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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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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僧见他吐血,一阵哄然,心中更是迷惑极了,不知道浑和尚为何宁肯受伤,也不还击。叶梵注视浑和尚,冷冷道:“老和尚,你若再只守不攻,性命可是不保。”
浑和尚攒袖抹去口角鲜血,缓缓屈下一膝,含笑写道:“若是全力攻守,两败俱伤。我本救人,奈何伤人?”
叶梵脸一沉,寒声道:“和尚,你不全力相拼,就是瞧我叶梵不起了。”浑和尚笑笑,并不回应,叶梵目透厉芒,喝道:“老和尚,我瞧你撑到几时?”蓦地竖掌如刀,徐徐斩来,掌缘四周,竟无一丝风声。
赢万城脸色微变,脱口道:“裂海斩。”话未说完,浑和尚双臂向上拦住来掌,蓦地身子一震,倒退两步,站定时脸色骤变,一口鲜血如箭喷出。
叶梵不禁动容,沉声道:“老和尚,你真不怕死?”浑和尚摇了摇头,伸出五个指头,目光扫去,望着剩下的五个僧人,面露悲悯之色。
场上倏地静了下来,众僧一个个睁大了眼,瞪着这聋哑老僧,身子因为紧张,微微发起抖来。
忽听一声大吼,有如伤虎哀啸。叶梵转眼望去,虞照踉跄后退,面色煞白,左飞卿则从天上飘落,肩头一点儿血迹慢慢扩大。再瞧谷神通,面容如故,左手拎着北落师门,右手食指如锥,抵在仙碧喉间。北落师门桀骜不驯,四爪乱抓乱舞,大声咆哮,奈何颈皮被制,任它如何反抗,均是无益。
叶梵自诩岛王传人,平生以谷神通为偶像,见他打败西城三大高手,自己却制服不了一个无名老僧,心里甚是恼火,蓦地长吸一口气,双掌微沉,徐徐推出。掌力所至,浑和尚瘦小的身子忽如纸鸢抛起,远远跌出两丈,口鼻流血,挣扎不起。
叶梵收势吐气,转过身来,盯着性觉等人,冷笑道:“很好,还剩四个,都是首脑,一个一个来……”话未说完,忽见众僧目现奇光,盯着自己身后,叶梵心头微沉,转过身来,正巧见到浑和尚颤巍巍爬将起来,满脸是血,一步步缓缓走来。
叶梵微觉恍惚,继而怒道:“老和尚,这群臭和尚没一个好货,你何苦为了他们,死不服输?”浑和尚仍是笑笑,不置可否。叶梵盯着浑和尚瞧了片刻,脸色渐渐阴沉,点头道:“很好,你要舍身成仁,我成全你便是。”
此时浑和尚伤势沉重,别说四掌,一掌便会送命。施妙妙瞧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向谷神通急道:“岛王还请下令,让叶梵罢手。”
谷神通一皱眉,摇头道:“妙妙,你不知这位大师的苦心。”施妙妙奇道:“什么苦心?”
谷神通道:“你听说过‘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故事么?”施妙妙道:“这都是佛门典故,但与眼下有什么相干?”
谷神通叹道:“这两个故事,均是佛教大圣为了点化众生,甘愿将自身付与饿鹰猛虎,任其撕裂吞噬。而今三祖寺佛法衰微,禅风不振,寺内僧众沉迷于名利贪欲,不知本来,不明大道。是故眼下这位高僧,趁此机会以自身性命为赌注,效仿先圣,点化这群迷途弟子。至于这些僧人能否明白他的苦心,那就难说得很了。”
这番话有如晨钟暮鼓,一字一句,敲在众僧心头,尚未脱难的性觉、性明、性智、性海四人均是变色,低头默想,回顾平生,脸上神色明暗不定。
施妙妙忍不住道:“但岛王再不阻止,这位大师便会死的。”谷神通苦笑道:“这位大师勘破生死,死又算得了什么?我让叶梵停手不难。但若如此,三祖寺众僧执迷如故,这位大师岂非前功尽弃?”
