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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那些人，她只见过天皇和清少纳言。那是少数没有哭泣的两个人。
定子是看不见这幅场景了。
定子大概不会知道，她最小的那个女儿，和她一样，是能够看见的体质。
是福是祸姑且不论，那个孩子，或许会成长地很像定子。
到头来，江都不知道定子在打算些什么。
她让自己的视线从人群离开，却对上了一双纯黑的眼睛。
和江十八岁那年见到的不同，那双眼睛里失去了一些东西，剩下的是纯粹的恶意。
她并未多加思考，那和她是没有关系的人。江伴随着棺木一路，直到棺木入土，她才转身。
回麻仓宅的路上，她看见了一树新绿。
大地已经开始准备孕育下一轮的生命了。
一切就像是早已编织完成，向着一个无法改变的方向流去。定子下葬后没多久，清少纳言就离开了平安京，那个新生的孩子被他人抚养，大地又一次焕发生机，墨绿染霜，雪降大地，时间飞逝，而麻仓叶王却依旧没有回来。
阴阳寮的人或许早已经发现了麻仓叶王的不对，只是他们认为这样更好，也就没有多做追究，该有的小手脚却一点不少。赖信依旧进不去麻仓宅，赖也则是在和夕雾的相处中日渐成长。
江的嗜睡症也越来越严重，一日之中半数以上，她都是在空白的梦境之中度过。就这样，定子的死过去了一年还要多一季。
她拿起今剑，放在大腿上。闭上双眼，倾听着夜风经过耳畔的声响。快要入夏了，蝉却还没有从蛹中逃脱，大概还在那里挣扎，为了生存而挣扎。夜风的轻声寄托在叶与叶之间的沙沙，如果不闭上双眼仔细去听，根本就听不见那细碎的乐声。
这几天她靠这种声音入眠。
但是今天，这一份乐声中似乎有什么不同。有什么东西在喊叫，像是在宣告什么东西的到来。本应该杂乱的声音混入乐章之中，形成了奇妙的平衡。
那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鬼怪。
与归来的故人。
江的头脑因为这奇异的声响而逐渐清醒起来，在她的身后，属于故人的脚步声无须辨认主人。
只有一个人会来。
脚步声逐渐在她身后变响，最后停在了她的背后。没有前进，也没有多言。
“麻叶，你累了吗？”
那是从未改变过的问句。
这次却不一样了，背后多出来属于人类的温度，江听见男人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不是式神，而是生者。于此同时，江闻到的是一股遮不住的血腥气。
“身心俱疲。”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可以正式上线了，千年前也就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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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祝福
麻仓叶王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江。
时光不能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在麻仓叶王看来，江更像是被时光所抛弃的人，她的成长速度过于缓慢，缓慢到足以让人们忽视她的变化。
此刻少女背光正坐，外侧天空的云彩是如同火焰灼烧的鲜艳，连带她也染上了瑰丽的暗红，此刻是逢魔之时。
麻仓叶王没有立刻说话，他看向了那双眼睛。
噩梦和昏睡搅乱了他的时间感，在看到江的双眼的那一瞬间他才确定了自己身处何方。
那冰冷的红色没有任何变化，不像鲜血，翻涌着令人恶心的温度
“我以为你会杀死我。”
他是真的认为自己会被杀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说出那句身心俱疲之后，迎接自己的确实是刀刃，只不过是江的手刀。
她回答的时候，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不能杀人。”
“时子说的？”
江摇了摇头。
“还有父亲。”
麻仓叶王没有再追问下去，这不是一个大问题，他迟早会解决的。他转而询问起另一个问题。
“我睡了多久？”
“三天。”
得到的回答出乎麻仓叶王的意料，在通灵人大战时，他几乎随时都会被袭击，因此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没想到一回到平安京就睡了这么长的时间。
麻仓叶王没有询问全宗在哪里，回到京都的一路上，一人一猫的交流少到几乎没有。
确认麻仓叶王暂时不会问什么之后，江站起身，刚要准备去拿些食物来，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前倾倒下。
麻仓叶王自然是接住了她。少女的模样的她依旧轻盈地不可思议，也依旧冰冷地让人安心。
“这个姿势保持了多久？”
“三天。”
意思就是说，到麻仓叶王醒来为止，江都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如果按照她的性格，期间也应该没有睡过。
很有麻仓江的风格。
倒下的原因也很明显了，虽然她的身体能够被来自第六天魔王的力量修复，然而也有修复的速度赶不上的情况。
比如说现在，因为坐了太久，她的腿麻了。
江听见自己的耳畔响起了轻笑，听起来不再那么疲惫了。
“不累了吗？”
“好多了。”
江没有动作，她被禁锢在麻仓叶王的怀抱中，那是温暖地让她想要闭上双眼的温度。
“睡吧，江姬。”
“嗯。”
一如往常，仿佛分别从未发生。
确认江睡着之后，麻仓叶王为她盖上被子，自己则站起了身。他确认了一下全身上下，伤口都被重新包扎过了，衣服也换过了。
睡了三天，先吃点东西吧。
所以源赖信就看见了那个光明正大的来到自己家拜访，还顺带成功忽悠了自己儿子叫他叔叔的家伙大摇大摆地坐在自己面前享用本该属于自己的晚饭的场景。
“你自己出去，还是我赶你出去。”
麻仓叶王脸上的笑容在源赖信看来可以说是十分碍眼了，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拔刀的手，随时都可以一刀子砍上去。
“别这么暴躁，道长公最近过得怎么样？”
放下手中的碗筷，麻仓叶王开始整理起这段时间的信息。虽然已经有式神了，但总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你以为你偷偷跑出去那么久，就没有人察觉到吗？”
