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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美材,身世却如畸零。 
“这般苦练,终究难练至六合功第七层……”周子江望着窗外的龙朔叹息道 
。 
龙朔却不知晓自己的缺憾,他将父母的血海深仇埋在心底,每日苦练不辍, 
期待着有一天能亲手报仇雪恨。假如他知道自己的成就已被限止,也许会练得更 
加辛苦。 
06 
天气渐渐转冷,一夜北风怒吼,到了清晨时分,九华山阴云密布,星星点点 
飘起雪来。 
龙朔没有打扰师父师娘,天色刚亮就抱着长剑来到院外,在松下演练刚学的 
剑法。 
苍翠的青松宛若巨伞,松下少年剑如青蛟,人如朗月。为了行动方便,他只 
穿了件单衣,寒冬天气里,更显得身形纤弱。但他招式间没有半分苟且,每一剑 
都使上了十分力气,不多时额角便沁出汗水。 
正练到酣处,脑后风声陡然一紧,龙朔不假思索,一招遥指天南,回剑向后 
劈去。 
“格”的一声低响,精钢打制的长剑却被一根枯枝架住。龙朔骇然回首,叫 
了声,“师娘”。 
凌雅琴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劲装,风姿绰约地站在雪地中。她笑吟吟举起枯枝 
,摆出起手的门户。 
龙朔知道师娘是要亲手给自己喂招,不由精神一震。他先退开一步,躬身行 
礼,然后长剑一翻,抢先进招。 
凌雅琴没有用上内功,纯以剑法与龙朔周旋。她一手贴在腰后,一手捏着枯 
枝,纤美的手指莹白如玉。她在江湖中人称琴声花影,果然是人比花娇。翠袖飘 
飞处,光洁的皓腕宛如霜雪,连手中的枯枝也似乎要开出花来。 
枯枝虽然简陋,使得却是正宗九华剑法,龙朔细心观察,许多独练时难以体 
会的细微之处,此时都迎刃而解。 
枯枝的变化精妙异常,不过数招,龙朔就被逼得接连后退,最后背上一顿, 
已经靠在了巨松上。 
“这一招博浪飞锥要留心握剑的姿势,”凌雅琴优雅地拢了拢秀发,待龙朔 
招式使足,她身形一侧,然后皓腕翻出,枝尖准确地点在龙朔拇指上,将长剑挑 
落在地。 
凌雅琴微微一笑,正待讲解,忽然神情一动,举目朝山下望去。 
龙朔运足目力,仔细看了片刻,才远远看到一个灰色的身影,正朝山上奔来 
。 
*************** 
“贫僧明观,参见施主。”那个灰袍僧人躬身行礼,奉上一封书信。 
周子江展信细阅良久,然后郑重地收好书信,沉声说道:“请回复圆光方丈 
,此事义不容辞。在下立刻动身,与沮渠大师会合,共襄大举。” 
“师娘,是要出门吗?” 
凌雅琴一边整理行装,一边说道:“北方出了些事。有伙流寇攻城掠地,无 
恶不做。大孚灵鹫寺方丈亲自来信,请你师父出山,刺杀贼酋。” 
大孚灵鹫寺声名显赫,一向是白道领袖,门下弟子众多,连柳鸣歧也是其俗 
家弟子,龙朔当然也听说过。他忍不住问道:“敌人很厉害吗?师娘也去吗?” 
凌雅琴面色凝重,“这股流寇声势浩大,手下能人不少。圆光方丈在信中说 
,为除去贼酋,大孚灵鹫寺已经有十七位大德高僧丧生。这次由寺中维那沮渠大 
师为首,招集各方好汉一同行动,务必要除掉此獠。” 
龙朔还是有些不明白。如今天下南北分裂,九华山隶属南朝,何必为北方的 
流寇出手? 
