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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她也没那个胆!”容氏恨恨道。
县主府现在的老爷不过是受着当初顺安县主那点荫庇,显得好听罢了。自县主去后,赵灵运要持家守业,老爷已是富贵闲人,家里少子,亦不曾建功立业,恩荣早晚消散。赵灵兮虽是庶女,但也是府里正经八百的姑娘,镇远将军那里也是说得过去的。
潘氏再寻死觅活也不过想为赵灵兮争上一分,赵灵运心有权衡并不放在心上,县主府势必要背靠将军府这棵大树好乘凉。
乌木雕花刺绣屏风后面,枝茜服侍赵灵运换下冷衣,浸到热水里泡着。头上的发钗簪花一并卸下,刚才冻得冰凉的身子,这会热气蒸腾,脸上浮了层红晕。
枝茜一边揉搓长发一边哄道:“大姑且眯会儿,您都累了一天了。”
赵灵运摆摆手,只道不用,少顷,出来换了身白绸滚边中衣就又伏到案去了。
时已至子时,万籁俱寂,莲玉一身霜寒地从外面回来,递过来一个盒子:“大姑,陆管事送来盒洛儿殷。”
赵灵运扫了一眼,寸许大的青色南瓜如意盒,相思木雕刻,精致小巧,栩栩如生,因装着胭脂,不用打开也闻得到里面的香味。
“陆管事说,公子也不过得了两盒,送与大姑一盒,另一盒请您转交给四姑娘。”
赵灵运把玩着,仿佛得了个什么稀罕物,看得仔仔细细。
她知道这洛儿殷,是近来上京城里名门闺秀中时兴的,都说它色艳,涂上跟日头卷过的云彩似的,叫人过目不忘,也是洛阳纸贵,千金难求。
“陆管事那边还传了什么话来?”
“回大姑,公子襄邀您菩若寺一叙。”莲玉恭敬道,“不过依奴婢看,今天的事,夫人不会善罢甘休。”
赵灵运听闻,略勾了勾唇角,未执一言。她放下盒子,坐到玫瑰椅里,支手额际,衣衫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皓腕,“你们先退下吧,时辰不早了,明儿还有许多事要做。”
说罢,赵灵运摆摆手,叫他们退下了。
头几日,潘姨娘半夜求到了她这里,口口声声说愿一命换一命,当娘的这辈子不能认女儿,听不到一句“娘亲”,但总有事可以做上一做。平白无缘无故地被送去给一个半条腿埋进棺材的疯子葬送了一生,她已是个例子,见不得亲生女儿再受这种罪。
赵灵运不动声色,扣着茶碗吹了又吹,就是不开口。
和将军府结亲,管怎么是个大好事,她犯不着为了个姨娘、庶妹断送了县主府的荣华。潘姨娘要想拼争,总得拿出点诚意,商人尚且不做赔本买卖,赵灵运打算的清楚,冷心冷意,不为所动。
潘氏咬了咬牙,说,“五爷那年一场大病险些要了命……什么都瞒不了您,但有英国公府,只能处理了个通房不了了之。我知您这些年都在找解药,便私下里让娘家人打听,想着可以靠这个换得灵兮好命。幸而我那哥哥是做药材生意的,去年碰到个人拿了一张奇怪单子满上京城寻药,我就留了个心眼让他抄一份给我,又拿去给菩若寺的了色和尚看,说这是解'红线仙'的药引。”
刹时间一道寒光扫了过来,像刀似的刻在潘氏身上。她抖了两下,知道自己押对了宝,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了上去,态度恭敬。
赵灵运仔细看了两遍,又从炕几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小册,照着上面的内容又仔细对了遍,然后放下。
“潘姨娘有心了,不过这东西我已经有了,你这点东西没什么价值。但我可以给你指条路子,走不走看你自己了。”
潘氏先头听见上半句,一颗心凉了半截,再听到后半句知晓有转机,整颗心全凉了。
果然,赵灵运在烛火下的眼睛亮的惊人,一字一句轻若鸿毛,重如泰山:“你不能再留在府里了,一命换一命,我保灵兮一世安顺富贵。”
赵灵运管理偌大一座府邸,对众多主子,算是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多年掌家的威严积压,没人敢置喙,更不要说有什么事求到她这上来,让她许诺个什么。除了几年前县主过世,赵灵运当着全府人的面跪在灵堂前发誓,尊县主遗愿,保府邸荣安。
这么一晃,已是几年过去,赵灵运还是赵灵运,除了年纪涨了,喜怒不见,一张脸一副身,都化成端肃威严四个字。
