自己的事情,不用管我。”
文敏也不很介意,低头答应了,又笑着跟他告别。
她走到我身边经过那张黑色大理石台面拎起手袋的时候目光也没有在我身上掠过片刻——只当我是空气一般。
我心中已经十分肯定她对我的敌意来自何处。
廖长宁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慢慢走下来,坐在我旁边宽大的咖啡色靠背沙发之中,才开口问我:“考试周结束了?”
他的音色透着软绵绵的温和,明显的中气不足。
我点点头,也不让他费力气继续问我,说道:“要放暑假了,我打算回去连云镇看爷爷,有好长时间见不到你,所以求了雁迟带我过来,你不要怪他自作主张。”
他解释说道:“我这几天都在国外,走之前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抱歉。”他又说:“那边的行程每天都排的很满——你知道,最有条不紊的德国人。而且与国内有时差,所以一直没有机会给你电话。”
我心中有被珍重对待的喜悦感觉,又问他:“刚才文医生说你胃肠感冒?”
他苦笑了下,说,“我吃不太惯那边的东西,犯了胃炎。”
我又问他:“刚才你在打点滴?”
廖长宁搭在咖啡色沙发扶手上的手背两团明显青色中还能看到疏落的针孔。
我听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怠的疲惫:“嗯,我刚开始睡着了,也不知道挂了几袋,不过醒来精神比在飞机上时好了很多,西医的好处就是见效快。”
我趴在沙发宽大的扶手上,把下巴枕在手臂上,他伸出玉白莹润的手指极其自然的摸了摸我的头发,笑道:“我想起,以前跟宋爷爷求教中医,他说流传百年的中药经典方子——‘生脉饮’就只有麦冬、人参和五味子三味药,‘四逆汤’也是三味回阳救逆,所以好的大夫都是以少胜多。”
我连忙说:“爷爷很顽固的,从来都不看西医。”
廖长宁笑着轻轻拍拍我的头,“乱讲话,那不是顽固,”他沉吟片刻,又说:“我其实也有很多年没见过宋爷爷了,记忆中他总是着装整齐,思路清晰,用药精准。他那种中医是针对亚健康状态的人——‘治未病之病’的养生理念我也一直都很推崇。”
他忽然心血来潮一样,对我说:“等我安排一下手头工作,过几天我送你回连云镇,去探望一下他老人家。”
这个惊喜实在太大,我沉溺在其中,简直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我整个人的表情都鲜活起来,笑着拉他的手叠声问:“真的吗,是真的吗?”
廖长宁没办法,只好认真回答我:“是,是真的,你别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