“傻孩子。”凌雅琴温言道:“北方虽然数国割据,但子民和我们都是一样 
的。周帝姚兴宽厚仁德,在乱世中保得一方安稳。这伙流寇多是胡骑,屠城掠民 
,暴戾之极。如今正攻打周都洛阳,一旦洛阳城破,周国灭亡,受苦的还是百姓 
。” 
龙朔点了点头,“徒儿明白了。” 
周子江道:“圆光方丈和沮渠大师以天下苍生为念,这样的慈悲胸怀,你明 
白就好。朔儿,你也收拾一下行装,和我们一道去。” 
凌雅琴有些愕然地说道:“到洛阳路途遥远,天寒地冻的,朔儿身子又弱… 
…” 
“多历练历练,对朔儿也好。”周子江将江河剑佩在腰间,挺身说道:“我 
九华剑派从无弱徒。朔儿,你要记住了。” 
龙朔朗声应道:“徒儿记住了。” 
*************** 
三人各乘一骑从九华北麓下山,沿襄城、建康、广陵、彭城向北行驰,一路 
上雪越下越大,饶是龙朔内功已有根基,途中也颇为辛苦。这场雪从北到南整整 
下了七天,等过了钜野,才略小了一些。 
广陵以北已经是周国境内,此时流寇犯京的消息已经传开,田野中四际无人 
。路上雪积盈尺,三人的座骑虽然神骏,奔驰竟日也已疲不能兴。 
看着龙朔小脸冻得发青,凌雅琴不禁心疼地说道:“师哥,找家客栈歇歇吧 
。” 
周子江只穿了一袭单衣,但他内功精湛,在这冰天雪地中仍是面色如常。他 
指着前方道:“二十里外就是三水镇,方丈信上说沮渠大师就在镇上相候。”说 
着,周子江从马上侧过身去,两指搭在龙朔冰冷的手腕上。 
一股醇厚的暖流透体而入,瞬息便运行了一个周天,龙朔周身寒意尽去,暖 
洋洋惬意之极,他感激地说道:“多谢师父。” 
周子江收回手指,心下微微叹息。真气甫一交接,他便探出龙朔内功进境远 
低于自己的估计,要练成六合功的第一层,只怕也要花上一年时间。 
身后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龙朔回头望时,只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前四 
匹骏马身形高大,矫健雄壮,铁蹄翻飞间,雪泥四下飞溅,直如腾龙踏雪而来。 
那辆马车同样是精巧非凡,然而驾前的驭手却是一名和尚。 
他身上灰色僧衣略显破旧,颌下蓄着一丛黑须,左手握着四根缰绳,右袖空 
荡荡系在腰间,却是独臂。 
龙朔正在奇怪,周子江已勒住马匹,朝来人扬声唤道:“沮渠大师!” 
那僧人手腕一紧,四匹正在狂奔的骏马顿时前蹄扬起,稳稳停下。接着他跃 
下马车,左手竖在胸前,宣了声佛号,欣然道:“原来是琴剑伉俪!冲风冒雪千 
里而来,两位果然是信人。” 
沮渠大师是大孚灵鹫寺的维那,身份仅次于圆光方丈和寺中首座,周子江和 
凌雅琴不敢怠慢,连忙下马行礼,说道:“愚夫妇正准备赶往三水镇与大师相会 
,没想到会在此相遇。” 
沮渠大师道:“贫僧因事误了半日,却让伉俪赶到了前面。”说着微微一笑 
,意态甚是潇洒。 
龙朔原以为僧人都是木讷寡言,形为槁木,此时才知道天下也有玉树临风潇 
洒非凡的高僧。这位大师虽然面带风霜,年纪却甚轻,而且面貌英俊,举止从容 
温和,让人一见便心生亲近。 
正自思索间,沮渠大师目光已经朝他看来,“这位是……” 
“这是在下新收的徒弟。朔儿,见过大师。” 
龙朔跳下马匹,他手脚冻得僵硬,落地时不由一滑,沮渠大师左手托在他肘 
下,笑道:“九华门下好生了得,小小年纪便捱得了这等风雪。” 
周子江歉让两句,忽然车帘一动,从帘角钻出来一张瓷玉般精致的面孔,那 
只小小的唇瓣红如玛瑙,却是个秀美无比的小女孩,她怯生生望着众人,小声唤 
道:“沮渠叔叔……” 
沮渠大师连忙走过去,柔声道:“怎么了?” 
“……什么时候能见我娘?” 
