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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方乐斌点了下头,“半大孩子也正常。”
“现在,恐怕是想让她调皮也皮不起来了,”中年妇女叹了口气。
“医生怎么说?”方乐斌拧起眉。
“说是有可能苏醒,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中年女人又叹气,“说难听点,若是当时没了也不用拖累她爸。现在这样子,卫国肯定不会撒手。本来拖了个孩子媳妇就不好找,现在还成了个要死不活的病孩子……”
方乐斌听着心里别扭,要说这中年女人的话说的本意是替赵卫国着想。只是看着这聪明伶俐小姑娘转眼就成被嫌弃的活死人,想着难受。被人嫌弃的滋味,他心里清楚的很。好在小姑娘现在躺着什么也不知道。他坐了一会儿,跟中年妇女无话可说,只好打量着病房。虽然是间单人病房,设施相当简陋。旧桌椅不知道用了多少个年头,窗户都是木头窗棂。窗口拉了根晾衣绳,晾着毛巾和小姑娘的换洗衣服。方乐斌舔舔嘴唇捏了捏赵园园的手,想跟她说点小话,那中年女人在,他没好意思说。坐了一会儿,正起身要走的时候,赵卫国来了。看到方乐斌,他颇感到意外。
“我来看看赵园园。”
“谢谢方老师。”赵卫国走到病床跟前推了赵园园两下。赵园园一动不动,赵卫国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很小巧的MP3放在枕头边,把耳塞放到赵园园的耳朵边,打开了MP3。
“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她。”方乐斌说。
“方老师,你等一等,”赵卫国拉住方乐斌,“你跟我再去现场看看好吗?”
方乐斌呃了一声,赵卫国不由分说的回头对中年妇女,“吴阿姨,你再帮我照顾园园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哦。”
赵卫国拉着方乐斌上了计程车。
车子停在旧城区赵园园出事的那个地方。大白天的,方乐斌才看清楚这里的地形。马路七弯八拐,前边是个三岔路口,两边都是错落的旧民房。下水道不大好用,积水从下水道漫上来,两边有几个大垃圾桶,跟积水一起散发着酸臭冲鼻的气味。赵圆圆被撞到的路中间,隐约还能看到残留的血渍。都四五天了,蒙了灰的暗红色叫人触目惊心。
“您回忆一下,你当时真的没看到那个车吗?”赵卫国不死心的看着方乐斌。
方乐斌肯定的摇了摇头。
赵卫国伸手揉着自己刺一样的寸发,突然揪起方乐斌的衣领吼道:“你怎么就没看到,你怎么连个车都看不到!”
方乐斌沉下脸,寒气逼人的看着赵卫国。赵卫国意识到自己又上火了,松开方乐斌说了句对不起,从口袋摸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打火机打了好几下,没点着,他又愤怒的把烟扔到地上,靠着路灯呆呆的看着马路。
3
3、第三章 。。。
三、
方乐斌替赵卫国把赵园园的休学手续办好,紧跟着是学生们以进入紧锣密鼓的期末考试期。虽然只是小学生,复习也是要的。等到抽出时间去医院探探病,已经过去半个月。
方乐斌本来是打算提些水果,但是赵园园没有醒过来,水果自然吃不成。于是他在自己的书架上翻了翻,拿了两本陈年的童话书提在手里,穿越了小半座城市去到花田医院。才走到赵园园的病房门前,方乐斌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大平和的气氛。他轻轻的敲了敲门,病房门打开,还是上回见到的中年妇女,方乐斌记得她姓吴。屋子里另外还有一个青年跟她长得有些相像,大约就是她儿子。赵卫国坐在病床跟前,眉头紧紧皱着,嘴唇抿得很用力。
“老师来了。”吴阿姨看到他,露出一丝笑。
“你好。”方乐斌点了一下头。赵卫国没应声,吴阿姨拉住他,“老师,您是通情达理的人,您帮劝劝卫国吧。”
