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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燃了森林。大火日夜燃烧,将森林里的石头都烧红了。神鹰想用翅膀扑灭火焰,但最终还是扑救不及,最后神鹰在熊熊烈火中死于大海。丁零王,也许你以前所有的猜测都是对的,世上确实存在过这神物,但现在,它已经死在这片大海深处。”
卫律道:“不!就算在海里,我也要找到它!它未必一定在最深处,如果当时它是坠落在沿海,我可以动用我整个丁零部的力量,将它打捞上来!”
李陵叹了口气,道:“我只怕,它恰恰是在北海最深处。”
卫律道:“为什么?”
李陵蹲下来,将地上的沙土堆成一座狭长的山川形状,道:“我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这北海沿岸的地形全都勘察过了。发现这片海很奇怪,”说着以掌为刀,从中间把那沙山缓缓划开,那沙山便纵向一分为二,“这海形状狭长,两岸耸立着巨大陡峭的高山。再看海底,一般的河湖海洋,总是从边缘向中心逐渐沉降的,而这北海,却是从海边开始就陡然急速下沉!如果把这海底的形状和它两侧的高山放在一起看,就好像一条巨大无比的山脉从中间裂开,一直裂到地底深处,或者说,像是一座大山没有合拢。这样的古怪地形,总让我觉得在哪里听说过。我想起你提过《山海经》,然后就想到一个地名——不周山!”
卫律心头一震,道:“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李陵点头道:“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此书荒唐不羁,毫无价值。直到我亲眼看到这古怪的地形,竟与此书中的记录如此吻合,才相信了你说的话。尽管因为种种原因,书中内容颇多错乱颠倒,但其中许多记录,确实是事有所本的。难怪自古及今那么多学者找遍天下名山,都考证不出这座神秘的大山到底在哪里。因为它根本不是单纯的一座山,而是要山海合一来看!这北海一望无际,我动用了那边带过来的最好的水准尺钜司南,量山测海,计算比例,图绘其形,才发现这‘有山而不合’之形。让我想不通的是,上古堪舆测绘之术不可能比今日更高明,他们为什么能用如此精准的语句描绘出这特殊的地貌呢?”
卫律喃喃地道:“玄鸟!”
李陵道:“你是说……”
卫律道:“这地形是从空中俯瞰看出来的!绘这《山海经》原图的人,一定登上过那玄鸟。”
李陵摇头叹道:“你真是一个什么都敢想的人,我没你那么大胆子,也没你那么好的古文功底,所以,我只拿了淮南王那部《淮南鸿烈》来看。我看你那些书里,《淮南鸿烈》的简册是最新的,像是没动过。你大概嫌淮南王好神仙道术,以为价值不大,连翻都懒得翻。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其实,淮南王虽是为了求仙得道编撰此书,但他手下有很多宾客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们编这部书时,也把许多上古天文地理文献做了整理。我就是在那里面看到了关于不周山的一条重要记录,‘有娀在不周北’!”
卫律惊叫起来:“什么?”
李陵道:“有娀果然如你所料,是在北海一带,不过,几千年前它的方位是在北海北部。换句话说,玄鸟极有可能是坠落于北海的北部海域。非常不幸,卫律,那恰好是整个北海最深的地方!我拿我所能找到的最长的绳子系了碇石放下去,都无法探到它的底。”
卫律道:“你用了多长的绳子?”
李陵道:“一船。”
卫律呆住了。
李陵道:“当地人说,这海底有无底洞,那里连鱼都无法生存。我拿笼子装了一尾鱼和碇石一起拴着放下去,提上来的时候,那鱼已肚腹破裂而死,像是被什么强力挤压所致。我明白了,是水太深了,那亿万钧重量的水,足以把任何生命压垮挤扁。”
卫律道:“不,一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找出办法!”
李陵道:“卫律,死心吧。那真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就算你真的得到了那玄鸟,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不觉得这海有些古怪吗?说是海,可水明明是淡的,说是湖泽,那螯虾玄豹之类,又有其他哪个湖泊可见?一次测海时,我无意间捕捞到一条水蛭,正嫌恶心,我手下一名荆楚步卒惊讶地说,这水蛭跟他家乡云梦泽的一样。我不相信。云梦泽距北海,相去何止万里!气候殊异,又绝无水道相通,这水蛭怎么可能移徙至此?但他一口咬定,绝不会弄错。因为他曾在云梦泽中被这东西叮过。说实在的,当时我甚至感到心里有些发寒,这海里的许多东西,都像是生错了地方。玄鸟在海底这么多年,在那无人能到的深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玄鸟到底对这片大海产生过什么作用?有谁知道!”
卫律却咬着牙一笑,道:“玄鸟确实拥有非人间的力量,这正说明我没有找错!李少卿,怎么事情有进展了,你却临阵退缩了?难道你害怕了?难道你对这样一个残酷虚伪的世界还有什么留恋吗?”