“不要急,这会儿还下着雪,在车里乖乖睡一觉,醒来就能见到你娘了。” 
沮渠大师放下车帘,缓缓直起腰,向周氏夫妇低声叹道:“这是贫僧好友的 
遗孤,她母亲有事须离开几日,留下此女托贫僧照料。” 
凌雅琴暗道,这么小的女孩已经如此美貌,她母亲又该是怎样的世间绝色呢 
? 
沮渠大师见龙朔年小体弱,安安静静像个女孩般秀气,又说道:“外面天冷 
,让令徒到车里避避风寒吧。” 
龙朔摇了摇头,“我不怕冷。” 
凌雅琴柔声道:“朔儿,大师既然说了,你就到车上歇一会儿。后面路上还 
有的辛苦呢。” 
***************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毛皮,温暖如春,那个小女孩靠着一只暖枕,小小的身体 
被一整张鹿皮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颈中一条纯白的狐皮披肩,寸许长的狐毛亮 
如银丝,几乎遮住了大半张面孔。她看上去只有五岁,秀发结成两条小辫,眉眼 
盈盈如画,那种纯洁秀美的气质,让龙朔也禁不住自惭形秽。 
窗外的雪花渐渐稀疏,沉默良久,龙朔小声问道:“我叫龙朔,你叫什么名 
字?” 
女孩鲜红的小嘴一动,露出细玉般的皓齿,“我叫晴雪,晴天的晴,下雪的 
雪。” 
这是龙朔与晴雪第一次见面,那一刻,下了七日的大雪终于放晴了。 
晴雪乌亮的眼睛眨了一会儿,然后掀起身上的鹿皮褥子,细声细气地说:“ 
外面好冷,我把被子分一半给你盖,好不好?” 
她穿着一件与颈中狐皮绝不相衬的粗布冬衣,洗得干干净净,衣角绣了一朵 
精致的玫瑰花苞。龙朔目光一跳,那只玫瑰花苞只有拇指大小,竟然与怀里那柄 
匕首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他小心地脱掉靴子,挨着晴雪坐下,指着那个补丁问道:“这是谁给你绣的 
?” 
“我娘啊。我娘每天都要绣好多东西,我娘好厉害,还能绣这么长的龙呢… 
…”晴雪努力张开小手,比了一个长度。 
“噢,”龙朔略微有些失望,“你娘为什么要绣那么多东西啊?” 
“换东西啊。晴晴的衣服也是娘用刺绣换来的呢。” 
龙朔心里不由一阵酸涩。晴雪的生活虽然清寒,可还能和母亲相依为命,而 
自己却是孤零零一人。他想起义母香药天女梵雪芍,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 
但她身上那股温暖的香气,却始终萦绕在龙朔心底。他暗暗想到,回程时一定要 
到宛陵沈家去探望义母。 
*************** 
赶到三水镇已是傍晚时分。沮渠大师博学多闻,一路上与周氏夫妇言谈甚欢 
。从他的转述中,两人得知,五年前的星月湖一役,武林白道损失极惨。这次为 
刺杀流寇首领,大孚灵鹫寺倾尽全力,邀来武林名侠凝光剑东方庆主持大局。一 
同行动的还有平州名宿金枪范登、银刀董严、三江会的大当家杨宏、老鸦岔的风 
火蛇于辛捷,洛阳的施其威夫妇。还有大孚灵鹫寺和九华剑派的大批弟子,以及 
东海淳于家的三朵名花之一玉凌霄淳于霄,等于是纠集了仅存的白道精英。 
凌雅琴欣然道:“霄妹妹竟然也来了。有三年没见了呢。棠妹妹和瑶妹妹呢 
?” 
淳于家三朵名花,锦海棠、玉凌霄、美琼瑶,以淳于棠居长,淳于瑶最小, 
三姐妹都是武林名媛,不仅貌美如花,而且身怀绝技,与琴声花影凌雅琴素来交 
好。 
沮渠大师笑道:“棠女侠与夫婿远在川中,无法赴会,瑶女侠正准备出阁, 
贫僧也敢冒昧求援?” 
凌雅琴笑道:“瑶妹妹比霄妹妹还小了一岁,竟然比姐姐还先出阁,不知是 
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