说到这里,浑大师转过身来,向着谷神通合十微笑,谷神通亦点头示意,悠悠叹道:“生命可贵,大师还请三思。”浑大师只是淡淡一笑,凝立不动。
施妙妙年少情热,不解佛理几微,听了半天,只觉这道理不可理喻,暗暗撅起小嘴,将银鲤扣在指间,寻思:“岛王真不懂事,这位大师菩萨心肠,怎能见死不救?还说什么饲虎饲鹰的怪话,哼,你若不救,我便来救,叶梵再出手,我就用‘千鳞’射他。”想着睁大妙目,一瞬不瞬,凝注叶梵。
谷神通的话叶梵字字听得明白,但他心肠冷硬,胜过饿鹰馁虎,平日里折磨犯人,犯人越不屈服,他越是精神抖擞,直要折磨到对方屈服为止。此时浑和尚舍身度人,无比执著,但这份执著,却正挑起了叶梵心中戾气。一时间,他望着浑和尚,眸子深处涌出一股狂意,蓦地纵声大笑。
施妙妙深知叶梵性情,知他笑声一歇,便要立下杀手,一刹那,也将“北极天磁功”提到极至。
这时忽听一声佛号,有人道:“且慢。”叶梵转眼望去,只见性觉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走到浑和尚身前,深深一揖,转身道:“叶施主,剩下四掌,由贫僧接吧。”
众人见状无不吃惊,叶梵打量他一眼,笑道:“你接得下四掌?”性觉为性海所败,伤势甚重,闻言苦笑不答,心道:“接得下如何?接不下又如何?左右是死,不连累这聋哑圣僧就好。“
心念未绝,性明忽地大步走来,盯着叶梵,大声道:“性觉师兄,你接两掌,我接两掌,区区四掌,也不算多。”
性觉甚是讶异,未及答话,忽听性智冷冷道:“贫僧这一掌贫僧自理,要你充什么好汉?”说着走上前来,与性觉、性明并肩而立。叶梵一皱眉,忽而道:“三人四掌,还剩一掌如何分派?”话音方落,便听性海涩然道:“不劳足下关心,剩下一掌,分派给性海便是。”说着步履蹒跚,来到近前,面对叶梵。
这四僧品性不堪,此时忽有此举,三祖寺众僧亦惊亦喜,各自双手合十,口宣佛号,眼中流下两行热泪。
叶梵扫视众人,蓦地哈哈大笑,朗声道:“一人一掌,想得美呢?只一掌,叶某便送你们去西天参佛。”说话间并不作势,身周尘土却无风而动,飞旋起落,叶梵身子一缩,俨然小了一半。
“一空沧海式!”施妙妙心神大震,心知这一式去若沧海成空,在场诸人,只怕唯有谷神通能够正面其锋,但因这一招倾尽全力,出招者本身并无真气防护,自己倘若发出“千鳞”,势必伤了叶梵。想到这里,不觉心生犹豫,矛盾起来。
性字四僧均是有伤在身,眼见叶梵声势,心知他掌力一出,必无幸理,当即不约而同互挽手臂,结成人墙,将浑和尚挡在身后。这四人往日利字当头,勾心斗角,此时却为了一个残废老僧,同心协力,心中一时俱都涌起莫大感慨,回顾以往劣行,无不羞惭。
“咄!”叶梵身形暴涨,双掌推出,性字辈四僧均将眼一闭,暗叫一声:“罢了。”
劲气袭身,来如天坠,这时,忽就听见“空”的一声大响,余韵悠长,满天劲气,倏尔消灭。
四僧大吃一惊,张眼望去,却见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少年,双拳紧攥,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沧海19 横空出世之卷 破壁(上)
空虚感越发强烈,身子正自一点点融化,融化的痛楚清晰可觉。陆渐也曾听说过千刀万剐,但深信那刀刃寸割之苦,决不及眼下之万一。
正觉难受已极,那融化之苦忽然烟消,陆渐身体遽然缩小,肌骨塌陷,筋骨易位,奇痛奇麻,奇酸奇痒,各种古怪滋味,实非言语所能形容。不多时,易筋错骨之苦忽又消失,蒙眬中,眼前白光闪动,陆渐定神一瞧,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长不满尺的婴儿,赤裸娇嫩,粉红发亮。举头望去,竟又到了那黑白世界,白光万丈,炽烈无比,向黑暗一方拼命侵蚀、挤压,黑暗一边却越发浓重,那黑色盈盈欲动,似要流将出来。黑暗里,亿万星辰发出刺目奇光,忽听天崩地塌般一声巨响,群星动摇起来,啸响震耳,漫天星斗如万箭齐发,化作千万道星芒,箭矢般向陆渐射来。