潘氏知道得来赵灵运一句承诺,就是说到做到,当下也不再说什么,恭敬地磕个头,就去了。
这一面,府里的人都知道,赵灵运没叫人瞒着,楚襄自然也是知道的。听说他是发了好大的脾气,一想到他因此事而气怒难耐,赵灵运那点不愉也烟消云散了。她可以不计较潘姨娘的心思,只是依容氏和将军夫人当初的属意,要嫁去将军府的上上人选是她,可惜楚襄只看得上赵灵兮。
是以她当日并未拂了潘姨娘的意,及至今日,更是让芙风给偏院捎了消息,再经这一番闹腾下来,楚襄想娶赵灵兮似乎也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除了顺安县主府,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赵灵运拿起脂粉盒,那上面的纽扣设计得极其巧妙,需一扭一按才能打开。就见玫瑰色的脂粉,香味浓郁,赵灵运拈了两指,恰如人人说的那样:像日头卷过的云彩。
手指在里面摸了半天,拽住一张染成瑰色的字条。
斜封官两名:太原府检校事录,从九品上,53两金;东便门下典仪,从九品下,48两金。皆由帝后着圣上亲笔委任,中书省放职录取。另一张是个对折的银票,上书:汇通钱庄,100两黄金,2700两白银,并羊脂玉一块,折400两银。
赵灵运看了两眼,折好放入书中。而后吹灭烛火,披上狐裘大裳,出屋去,向偏院行。
镇远将军的原配夫人出身高贵却不得宠,其所生嫡子又病弱疯癫,相比较之下,老将军更偏爱妾氏以及庶子。而后原配夫人过世,老将军便把妾室抬为正室,连带着庶子也成了嫡子。
赵灵运因县主的关系,幼年曾在宫宴上见过楚襄一面。少年人阴柔娇贵,一圈银貂领子围着的脸不及巴掌大,上挑的丹凤眼含着淡淡水气,唇似含珠,薄薄一片,红艳艳的比牡丹还娇,却是神色中捎带阴郁,眼含嘲弄。
有些人想要翻云覆雨,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两下子,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卧薪尝胆只为一剑。
赵灵运拢着狐裘一路来到偏院,四周漆黑一片,只中间一桩小屋燃着微弱的烛火。几个守门婆子围着个炉子烤火,翻拣着几只红薯,烤的喷香四溢。赵灵运看了看,绕过守门的婆子,拐到后面,推窗进来。
佛堂中间的蒲团上坐着一个人,正是被关着的赵灵兮,她抬眼瞥了眼赵灵运,不曾因她的突然造访而纳罕,整个人冷冰冰的,浑身没丝人气儿。
“下月将军府派人迎亲。”
赵灵兮一动不动,似没听见,并无反应。
“我叫了承嗣回来,好得是姐姐,他理当背你出门上轿。”
“那我还要……多谢长姐了。”
赵灵运饶有兴味地盯了她一会,然后敛裙坐下,“潘姨娘是父亲的妾室,我会让她葬的体面。至于你,既然嫁到将军府,就要好好侍奉,也不枉夫人为你求得一番好姻缘。”
“长姐有心了,”赵灵兮听罢,嘴含讥诮,“要说心计,容氏可不及你一半。”
“你是个心思灵敏的,县主既把家业交我持掌,我总得为这上下打点。”
“呵……”
“只是,有些事总是要做的,府里一天不安顿,我一天就放不下心。”赵灵运轻轻道,然后从袖里掏出一把匕首来,“以后,还要妹妹多多照拂。”
赵灵兮猛地回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我这人不喜欢别人逼我,”赵灵运把匕首递给了赵灵兮,“以后的路怎么走,还得靠你自己斟酌。”
话已至此,赵灵运不便再说。她慢慢从地上起来,像来时那样,又原路离去。只是,她那点子雀跃是怎么都按捺不下去了,想到可能发生的事,就想笑。
寅时三刻,下人来报,四姑娘赵灵兮从佛堂里跑了出来,在蕖荷院割了一截潘姨娘的手腕,就逃离了县主府。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做出此等事已是大胆,死者讲究身骨齐全,她那一刀下去当真下了狠手。倒像早就寻思好的,等下人赶过去时只见敛着潘姨娘的棺椁里滩了一片血迹,左碗齐根断下,筋肉骨头清晰可见。
事传到容氏的缀锦阁后已经乱成了一团,没个折腾的一时半刻不会消停。
枝茜跪在榻前轻声道:“大姑,寅时哩,该起了。”
这一叠唤了三声,隐约瞧着纱帘动了动。枝茜赶紧低头,余光瞥见从榻上伸出一截皓腕,套着只翡翠镯子,莹光似月的,那嫩葱削白的指尖敲了敲床榻——
“起了。”
“嗳!”