李陵道:“我不是留恋于现世,而是恐惧于未来。庄子说的北冥鲲鹏,显然就是来源于玄鸟。庄子好为大言,几千里长的‘鹏之背’也许是夸张了,但一定是有真实的影子的。你要找的,是这样一个可怕的庞然大物,而我们对它几乎还一无所知。如果你真的误打误撞释放出那种力量,我实在不敢想象,那‘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是怎样一种景象!我不怕死,但我怕无法挽救的毁灭,你明白吗?卫律,我诚心劝你一句,罢手吧。你想想看,同类生命,一旦掌握统治的权力,尚且生杀予夺,擅作威福。如果获得这权力的是没有任何力量能制约的异类,该是怎样血腥残酷的景象?况且扪心自问,你寻找玄鸟族,到底是要为天下的不幸伸张正义,还是为你一人之恩怨把天下人都捆绑在你一人的复仇之剑上?你不能拿一种错误去取代另一种错误。再恶劣的人类的统治,总是有纠正的机会的,而——”
“纠正?”卫律冷哼一声,一挥手道,“我怕我等不到这一天了。这是一个扼绝了一切希望和出路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除了处在九五之尊的那个,没有人能感到安全和幸福。不错,也许我没有资格代表天下所有的不幸向他问罪,也许我个人的坎坷未必件件都是他直接造成的,然而他是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他享受着亿万苍生的供奉和至高无上的尊荣,就该为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所有伤害负责!你说我自私也罢,说我丧心病狂也罢,对我来说,我活着的这个生命,便是整个世界。我闭上眼睛之后,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就不存在了。所以,既然它已经糟到不能再糟,我也不在乎将它孤注一掷!”
李陵目瞪口呆地看着卫律。
眼前这个人,有着绝对冷静的头脑和手起刀落的决绝。然而他那低沉冷酷的声音里,却有着一种不正常的亢奋,那双黑色的眼眸深处,仿佛隐隐燃烧着可怕的火焰。
李陵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你真的是疯了。”李陵道,“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知道吗?其实你和你所痛恨的那个人是一样的!”
◇◇◇◇
群山环抱中的一片草场,一群羝羊安静地啃食着青草。空旷的山谷中一片寂静。
李陵和苏武相对而坐,二人之间是丰盛的酒宴。
李陵身上一袭华贵的淡紫色王袍,腰束七宝革带,足蹬一双崭新的高靿牛皮靴,颇有几分王者气度。而坐在他眼前的这位昔日旧友,身着一件简陋的旃裘,破敝得似已不知穿了多少年,腰间插着一根牧羊鞭。多年的牧羊生活,使他脸上颇见风霜之色,头发已发白,然而饮食谈笑,恬淡自若。
酒过三巡,李陵道:“子卿,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真的是‘受命者’?”
苏武放下酒杯,道:“是的。”
李陵道:“怎么现在不再隐瞒了?你就不怕卫律知道吗?”
苏武微微一笑,道:“你会告诉他吗?”
李陵也笑了,提起酒壶为苏武斟着酒道:“我听说‘受命者’是无所不知的。那么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苏武道:“你在想,是不是要多听我说一会儿,再决定是否按下那乾坤阴阳壶的机关?”
李陵的手一颤,当啷一声,精美的镏金凤鸟形酒壶掉在盘碗之间,壶中美酒从凤嘴中汩汩而出,从狼藉的菜肴中流淌到几案上,又滴滴答答落到草地上。
苏武拿起那只酒壶,揭开壶盖,若有所思地看着。
李陵将手移至腰间的剑柄上,喃喃地道:“子卿,不要怪我用这种手段。你和我们不是同类!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
一阵轻微的金属撕裂声中,苏武已用手将那酒壶的铜制外壳像剥树皮一样轻轻揭开,露出里面奇特的构造:壶中有两个胆,壶柄上一个突起正连着双胆通往壶嘴处的一个活动机件。
李陵目瞪口呆。
苏武按了那突起两下,看着里面机件的开合运作,赞叹道:“真是巧夺天工,少卿劳苦。制作这件东西花费的时间,不比你勘察北海来得少吧?”
李陵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殷纣能绞铁伸钩,倒曳九牛。你、你果然是他的嫡裔!罢了,你杀了我吧!”
苏武摇头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从想救我,变为想杀我,只因为你刚刚发现,拓拔居次有身孕了。你不想你的孩子生在一个异族主宰的世界里。”
李陵浑身一震,道:“你什么都知道,你、你还看出什么?我的孩子……会怎样?”
苏武道:“孩子很好,放心,是个男孩。你耻用李姓,又不想让自己的骨血用单于的家族姓氏,所以,你们约定以母名为姓。也许是上天对你家族毁灭的补偿,你的后代会子孙兴旺,繁衍成为草原上一个强大的部族,有朝一日,他们会重回中原,征服半壁江山,改名易姓,变夷为夏,实现你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
李陵张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道:“你到底有多少异能?你的祖先真的是从天上来的?”
苏武笑了笑,看着远方道:“许多事,都和你们猜想的不一样。这样吧,等你的孩子过完六岁生日,你和卫律一起来,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们。”
李陵道:“为什么要到那个时候?”
苏武站起来,道:“少卿,谢谢你的酒食。”说完,拿起身旁地上的一根竹竿,一手从腰间抽出牧羊鞭,向远处的羊群走去。
李陵觉得他手中拄着的那根竹竿的样子有些眼熟,看了一会儿,才吃惊地想起,那其实是朝廷的节杖,只是上面的节旄已经掉光了。李陵道:“将来你还准备回去?”
苏武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羊群中,挥动着牧羊细鞭,驱赶那些羝羊向另一片草场走去。
李陵大声道:“为什么现在你不能告诉我?是不是你还没准备好?还是你算准了那时是你天命所至的时候?”
苏武没有回头。
李陵呆呆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孤独的身影,忽然觉得那背影竟是如此陌生。
拓拔居次找到山谷,发现了正在发怔的李陵。
“咦?怎么了?”拓拔居次奇怪地道,“你们一顿酒喝这么长时间?他人呢?”
“走了。”李陵叹了口气,又道:“拓拔,帮我做件事,明天送些牛羊衣食给他。”
拓拔居次好奇地道:“为什么不自己送?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李陵看着地上那还残余着些许毒酒的酒壶,怔怔地道:“曾经是。但现在……恐怕不是了。”
拓拔居次偏着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