方乐斌看着吴阿姨,吴阿姨叹了口气:“医生说了,醒过来的可能性只有30%。照我说,反正现在内伤外伤都好了,就搬回家去吧。能不能醒看她的造化,做到这份上,他这当爹的也仁至义尽了。”
方乐斌看着赵卫国,赵卫国默不作声,神情倔强。看他这模样倒是可以肯定赵园园的倔劲全是得了他的真传。
“是啊,赵哥……”在一边的青年小声附和。
“我是你长辈,我就倚老卖老,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吴阿姨转向赵卫国,“你听我一句。你才刚三十,日子长的很。总不能就跟园园两个这么过下去,你总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吧。你喜欢小孩结了婚自然能再生,园园这样你是指望不上的,别再浪费那钱了。再说了,这已经花了有两万块了,你能有多少钱让她一直住在这里。”
“她是我女儿。”赵卫国慢慢的从牙缝里挤了一句出来。
吴阿姨有些暴躁,估计那番话她已经对赵卫国说过几遍,赵卫国却固执得像块石头。她看着方乐斌:“老师,您说句话。”
“她是我女儿。”赵卫国不等方乐斌开口,先堵了一句话给他。
方乐斌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赵园园,本也没打算劝。
“你……”吴阿姨见是说不通,叹了口气,“好好好,她是你女儿,你就这么着吧。好心当做驴肝肺。小松,我们走。”
“哦,赵哥,我先走了。”
母子俩一前一后离开,方乐斌也不知道说什么,放下手里的书。
赵卫国抬头看了他一眼,起身拿热水瓶给方乐斌倒了杯白开水,“谢谢您。”
方乐斌看着赵卫国,“他们也是一遍好心。”
赵卫国皱起眉,露出不乐意听的表情。
“不过,”方乐斌看着两眼紧闭的赵园园,“她是你女儿,你还可以结婚生子,她却只有一个爸。所以你的选择我赞同。”
赵卫国看着方乐斌,心里的戒备松了些。
方乐斌自己拉了椅子过来坐,跟赵卫国像哼哈二将守在赵园园病床的两侧。赵园园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粉色的疤痕。小孩的恢复能力很快,这道疤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只是她闭着眼睛睡得太过安稳,叫人心虚的很。
“方老师……”赵卫国低声唤了句。
“啊?”方乐斌看着他。
“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方乐斌缄口,怕赵卫国又要拉他去追问有没有看到肇事车之类的。
“医生说,最好有人经常能陪她聊聊天,说说话,刺激她大脑的休眠细胞。我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给她读书听,我也读的不好听……”
赵卫国犹豫着,郑重的看着方乐斌,“你能不能隔个三五天过来看看她,给她讲讲最近上过什么课。她那么讨厌上课,估计烦着烦着就醒了。”
方乐斌怔了怔。赵卫国看他没答应,立即道:“我知道你们老师给学生补课有收补课费的,钱不是问题。”
“你有很多钱吗?”方乐斌淡淡戏谑。
“有一点,花完了还可以再挣。”赵卫国一本正经的说。
方乐斌哑然失笑。到今天他才认真看赵卫国的脸,赵卫国的脸洗干净后,五官立体感很强,皮肤是褐色,有几分欧美系男人棱角分明的帅气。现在的帅气里又夹着一丝憔悴和颓废。刚才听吴阿姨说,他才三十,比自己还小了两岁。虽然最先认得他是从拳头开始,但还真是对这个人说不上讨厌。
考完期末考试,方乐斌这私人特教走马上任。反正是暑假,他不喜欢像别的老师那样去兼职补习班,闲在家里也很无聊,便没事常来医院。或许是因为愧疚感吧,方乐斌拧着眉,暗想着自己应该在这件事当中承担一点责任。