源赖信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干脆在麻仓叶王的对面坐了下来。
“那又如何。”
真是嚣张。
“…你肯定会牵连到江的。”
“光就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你让我对你们这些阴阳师放心吗，我现在能信的阴阳师也只有赖也小子。”
“我是不会杀死她的，那些阴阳师也杀不死她。”
“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麻仓叶王指的是源赖亲，他最近失踪的事情和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孩子明显让源氏的几位头疼地不行。
“什么怎么办，赖亲那家伙要做什么还轮不到我管。他要怎么样；我管了也没用。”
赖信给自己倒了点酒，他在这个家族里，除了自己的孩子们，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江。
“到是你，听赖也小子说，阴阳寮里想要你命的人越来越多了啊。”
藤原道长不需要一个不能掌控的家伙，这一点麻仓叶王和源赖信都十分清楚。源赖信让自己变得容易掌控，而麻仓叶王，依旧是我行我素的风格，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就像现在，麻仓叶王正带着他那和往常无差的笑容，隐藏起一切情绪。
碍眼到不可思议。
“你不可能杀死我的，他们都不可能。”
源赖信拔刀，刀刃带着寒光，向麻仓叶王袭击而去。
最终却停在了他的颈侧，没有再前进半分。
源赖信看见的那个笑容，让他从背后感到了彻底的恐惧。
这个家伙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而且改变地彻彻底底。
江很久没有做梦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梦。
火光。
寒冷的火光。
隔空而来的箭矢，许多人痛苦的诅咒，那是曾经波旬给她看过的景色，那是降临到人间的地狱。
不知自己身处何方的江就这样迷失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她静止在原地不动，眼前的画面却一直在改变。
短肢，堆积的尸体，熊熊的火焰，倒下的柱子。在这里生命正在逝去，毫不留情地被死亡的镰刀收割。她看见了赖也，他的脖颈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扭曲，然后画面继续旋转，在进入正题之前，她回到了现实。
晨光透过帘隙，照亮了室内。却不会照亮江的视线，她能看见的只有衣领，还得抬头才能看见。
“做噩梦了？”
江并没有回答麻仓叶王的询问，她不知道之前那个梦境的结局是什么。
因为停止地太过突然，所以更为在意。
“麻叶，我会死吗”
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期待，她只感觉到环抱自己的那双手似乎紧了半分。
“你不会死的，江姬。”
“你不会死，这是我给予你的祝福，也是诅咒。”
江没有回答，她只是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是糖的，真的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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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期望
江知道诅咒和祝福是不能并存的。
但是麻仓叶王告诉她，这是可能的。
江不知道，麻仓叶王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都是怎么造成的。她只能做她会做的事情。
帮他包扎，换上干净的服饰，然后等待。就像等待自己的死亡，等待离人的归来。雪会年复一年地下，时间也会年复一年地逝去。
江想到这里，停下了挥刀的动作，转而收刀入鞘，不再多做思考。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做什么。
每天早晨醒来，踏着逐渐挥洒大地的日光练习着不变的剑术，在每一下内控制着自己的力度，努力不把剑柄捏碎。遵守着曾经所有人给自己定下的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
就像是为自己准备好了轨迹，只要向着那个固定的方向前进一样。
事实却是不一样的，江在收刀入鞘的时候也会思考自己的刀的重量是否改变了。她也会记住庭院内的花朵是否落叶，今天是否又与昨日不同。
但是也仅此而已。
当江坐在木质地板上仰望天空的时候，麻仓叶王会站在她的身侧，他看见的是群星的轨迹，和人们的命运前进的方向。
江看见的是什么呢。
她看见的是黑沉沉的夜空，压迫而下的穹顶，无名的星尘，它们或许都在毁灭，或许都在新生。
就算是她，也终究要迎来终结的那一天。
无论毁灭还是新生，她都不能理解。
她看着一切，却和它们隔着一道高耸的透明墙壁，她看得见，却无法跨越。
生命的沉重，生活的美好，她不能理解。
就算是星光，也与泥潭无异。
这是悲哀吗
或许吧。
源赖信看着自己面前的油灯，灯火微弱，就是个接近死亡的老人，挣扎着，企图不让自己被熄灭。
麻仓叶王回到了平安京，那么…
藤原道长定然会做出针对麻仓叶王的动作，之前赖也说过，阴阳师内部也开始结党成群。
他得在那之前带走江。
源赖信很清楚，按照麻仓叶王的性格，他是不会让江独自一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更不要说那些阴阳师。
曾经源赖信偷偷地跟着他去过大江山，那时候是赖光为了杀死驻扎在那里的酒吞童子，才找的麻仓叶王。源赖信毫不犹豫地跟踪了他。
源赖信没想到的是，他带上了江，也没有想到，他不是为了酒吞童子而去的，而是为了那些鬼。
赖光杀死酒吞童子之后，带伤离开。而在那里的只有源赖信一人。
他看见的是地狱。
那些鬼再没有离开大江山的机会，赖信不知道麻仓叶王是用了什么咒术让他们显出原型的，反正，本该看不见的他看见了那些鬼。
他看见的是恶鬼也在哀嚎，本该为了伤害常人而存在，为人带来痛苦的它们反而在哀嚎。
随后，它们就像被挤压一样聚集在一起，逐渐形成了巨大的鬼，口吐人言的它还未来得及攻击，就被那个阴阳师吞噬。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