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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谨更感兴趣的是不同人的选择。他们的故事，叛经离道的理由，拒绝别人递过来的答案的做法，以及美好的或者不那么美好的结局；无论哪一个，都深深吸引着她。她敏感地发现，在这方面陆启文和自己应该是同一类人。
不管是平时的表现，还是最后的调查报告来看，陆启文几乎没有疑点。他受命而来，行动合情合理，接触解析器的时间还没自己长。
但辅导室的情况该怎么解释？如果自己想得没错，那也仅仅证明他在辅导对象时有违规行为。朱谨可以肯定调查小组没有受过陆启文的心理暗示，那他是怎么拿到解析记录还把它传到网上的？
朱谨在编录室写写画画，越想越觉得想不通。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茶色玻璃透过不甚明亮的光，走廊里静悄悄的。
就算陆启文在心理辅导上有问题，但后面的事怎么推也推不通，常理来看……
朱谨手下一顿。
“朱谨？”
朱谨迅速清除终端上的记录，抬起头，只见胡飞困惑地站在门口。
“嗨，胡飞。”
朱谨打了个招呼，目光落到他手里的拖把上。
“这周轮到你打扫编录室吗？”
“是啊！”
胡飞放下水桶，提着拖把让水自动拧干。
“真是太麻烦了！清理机器人也不能用，说什么容易把编录仪电线缠进去，又缠不坏！”胡飞义愤填膺。
“噗……咳。”朱谨说，“我都忘了这回事了，这周是你的话，下周就到我了啊。”
“我巴不得它早点关门。”胡飞说，“最近大家哪里还有心思做编录，不如把门锁上，省得一周也不见得有人用还得天天打扫。呃……咦？”
朱谨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一边继续装作一无所知，只微笑着看着胡飞。
“嗯？”
“噢，没什么。”胡飞抓了抓脑袋，“我是没想到朱谨你还会过来。”
“嗯。”朱谨轻声说，“以前编录室都要抢位子，现在却……”她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周宇今天也去了研究所那边，我闲得没事做，就过来了。”
“这样啊。”胡飞点点头，他完全能理解朱谨的心情，说起来自己好像也很久没给李毅更新过反解析器了，虽然以后还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没事，你继续用，我等你弄好了再打扫。”
“谢谢，我已经用好了，”朱谨笑了笑，把终端收进包里，“你忙你的吧，辛苦啦。”
编录室在身后渐渐远去，朱谨攥紧拳头，吸了口气。
怎么可能呢？
她想起胡飞闯进来之前自己的念头。
你真是想太多。
朱谨摇摇头，在渐沉的夕阳里叹了口气，窗外火红的烈焰点燃了半边天空，犹如一团不愿熄灭的火焰。
一公里外的地下，周宇的目光从某块显示屏上移开，灯光骤然暗了下来，无机质般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我们开始吧，今天有新人加入，虽然只是暂时。”
圆桌旁传来窃窃私语，在幽暗的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
沈渊淡淡地扫过周围，众人紧盯着桌面。他的目光和周宇对视片刻，冰冷不带感情。
“很好。”沈渊说，“刘恒教官，先来听你的汇报。”
目光转向左手边，周宇感到身上无形的压力陡然一轻，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起端坐于首席的人。
“我今天带来的是一份绝密报告。”刘恒说，声音非常阴沉，“如果确认无误，我想事情一开始我们可能就想错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刘恒缓缓道，“我们面对的一直不是一个组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迟了，抱歉请见谅~！
第79章 笃定
陆启文的事还没查清，朱谨先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朱谨早想过它会来，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这天中午她照常在食堂吃饭，因为陆启文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冷不防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
