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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舟子-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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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恶分不清,真假亦难辨。好人不似好人,坏人不似坏人,到底好坏如何区分,善恶如何去辨,他兜转那么久,只觉得这些全都不重要了。
  父亲所赏的“怀仁怀义”,母亲告诫的“大度理静”,这些哪比得上逍遥自在,随心所欲要来得好,来得妙?他若是还这般傻傻秉着正义之心去看待人世间之丑恶,岂不是个活生生的笑话?
  直到淇哥以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直到他亲手将淇哥刺穿,亲手将自己推醒,他才知道,为何他一定要做个任人欺负的好人?
  他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无人敢与之抗衡,强大到没人敢在他面前多摆一个脸色,他要别人臣服他,他杀谁便杀谁,其他人与他何干?他为何不报复?为何不能心怀仇恨,即使做个小肚鸡肠,心狠手辣的小人又如何!
  于澜清愣了愣,惊讶道:“你是魔教中人?”
  华钰辰抬手一擦涕泪,冷笑道:“你要杀了我么?”话虽如此,却听不出有丝毫恐惧,坦荡荡如真对这世间毫无留恋,死亦解脱。
  于澜清默默消化了一下,浅笑道:“不杀你,走,回去吧。”他上前两步,微微抬起手要牵华钰辰。意料之中的华钰辰躲闪开,仍是那副恨不得天下人去死的表情:“回去好暗地处理了么?”
  “你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为什么要杀你?”于澜清反问。
  这次反而是华钰辰愣住,喃喃重复着:“是了,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凭什么杀我?”
  “走吧。”于澜清耐心道,“回去吧,这很快会有人来了。”
  “不。”华钰辰看着于澜清,默了几秒,似乎在心中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他呼出一口气冷静下来,简直与前一刻判若两人,“我不会回去了。”他顿了顿,继续:“谢谢你收留我,不杀之恩当铭记在心,于哥哥,你……是好人,可我不会再回去了。”
  于澜清知道自己再多说也只是白费口舌,只好妥协:“好,那我带你出去?”华钰辰点点头,于澜清便揽着他,轻跳起步,片刻便下了赤骆山。于澜清摸了摸华钰辰的头,回想这些日子与华钰辰住在一起还挺愉快,这小孩既懂事又可爱,不免又开口挽留他:“真的要走吗?你要去哪?”
  “还没想好。”华钰辰淡淡笑着,“天下之大,总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于澜清叹了口气,忽然轻轻掐起华钰辰的耳朵,气道:“小兔崽子,留你那么多天,说走就走!”他将腰上的一袋银子塞给了华钰辰,嘱咐道:“这些银子够你撑半年了,记住,出去机灵点,如果遇到什么事,就回来风火堂,你在这住了这么久,也算你是风火堂的人了。”他稍稍弯下腰,尽量与华钰辰平视:“记住,你还有于哥哥。”
  “好。”华钰辰点头,“于哥哥,后会有期。”
  一定,后会有期。
  自那日与于澜清分别至今,已过了半月,华钰辰回了一次魔岭,只能在百米外远望。新的教主登位,将原本满目疮痍的魔岭重新整顿,魔教以稳定速度恢复,然而华钰辰站的这一小片土地上,还留有一片乌黑血迹。
  他撵了撵脚,将一颗新芽踩进泥里,再次走向茫茫江湖。
  凭着于澜清给的那一袋银子,华钰辰过得还算可以,虽吃不起山珍海味,住亭台楼阁,但也不至于风餐露宿。华钰辰自身对武功没什么系统认识,记忆里也只是记得些魔教教徒们练招时出的拳,他试着练了练,凭他这种一没内力,二没力气的人,只能说是花拳绣腿。魔岭被伐前,他爹还说等他那年生辰过后就教他武功,哪知世事无常,他已经成了漂泊孤儿。
  他有想过去拜师学艺,但魔岭被占,他曾经欣赏的正派成了他最抵触的,哪来的师?他倒是希望有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对他招招手,拿出一本秘籍,神秘兮兮道:“少年,我看你骨骼惊奇,顶上若有金光,将来必成大器,我这有本武功秘籍,必能助你昨日登顶。我落魄至此,别无他法,逼不得已才将其现世,只要你给我俩肉包子,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了!”