“四月的维也纳真令我失望。大片大片的草地上,只有绿色连着绿色,见不到能让眼前亮起来的明媚的小花……”方乐斌端着语文课本正而八经的给赵园园读课文。他读的声音很低,一边读一边观察赵园园的反应。赵园园还是一副睡熟的样子,没心没肺。方乐斌有些失望。转念又想,也难得这么调皮的孩子现在能这么安静的听课,他耐心的细细讲解。讲完了一篇语文课文、几道数学题,又读了几句简单的英语日常会话,把几个单词分解成字母读给赵园园听,一天的时间很快消磨过去。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吴阿姨过来,方乐斌收起课本结束一天的授课。
虽然上回吴阿姨跟赵卫国话不投机,气哼哼的走了,每天下午还是照旧会过来替小姑娘洗澡换衣服,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多见了两次面,方乐斌也跟她混熟了。偶尔闲聊几句,涉及的话题多半都是他们共同认识的这父女俩。
原来赵卫国是某个建筑工地的小工头,脾气虽然暴躁,为人却很讲义气。年纪不大,做事沉稳有担当,工地上的人都爱叫他赵哥,很多事都听他的。赵卫国的老婆,吴阿姨没见过。认识的时候,就是赵卫国一个人带着个拖着鼻涕的小屁孩子。大家觉得他这样过挺不容易的,替他介绍过几次对像。好些人都嫌弃他带着小孩。好容易有不嫌弃的,赵园园偏又不是省油的灯,见面没两回,对方就被她的各种恶作剧逼退。
吴阿姨说着,连声叹气,方乐斌忍俊不禁。见识过赵园园的恶作剧本事,完全想象得出来她当时的作为和大人们的无可奈何。
4
4、第四章 。。。
四、
方乐斌买了豆浆和油条坐在早餐店里慢慢吃喝。早餐店的正前方挂个一台液晶电视正在放早间新闻,他抽空看几眼。像他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去了解一下世界大事、国计民生。
“案子打得很艰难,接手之前我们就清楚的知道这中间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困难。不过我相信这世界有公义有真理,同时我也相信天道酬勤……”
正看着体育新闻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拿着遥控器,换了个台,画面里冷不丁的出现一张方乐斌十分熟到不能再熟的脸。一口豆浆呛到气管,害他咳嗽了半天。一翻折腾,食欲顿消。他直愣愣的看着电视屏,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回过神。默默的放下半碗豆浆、半根油条,拿上自己的书离开早餐店。
方乐斌不大喜欢回忆过去,因为那些过去每次回想起来都足够他默默的后悔很久很久。那些曾经做过的疯狂的事、丢脸的事、卑微到可耻的事,没有换到美好的结局。只是让他成了别人眼里的怪物,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这种“屎一样的过去”,一直想完完全全的抛弃,却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好容易麻痹自己到不再那么难受的时候,一个早餐,前功尽弃。
孙鹏,还以为再也不会看到这个人的脸。没想到他现在越混越好了,连电视都能上。两三年不见,这两三年里他面相成熟了不少,精神头很足,眉目间的霸气渐长,一脸春风得意。转回头再看自己,走着跟他完全相反的路。方乐斌无神的笑了笑,跳上公交车去花田医院。
走到花田医院的住院部,方乐斌正要进门,却发现自己今天可能是中了咒。才在电视里见过,害得他连早餐都没有吃完的孙鹏正跟一对夫妻边说话边从楼上下来。方乐斌倒吸了口凉气,伶俐的躲在一边看着孙鹏跟那对夫妻说着话走出住院部。连电视都能上,他现在是个有些名气的律师了。还以为他现在春风得意应该坐着高档车在高档写字楼里抽着洋烟喝着洋酒,见着那些身家不菲的客户。想不到在这种贫民区还能撞见他。
不知道刚才孙鹏看到自己了没,不管有没有看到,方乐斌的心情已全部被毁,身体有种被抽空的虚脱感。他往楼梯上方看了一眼,没心思再去上什么课,转身走出住院部避过孙鹏坐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