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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之柔,不知若以非梦之冷血,是否会被打动呢?
剑落下。
墨汁亦随之洒落,斑斑点点沾染上少年的白衣。
卫奚丝毫不为此介意,只缓缓地颔首,清亮的眸中浑然一派赞赏之意。
是的,他从不在意这些。
纵使大雨滂沱之夜,也义无反顾地背负着她前进。
甚至在她都怀疑自己的时候,也不假思索地给予全心全意的信任。
从前、今日,这自始至终的关怀,对柳逸而言,实在弥足珍贵。
柳逸浅浅一笑,上前一步,拂去少年身上的墨水。
墨水蒸发为烟气,袅袅散入空中,徐徐地消失不见,唯有墨香味道停留期间。
卫奚愣了一下,一贯从容不迫的眉睫处微微的颤抖,似乎隐隐有一闪而逝的的惊讶,恰好映入柳逸清澈的眸中。
但他神情落定,是温和的笑容:“不错,已得其精髓。”
——邈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
柳逸很快回想起来,曾经在飞来宫卫奚递给她的那张秘笈残页,其间隐去的话语,似乎就是今日卫奚所说的话。
这样一想,惊讶的人立马换成了柳逸,她缓缓开口:“当初,在飞来宫……”
卫奚接过话头道:“枯游本来以利益为重,那残页——确实是同一份,而且花了很多的钱。”
“钱?”
怀疑的目光毫不掩饰,甚至于对于卫奚而言有些刺眼,但他仍旧耐心的解释:“当初枯游广泛收取学员,拿去陪练,许多未曾拜师的江湖人士想要学功夫,神兵阁也不例外,于是送了少爷前去,然而天不尽人意——否则为何,王皓又来飞来宫进学?他们想用最多的高手教会他什么是江湖,可是似乎只有非梦做到了这一点。”
柳逸面色平静地问:“那个人是谁?”
卫奚顿了顿,没想到她既没有问非梦也没有问王皓,独独关注了另一方面,许久才语带干涩地回:“他死了。”
她犹豫了一下,斟酌着措辞,柔声问:“你在世上……还有亲人吗?”
“没。”
柳逸凝望卫奚半晌,原来那位赵公子本身已经去世,所以神兵阁主才会改而器重他?没有子嗣可继承之后才看重继子,而他们确实没有血缘关系的。
无亲人牵绊,剑术高超,悟性极佳,自一出场便被禅空大师看重,心思缜密深藏不露——她忽然觉得,这分明是比她更要恰当的剿魔人选。
然而他伤在了江竹刀下。
他的受伤多半是因为不曾对江竹设防,毕竟此前,他可是叫了一声江兄——因为那曾是她的好友。
柳逸这般想着,心里益发地愧疚,关切地问:“你伤势如何?”
卫奚微微摇着头轻笑,或许他已经没有亲人了罢,但她在身旁关切地低语着,那么到了黄泉路上,他也不会孤独了。
她忽然轻声说:“让我试试……”
卫奚忽觉着背后一暖,一股温和的力量缓缓传来。
他才彻底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她竟然是用刚练成的内力为他疗伤——以逍遥游可治愈一切内伤的特质,他自然明白,逍遥游的精髓从来不是温养内息,在某种意义上它比魔教的内力还霸道,其无情锋芒,无可抵挡。
因为逍遥游的内息传递,是一旦传承完成,就决定了上代传人的没落。
“不必。”他连忙闪身避开,纵使那种内息对于他而言不啻于雪中送炭,如此地需要。
柳逸的手掌悬停在半空中,微微蹙眉。
卫奚忙解释:“我的伤不重,并不威胁到性命,小逸不必担心。关键是剿魔之战,你不要损失功力,若有闪失,可是前功尽弃?”
柳逸注视着面前少年,温雅的面容上没有一分多余的情绪,仿佛从不为自己的事情担心,但她实在觉得可惜。
可非梦的事情——她更不能掉以轻心。
她便只好垂下了手,忽而想到他所说那相伴一生之人,心里忽然燃起了一点点类似于遗憾的东西,强忍住泪意,神情凝重地说:“那——结束后别再回绝了,虽然,我不知道是否还能相见。”
离别的气息弥漫在空中,像秋日枯黄的叶,在不经意间已洒落成片。
卫奚眨了眨眼,轻易地捕捉到少女眼底的惶惑不安,缓缓地伸出双臂,轻轻地拥住少女。
就像是在曾经的黑夜里那样,亦如他曾无数午夜梦回时的感觉,怀中是淡淡的温暖与清香。
他垂眸,俯身在她耳畔,坚定地说:“会相见的,相信我。”
柳逸微微愣住,作为这被选中的人,或者干脆说是一柄剑,她对生死本是看淡,毕竟,她最好的打算不过是与非梦同归于尽而已。
可少年清冷的声音响在耳畔,温暖的拥抱给人以勇气。而他给予她的指点,也实在珍贵,那不仅仅是招式之上,更是在境界之上。
既然有如此逍遥之剑,她当有一战之力。
柳逸轻声说:“我信。”
——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禅院:清虚
第六十九章禅院:清虚
暮色渐起,笼罩着这个景色清雅的庭院。
极淡的色调,却是精心的装潢,千里外移植而来的名贵盆栽,精巧的紫檀茶壶,甚至连那一盏青灯,皆是出自名家之手。
庭院中央。
禅正穿着精制作工的□□,坐在金丝纹路的软垫上参禅,对枯游派的待客之道很满意。
夜色宁静,秋叶徐徐地落下。
脚步声也是徐徐的。
禅正不需要抬头,已知晓来人是谁,招呼道:“师兄,你来了。”
“嗯。”禅空说罢,随意地在旁边坐下。
禅正问:“在枯游住的可习惯?”