  再过半月,华钰辰从江南沿着长江下游一路向上,又走到了襄州,赤骆堂之事还未平息,总能听到些平民百姓的闲谈中穿插些对赤骆堂之事的议论,一人开口,引得众人皆愤,唾沫横飞的将赤骆堂的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华钰辰坐在面馆一隅吃着最便宜的清汤面,静静听着,不免又觉得好笑,这些人从未经历过,也从未亲眼目睹过,凭着道听途说却也能激愤如亲临现场。
  他结了账,背着仅有几件换洗衣服的包袱离开。近春时最冷,倒是阻挡不了襄州城的百姓们出街,街市热闹非凡,仔细一听才知道原来是有一镖局正弄招新大会。镖师利润高,待遇好,除去比较危险这一坏处,却是是个人人都想争的职业。
  华钰辰跟着人流过去瞧了瞧,期间一偷子长得贼眉鼠眼,一边眼珠异常浑浊。他伸了脏手,被华钰辰巧妙的避过了。那人一招不得,知道自己暴露了,只得放弃。
  那镖局在自家门口设了擂台,招的是镖头,以比武来抉择。
  有一猛汉劲力特足,一人连将七八人挑了下去,仍是丝毫不见疲色,用力的将自己胸脯拍得作响,毫无畏惧的挑衅:“都是一群废物!还有谁?上开给老子挠挠痒!”
  一黑衣男人不服,跳上擂台,以剑指人,喝道:“口出狂言!看我怎么治你!”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寒光惊现,剑以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指猛汉脖颈。众人惊讶,心里只觉来了个厉害角色,这猛汉是要败了。出乎意料的,那猛汉竟生生用手握住了剑身,鲜血霎时滴滴落下,台下响起一片惊呼。
  那猛汉大吼一声,似有猛虎下山之势,一个反手连带着握剑的黑衣男人一起甩到了一边,手上的血滴撒到了台下观众的脸上,阵阵嫌恶。
  黑衣男人顺势翻滚两圈爬起,俯身跪地,静静观察眼前的猛汉。猛汉卯足了劲,脚一蹬便冲向黑衣男人,黑衣男人手掌聚了内力,往擂台一拍,顿时旋身跃起一丈高,一脚踩在猛汉的头顶上。那猛汉遭此一击,竟也能反应迅速的抬手抓住黑衣男人的脚踝,黑衣男人心下一慌,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甩到了柱子上,五脏俱震。
  华钰辰在台下看他们斗了上百回合,黑衣男人的体力逐渐衰弱,猛汉却似刚刚过招一般游刃有余,最后黑衣男人还是输了一招,摔下抬来,众人一片唏嘘。
  猛汉当之无愧获得镖头一职,象征性的戴了个红花环,告诉他三日后来上任便下台来。
  热闹看完了,华钰辰便顺道买了几个包子一路上便走边吃,出了城,他无意看到猛汉的身影,只是驼了些,身形瘦了些,脸上带着不善的灰白,眼皮下重重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死气沉沉。华钰辰略感好奇,便停步看了看。那猛汉手里握着一瓶蓝色药瓶,他抖着手打开木塞,将里面的淡黄色液体尽数倒如口中,不出片刻,原本虚弱的身体立马恢复过来,面色红润,一扫之前的病态。
  华钰辰知道那是什么,被关在赤骆堂时,赤骆堂弟子总会在他们虚脱时喂上一大口,待精神恢复便又继续折磨。
  他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再有神功的人要是像猛汉一样连过那么多招,早就力竭,哪会这般脸不红心不跳。
  他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退一步欲要离开便被猛汉发觉,只见猛汉迅速回头,警惕问:“谁?”