艾媛烨示意朱谨看旁边，只见廖子凡站在座位旁，正趾高气昂地看着自己。
朱谨心道不妙，这么个双手叉腰、鼻比天高的架势，是兴师问罪来了。她心里一颤，在底下狠狠掐了掐自己。
“有事？”朱谨淡淡地问。
“有啊！”廖子凡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来，“有话问你。”
周围几个桌子顿时静了下来。感通班的都知道廖子凡和朱谨一开学就结了梁子，眼下周宇不在，这是要找麻烦的节奏？
“哎怎么说话呢……”李毅见兄弟不在，忙站出来。
“喂！我说！”艾媛烨猛地站起来，速度之快、气势之强，躲闪不及的李毅只感到头上一阵风扫过。
他摸了摸刚剃的板寸，觉得它们仿佛又短了几毫米。
“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像什么样子！”
“呵！你待会就知道为什么！我对奸细就是这个态度！”
艾媛烨仍张着嘴，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廖子凡大声嚷嚷，“朱谨你说，那个解析器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更多人的目光聚集过来，表情各异，或惊疑不定，或坐等看戏，从四面八方射｜向朱谨。
艾媛烨彻底火了，她上前一步，被朱谨一把按住。目光在艾媛烨怒气冲冲的脸上停留了一秒，朱谨轻轻摇了摇头。
艾媛烨皱起眉头。
朱谨缓缓站起来，转头看着廖子凡，脸微微扬起，在阳光下映出好看的弧度。
她笑了出来，“你再说一遍？”
廖子凡鼓起胸脯，“老实交代你和这次记录泄露的关系！”
朱谨怒极反笑，“你有病。”
艾媛烨：“……”
李毅：“……”
“噗。”
龚涵没忍住，差点把饭喷出来。江沛然面无表情，使劲儿捶了捶搭档的背，差点把对方捶背过气去。
周围有人偷偷笑起来，廖子凡脸上像开了染坊。
“少来这一套！”他铁青着脸上前一步，一巴掌拍在朱谨桌边，抬手指着人，“你有本事把感通器拿出来！”
大家等着朱谨开口，却发现后者一动不动，几秒诡异的沉默后，有人开始交换眼神，周围传来窃窃私语。
朱谨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拿不出来是吧？”
廖子凡嗤笑一声，满脸抑制不住的得意。
“朱谨就是那个泄露解析记录的人。”廖子凡朝周围大声宣布，“解析器是她拿到手的，基地早就怀疑她了，所以才没收了她的感通器，她就是背叛了我们大家的叛徒！”
感通班的人陡然陷入沉默，艾媛烨转头看着朱谨，光影倒映在脸上，让人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稍远一点，其他班的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好戏。
“你怎么知道的呢？”
林域突然问。
“我在成鸿办公室门口听见了！”廖子凡转向她，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我去找成鸿，听见她里面问‘感通器什么时候可以给她’，成鸿回答‘调查结果还没出来，还要等等’。看她平时还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她是不敢让别人知道！心里有鬼！”
“是这样的吗，朱谨？” 安卲放下筷子，朝这边大声问。
朱谨没有回他。
她心跳猛然变快，紧盯着一脸得意的廖子凡。
“你从哪里知道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朱谨脑袋微微发疼，像是本能般问道。
“都说了我在办公室外面听见……”
“你听见成鸿说过我拿到的解析器？”朱谨飞快地问。
不对。
廖子凡愣了一下，“当然是你啊！何淑娴是你找到的。”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证明自己是对的，却被朱谨粗暴地打断，“你为什么回去成鸿办公室？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吗？”