星箭穿体,冰痛刺骨,远非人类所能忍受,然而星群亿万,数不胜数,坠落纷纷,无穷无尽。陆渐痛不欲生,但又欲死不能。这极刑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陆渐痛得麻木时,眼前的白光才暗淡下来,倏尔不见,四周陷入不见五指的黑暗,身边似有万钧重压,层层裹来。陆渐几欲窒息,奋力挣扎,然而越是挣扎,压力越大,就当忍无可忍时,眼前忽有光亮闪过,举头望去,那极黑极暗之中,翕忽闪烁,若有一点星芒。
霎时间,陆渐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忍受那无穷重压,手足并用,向着那点星光攀去。爬得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慢,光阴在此似乎失去力量。那星光既似伸手可及,又如在太虚深处、宇宙彼端,怎么也无法触及。陆渐几度绝望,求生之念却又无比强烈,促使他从那重压中蠕蠕前行。不知怎地,上攀一分,重压便少一分,陆渐身上的气力也多一分,此消彼长,陆渐越爬越快,身子越来越轻,四肢越发强健,似乎再非赤裸婴儿,随那爬行越长越大,心中求生之望也越发强烈。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点星光忽地明亮起来,陆渐蓦地发现,那里并非星光,而是一个小小穴口,自己若在万丈井底,那穴口就是向外的井口。
陆渐恨不得欢呼大叫,又爬时许,头脑一凉,身子没入光亮中,不及欢喜,耳边一声巨雷轰然炸响,陆渐眼前一亮,四周景物渐次明晰起来。
最先入眼的是一张娟秀脸庞,妙目微阖,神色木然。尚未明白发生何事,陆渐忽又听见一声巨响,沉闷如雷,仿佛来得极远,经过重重阻拦,到此地骤然爆发,震得四周山壁嗡嗡作响。
雷声贯耳,陆渐浑身激灵,慢慢生出知觉,幻境中的痛苦丝毫也无,却有一种虚脱如死的疲乏。
忽见那少女秀眉一颤,面容绷紧,流露出极大痛苦。陆渐见状,脑子豁然一亮,之前的记忆点点滴滴浮了上来。
“宁姑娘。”陆渐叫了一声,却觉嗓音细弱低微,几不可闻。知觉从双眼、心口向外扩散,陆渐慢慢发觉自己坐在一个圆形谷底,上方一穴如豆。暮色徐徐投入,在四周晶莹石壁上化出一圈圈奇妙虹彩,从上而下,暗紫、金红、粉白,靛青,色泽分明,层层相叠,随那暮色渐暗,明暗亦生变化,暗紫变为金红,金红变为粉白,粉白化为靛青、靛青化为墨色,宛如一大方墨玉,晶莹透亮,瑰丽无方。
“天生塔?”陆渐陡然清醒过来,远处闷雷声渐渐远去,初如爆竹,渐次轻柔,化为剥剥之声,犹如灯花爆响。
陆渐不知这声音来自“木霹雳”,更不知浑和尚与宁不空在天生塔外殊死相搏,也不知那爆炸声越来越远,正是浑和尚将宁不空远远引开。他呆呆听着,直到爆炸声消失,四周重新陷入无边沉寂,方才猝然醒转,这时但觉宁凝身子慢慢软了下去,伏向自己肩头,隔着薄薄衣衫,火热娇躯阵阵颤抖。
陆渐吃了一惊,一抬手,忽觉身子竟能动弹,便叫一声“宁姑娘”,抱起宁凝,但觉她的身子柔若无骨,轻如蝉蜕,颤抖一阵一阵,眉间痛色越发强烈。
“她病了?”陆渐努力回忆前情,最后记得的却是被宁不空一指点在胸口,之后便是无穷痛苦,至于别的,那就全然不知了。
陆渐定了定神,见宁凝双颊火红,内中似有一团火,就要燃烧出来,将她身子燃尽。当下忍不住大声叫喊她的名字,但宁凝早已陷入“黑天劫”中,目不能见,耳不能闻,口不能言,心之所觉,只有痛苦空虚,神之所见,只有黑天幻觉。
陆渐本就不是颖悟之辈,遭遇这般奇事,更难领悟,一时间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发生何事,他无法可想,不由寻思:“宁姑娘定是病了,当日我曾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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