  华钰辰感觉自己心跳漏跳了一拍,晃了一下神之后拔腿就跑。那猛汉暗道糟糕,一个箭步便冲到华钰辰的身后,欲伸手抓住这个背地偷窥的小孩时,哪知他灵敏的一个低头旋身,恍惚便到了另一个方向,跑得飞快。
  猛汉气愤,大斥:“区区黄口小儿!”
  华钰辰慌不择路,傻愣愣跑上山坡,被眼前的悬崖逼停了脚步。他气喘吁吁的四处张望,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跳出嗓子眼,突的背后阴测测响起一声笑:“小兔崽子,你继续跑啊。”华钰辰身体一僵,这回真是跳到嗓子眼了。
  那猛汉一步步将华钰辰逼到悬崖边,碎了口唾沫,低骂:“还挺能跑。”
  猛汉气势汹汹的伸手欲抓华钰辰,华钰辰附身想往其腋下钻去,不料猛汉一个反手便揪住他的后领,一把给拽了回来。华钰辰欲哭无泪,心中呐喊,完了完了!
  “还想跑?”猛汉道,“嗯?”
  华钰辰急中生智,眨巴眨巴眼睛,挤出两滴眼泪:“这位大哥,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不,我根本什么都没看见!好汉!放过我吧……”
  猛汉不为所动,一语便让华钰辰仿佛跌入冰窖:“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他拎起华钰辰,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悬立在空中,脚下是万丈深渊。
  华钰辰紧紧抓住猛汉粗大的手臂,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双眼被掐出泪来,哀求道:“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奈何猛汉眼神也不眨一下,他的哀求显得苍白无力。忽然间猛汉的脸慢慢扭曲,华钰辰看到淇哥出现在眼前,脖颈上的手缓缓收紧,仿佛要将自己掐到气绝。
  淇哥俊美的脸开始慢慢脱皮,溃烂,露出白骨森森的额头,眼珠滑出了眼眶,只剩一双空洞洞的眼眶,他咧嘴给了华钰辰一抹残酷的笑容,而后毫无征兆的放开了手,华钰辰一瞬失重,坠了下去。
  一个惊魂,他喘着粗气醒来,这才是现实。
  淇哥那张已经模糊的脸,此刻又无比清晰的回忆起来。
  华淇无力的坐起来,将被子掀开,露出半敞的胸膛,额上与背后都已汗湿。他轻唤了一声,门便嘎吱打开了,邵子与武悦悦匆忙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温水的侍女。
  侍女看到邵子微微点头才上前给华钰辰擦身子,只听耳边响起虚虚一声:“我睡了多久?”
  邵子皱眉道,“快一月了。”
  华淇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眼神一瞥,看到武悦悦在一旁低头一声不吭,不免有些奇怪:“武岳你怎的沉默了?平时不是叽喳个不停吗?”
  武悦悦闻言一抬头,水润润的大眼装着满眼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再眨眼便有夺眶而出之势,着实吓了华淇一跳。武悦悦抖着下巴,终于控制不住“哇”的哭出来:“我还以为教主再也醒不过来了……”
  话毕还想伸手将华淇抱进怀里,被邵子一手截住,顺势揽到了自己怀里。于是武悦悦瞬间便收了表情,忙推开邵子,喝道:“想吃我豆腐呢你!”
  邵子:“……”
  华淇被武悦悦搀扶着出了屋子,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茅草屋,居于山崖两岸,此小屋后院荒废的一小片田地,原本是种药草的。两丈外便是一条清澈潺湲,叮咚流水回荡在山谷间,偶尔伴有几声婉转鸣叫,除去少树这点遗憾之外,这里还算是半个世外桃源。
  当年华淇从这悬崖顶上落下,好在这崖不陡峭,从顶看挺唬人,其山体实际上就是个巨大斜坡从上至下,华淇掉到半道便触到了地面,一路滚了下来,扰是如此,谢疾风捡到他的时候,他也只是吊着一口微弱气息罢了。
  谢疾风心疼这孩子,费尽心思把他给救活了,可华淇那时被抓去赤骆堂,连续灌了一月的药,五脏六腑皆损,四肢受伤却久久不愈,救活了也只能瘫在床上。
  谢疾风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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