枝茜这才抬头,膝行着两步拉开帘子,伺候赵灵运起身穿衣。
后头的芙风动作麻利地梳发匀面,“大姑,莲玉过来报,已叫人备好了车马,您看您什么时候出发?”
赵灵运拢了拢袖口,“叫莲玉打理好,万事等我回来。”
芙风掀了帘子,院内早已站了一群婆子,送赵灵运出到偏门,众人躬身道:“大姑慢走。”才一一散去。
第3章
距上京城约30里的万年县,是京兆地区下辖的重要府地。此地依山而建,近汜水,自来是天子脚下的一块福地,因而附近山头庙宇颇多,香火鼎盛,菩若寺就是其中一座。
县主府的马车不起眼,蒙了灰裘棚子,也没挂牌子。车把式是府里老人,眼下雪天路滑,车马行得慢,枝茜掀了帘子一角打量,又转头在赵灵运的腿上盖了条衾被。“大姑且歇一会,才出承德门,这会脚程不算快。”
赵灵运靠着绫锻迎枕,恹恹地掀眸,“枝茜,你有手劲,来给我捏捏。”
枝茜应道,过来揉捏着肩膀,只见赵灵运很快微阖着双目,双手交叠熏着手炉,昏昏欲睡。
这样又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到了山脚,马车停了下来,车把式在外面道:“大姑,到了。”
山间蓊郁,天晴爽朗,新雪盖林木,清泉石涧流,偶有野兔松鼠一类,在枝头木桩中跳跃。
不远处的亭边站着个书生模样的管事,对赵灵运俯身一揖:“小人陆乙,请大姑安!”
与楚襄相交,大多依靠下人之间传讯往来,皆因各取所需,虽不叙面,倒也相安。赵灵运撂下帘子,只叫枝茜添茶,又拿起话本传奇翻了起来。
约莫着一盏茶的时间,又听几道脚步声挨过来。枝茜心道这动静倒不小,也不曾掀了帘子,竖着耳朵听起来。
“大姑好气派,到底是掌家的。”
枝茜打帘到车外,迎面是个身披鸦青色貂裘大氅的男子。一头墨发高束,戴镂雕白玉冠,面上灵相狂狷,这人便是镇远将军嫡子,楚襄了。
冬日残阳斜斜射进,双方互相打了照面。赵灵运和赵灵兮面上有三、四分相像,二人一个端肃一个柔嘉,从神色上可见区分。
赵灵运见楚襄并不避嫌,于是先撤回目光,放下话本传奇,戴上帷帽由枝茜扶着下了车。
“见过公子。”赵灵运盈盈道了个万福。
楚襄瞥眼过来,笑似非笑,颇有兴味嗟叹,“听闻大姑诸多事宜,行事为人当称上京城的贵女典范。”
“公子过誉了,灵运不敢当。”
楚襄摆摆手,先行一步,“山路不好走,还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