“住在哪里不习惯呢?天为被,地为席。”
禅正转过头,瞥见禅空臀下枯黄色斑驳的叶,他却真是席地而坐,丝毫不介意浸染凉意的秋,神情一如往常,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叫人看不透。
禅正赞叹:“师兄好气魄,想必清虚经修为更进一层。”
禅空双手合十,念道:“清且虚者,天下归一。”
“天下归一——”禅正长声念着这句话,咀嚼其中含义,半晌道,“既然师兄有如此境界,不知清虚经比起逍遥游与天毒又如何?”
“逍遥游,贫僧始终未见其面目,然而听王掌门所言,其实是一门极为霸道的功夫,难以控制,这一点倒是和天毒有异曲同工之妙。”
禅正霍然站起来,盯着禅空问道:“竟有这种说法?”
“天毒是以鲜血为代价激发潜力,而逍遥游的代价,却是上一代传人的功力。白日的传人仪式,我观察到很多枯游长老有反对的意见,便是为此缘由。奈何王皓一意孤行,认为逸侠能将逍遥游发挥到更大功力,以对付非梦。”
“那师兄如何看?”
“她与非梦见过很多次,一直活下来,你不觉得奇怪?”
禅空的语气淡然,说出的话却将禅正着实惊了一番。
禅正思忖良久,道:“初未察觉,经师兄提醒,才觉其中内情不浅。”
回忆起与柳逸的初会,那场刀剑交锋之战,他堂堂少林方丈,面对两个毛头少年的连手,竟是难以支撑,此时他注意到是少女惊人的天赋,却忽略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既然柳逸江竹相识,而非梦又很年轻,他们之间认识,倒不是不可能!
“说是交战之下一直存活,倒也可以说,刻意地放过。”禅空缓缓说道,不顾禅正探寻的目光,继续道,“按照天毒的期限而言,非梦虽已是强弩之末,然而天毒仍是不可小觑,只是不知这一劫是否能度过了。”
禅正目含期待地问:“师兄何不出手?”
禅空摇了摇头:“清虚之道,需要静心,而此间,浊物甚多。”
禅空反问:“既然师兄视金钱为粪土,那金银与枯叶,岂非相差无几?”
禅空仍是摇头:“执念、仇恨……放下会轻松很多。”
禅正忽地轻轻地笑了一声,语带讥诮:“呵,放下!若你真的是慈悲心怀,牺牲一个弟子,江湖就安宁了。”
禅空一时语塞。
禅正缓缓道来:“他若真的得你真传,想必悔过之心尚在,不会反抗。”
“我佛慈悲,岂能如此屈从于恶?”禅空虽在反问,可话里坚定的语气竟不知不觉地减弱了些。
“若复仇为恶——”禅正不以为意地道,“则我亦然。如今我集结正道,联合枯游,剿灭魔教势力,难道为江湖道义?”
“师弟!”禅空急忙呼道,缓缓起身,淡黄色□□在夜风下飘摇不定。
禅空望着一向淡然的师兄如此失态,仍是用淡淡的语气说道:“若没有仇恨,我早就死在了那一年。”
禅空还想辩解:“他们的手段——”
禅正截住禅空的话头,苦笑着说:“我坐在这位置上,所历经之途也并非全是光明正大。何为本末?天地混沌。许多时候亦是不得已而为之罢!师兄,你可经历过面对死亡的无力吗?若稍一松懈,便沉沦于死亡的气息中了。”
禅正空寂的声音在庭院里回响着,而他面容上的苦涩,眸中的挣扎,一切皆收入禅空的眼中。
禅空霎时明白,这一战已无可避免。
昏暗的夜里,愁绪飞速滋长。
恰在此时,一道暗光猛然划过!
隐藏在夜色中的光芒,若非禅空有着极深的武学造诣,定然无法洞察它的存在。
但禅正却能再清晰不过地感受到那道森冷的剑光。
因为剑刃已袭向他的脖颈!
时隔三十年,禅正再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当年手无寸铁,而今身为一呼百应的少林方丈,对此的感觉竟然相差无几。
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麻木得透彻冰冷,脑海里闪现过无数个回忆的画面,却抓不住时间的激流只能隔空相望。
宛如枯寂了即将腐蚀的黄叶,在整个世界悄然地消失。
赫然一个声音响起:“他不是你的仇人,为何要动手?”
话音一落,光影移动,枯旧的□□在秋风里飘荡。
接着,一只手拦住非梦的剑。
阻拦者容貌平淡无奇,面色上甚至毫无喜怒,正是禅空。
禅正气急:“你疯了,竟跟非梦讲道理!”
然而非梦竟然像是将话听进了一般,手中剑刃一顿,停留在离咽喉咫尺之间,转而望向禅空。
禅空问道:“你受凌九霄之命而来,可他给了你什么?”
字字叩问,让非梦的目光霎时凝住。
由于行动上与杀手组的失联,导致凌九霄说过的那个最终的名字没有送到他的手上,而从凌九霄说过的话来推测,非梦感觉这个名字极有可能是禅正,故而先行下手。
但是,凌九霄给了自己什么?
生命?地位?荣耀?武功?
——武功?只是为了方便行事。
——生命?他留在世上的机会本就寥寥无几。
——地位与荣耀?其实不过一柄剑而已。
禅空继续问道:“你已经做了你要做的。为何徒增杀孽?”
非梦停顿良久,平静地开口:“我行此举,早做了下地狱的准备。”
禅空缓缓颔首道:“不错,有觉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想必,令父母在天之灵,定会满意,如此复仇——亦不伤兄弟,百般相互……”
非梦越发地听不下去,这是诱降?是正道人的花言巧语?但为什么,偏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灌入他的脑海中。
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