不对，这不对。
廖子凡一脸不耐，刚想反驳，脸上的表情却突然茫然起来，他抓了抓脑袋，似乎有些困惑。
“怎么了？”林域问他。
“没什么。”廖子凡甩了甩脑袋，继而反应过来，“哎你们别被她带偏了啊！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们问她！”
周围的一切声音渐渐远去，随后又如潮水般涌来，暗潮涌动间，朱谨听见自己声音冰冷。
“解析器是我从何淑娴手里拿到的，这件事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成鸿知道，基地上头也知道。”朱谨一字一句道。
所有人都看着她。
朱谨极力压抑着怒火。
是啊，所有人都在看着你呢。这么多天的煎熬，看着曾经的朋友、同僚一个个离去，外面一片混乱，你还在这里犹豫什么？
“但得救的第一时间，我就把解析器交给了基地，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碰过，这一点调查小组可以证明。是的，出事后他们第一时间调查了我，但结论是我没有任何问题。”
在众人的目光中，朱谨稳稳说道，“感通器就在寝室，周宇现在不在基地，我把它放在了盒子里，不信的话你们现在可以派人去我寝室检查。”
“但我想知道的是，报告里没有的内容你是怎么知道的。”朱谨目光转向廖子凡。
众人把目光重新投向廖子凡，后者一脸苍白，他们看过报告，里面确实没有说明是谁带回的解析器。
“她说谎！”廖子凡高声道，手离朱谨的鼻子只有一寸距离，对方面无表情，只面色微微苍白，“你们去检查！她寝室里绝对没有感通器！”
“够了吧！”胡飞忽然“啪”的一声打掉廖子凡的手，猛然的举动连最近的艾媛烨也没反应过来。
“廖子凡你别再指鼻子瞪眼的，太难看。”胡飞说，“我可以证明感通器就在朱谨手上，前天我打扫编录室，亲眼看见她从里面调数据。”
廖子凡瞪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周围静了几秒，他忽然拔高嗓子，“我明白了，你们肯定是一伙儿……”
“原来是这样。”林域说，廖子凡古怪的僵在那里，像被卡住的人偶。只见林域点点头，“看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抱歉朱谨，刚才差点怀疑你。”
她朝朱谨点头致歉，随即收拾盘子，头也不回地去倒残羹。
黄骁毅也说了声“抱歉啊朱谨”，紧跟在后面离开了。
龚涵耸了耸肩，离开时朝廖子凡翻了个白眼。
廖子凡：“……”
“别再丢人现眼了。”向荣兵起身说道，目光让对方瑟缩了一下，“还嫌我们班处境不够好吗？”
人群渐渐散去，没人再关心这出蹩脚的戏。最后只剩下四人，廖子凡恶狠狠地盯着前面，目光在朱谨和胡飞之间穿梭。
“你死定了。”
他对朱谨说，咒骂着匆忙离开了食堂。
朱谨犹豫了一下，看向胡飞。
“我……”
“以后别怕这种小人。”胡飞说，他拍了拍朱谨肩膀，后者倏然闭了嘴。
“再不济还有这家伙在呢，”胡飞指着一旁挑眉的李毅，“打架可能算不上好手，但对付廖子凡绝对绰绰有余。”
“你说谁打架不是好手！”李毅抓狂，又无奈，最后也拍了拍朱谨，“行，我们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寝室休息，别理廖子凡那个猪头。”
两人渐渐走远，朱谨紧紧捏着餐盘一角，指尖泛白。
第80章 破裂
陆启文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梦里是一个二十来平的房间，白色的粉墙搭配实木色的房门，家具也是同样的颜色，老旧的风格显示房龄至少有三十年以上。换气口缓缓送来充满潮气的空气，蓝色瓷瓶里插｜着不甚新鲜的百合，白炽灯光打在上面，在房间里映出淡淡的蓝。
整个空间呈现出浅蓝白色的光，显得宁静舒爽。来过的人都说地下室里太潮湿了，冰冷的光线让他们夏天都瑟瑟发抖。可陆启文不觉得，水汽让他的皮肤感到清凉爽快，反正湿疹这种东西从来不会找上他。
Nora Chen 就不行，湿疹显然很喜欢她，可她从不在意，或者比起外面，她宁可和湿疹作伴。
当然还有他。
“呜呜呜呜。”
哽咽声从那里传来，里面还夹杂着擤鼻涕的声音。
“会哭的话就不要看了，Nora Chen。”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