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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素锦将饭食端入灶房,重新装盘,召出上古灵芝,将灵芝上的纯露滴入瑄哥儿的汤碗之中。
仙草有奇效,瑄哥儿四肢健全,体貌端正,唯独天生痴傻。
若是治好了傻病,也算保全了柴家的骨血,不枉自己凭白占了人家姐姐的肉身了。
她将饭菜端上桌,唤瑄哥儿前来用饭之时,那男子倒走在瑄哥儿前头。
许是适才的打斗,叫他崩开了先前的伤口,他濯濯清朗的脸上有些苍白,但黑沉如墨的眼睛里却带着淡然。
“你是什么人?”柴素锦看着男子问道。
“文昭。”男子轻咳一声。
柴素锦眯了眯眼,“什么?”
“文昭,我的名字。”男子指了指身后亦步亦趋的瑄哥儿,“能不能叫他别跟着我,这么死死的盯着人看,很叫人烦。”
柴素锦哼了一声,“瑄哥儿,坐下吃饭。”
她只摆了两副碗筷,拉着瑄哥儿在桌边坐了下来。
瑄哥儿却将自己面前的碗推给那男子,瓮声道:“你吃!”
那是加了灵芝仙露的汤啊!
为治他傻病,她将灵芝一夜凝集的仙露全都滴了进去啊!
“你吃!给他作甚?”柴素锦连忙心疼的将碗筷挪了回来。
瑄哥儿却毫不犹豫的又推给那男子,“吃!”
柴素锦有些生气,“瑄哥儿,他是个素不相识的外人!”
“吃了,教我,打坏人!保护姐姐!”瑄哥儿却死死的盯着那男子,说话迟缓却格外坚定。
自称文昭的男子倏尔笑了起来,“原来是个傻子?不,我看他不但不傻,还精得很!”
他笑着似乎牵动胸口的伤,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捂着胸口表情略显痛苦。
柴素锦将瑄哥儿的碗筷端了回来,又添了一副碗筷给那男子,“吃吧,吃饱了你就走。”
男子轻笑,默不作声的将自己面前的饭菜用尽。
他的动作透出良好的教养,快速却优雅的不发出一丝声响,连筷子搁在碗上都是轻轻的。
他抹了抹嘴,“我有办法叫那买凶的人不敢再来寻衅!”
柴素锦漠然的看着他,他却兀自低声说了起来。
他说完,作势起身要走。
瑄哥儿立时一把攥住他的手,“别走!教我!”
柴素锦皱了皱眉,并不情愿道:“你先帮我看着瑄哥儿,等我回来,你再离开。”
男子笑着点头,他脸上有伤,可笑起来的样子却格外好看,阳光透过窗,辗转在他眼角眉梢,竟有些绚烂夺目之感。
柴素锦捧起邻居家送来的碗盘,心中不禁想到,他若是和人称玉面郎君的赵元甄站在一处,谁会更胜一筹呢?
“你看起来,不像是能哭出来的样子?”男子在她身后说道,“要哭出来,效果才更好。”
柴素锦吸了吸鼻子,嘴角却不由上挑了几分。
“哟,妧妧,等会儿婶子过去拿就是了,你留下瑄哥儿一人在家,能成么?”妇人接过碗盘,好奇的往柴素锦身后瞧。
柴素锦伸手揉眼,抽泣起来,“婶子,我活不下去了!云家……云家竟如此对我……”
有热闹听?不能亲眼所见,能听一耳朵这高门大户的热闹也是极好的!
妇人眼前立时一亮,“好孩子,怎么了?说给婶子听听?婶子给你拿主意!”
“我爷爷不想叫人觉得是我高攀了云家,多年前便有意退婚,可云家不肯。我爷爷便拿出他细心撰写数年的《药典》作为嫁妆,送给云家。如今云家想要退婚,我已同意,他们却霸着我爷爷的《药典》不肯还我……欺负我孤弱也就罢了,竟还……竟还出钱让一群地痞上门……呜呜呜,云家欺人太甚!我这就吊死在他家门前去……”
柴素锦捂着脸,哭着跑走。
妇人惊愕的半晌都合不上嘴。
云家同柴家之间的婚约,方城人多有知道,可这中间还有这般秘辛?
妇人得意的捧着碗转身,不出半日,这惊天丑闻,就在方城传疯了。
第七章 柴妧妧死了
柴素锦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瑄哥儿正同那男子坐在院中大眼瞪小眼,恍如两个傻子。
只是那男子眸子黑沉灵动,瑄哥儿的目光却有些呆板凝滞。
“这孩子细看,果然还是有些傻的。”男子说道。
“你跟我来。”柴素锦向厢房走去。
男子起身,瑄哥儿也跟在后头。
“你去守着娘。”柴素锦对瑄哥儿说道。
瑄哥儿却看着那男子,不肯离开。
“瑄哥儿听话,去守着娘。”柴素锦略微皱眉。
瑄哥儿不吭声,也不离开,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那男子。
男子呵呵一笑,低头道:“放心,你姐姐不赶我走。只要她让我留下,我就教你功夫。”
瑄哥儿立时就转身去了灵堂。
“对傻子说话,不能像你那样,得哄。”男子笑道。
柴素锦冷冷看他,“瑄哥儿不是傻子。”
男子哼笑一声,跟着她进了厢房。
他还未撩袍坐下,柴素锦却猝不及防的拿出一柄剪刀来,尖锐的剪子正指着他的咽喉。
男子一愣,“凭你,能威胁到我?”
柴素锦摇头,“我大喊一声有贼,街坊四邻都会被惊动。你身负刀剑之伤,似乎是刚逃出仇人追杀。你若被扭送至官府,就是你在明仇人在暗。只怕你也不想落于被动吧?”
男子眼眸沉了沉,“姑娘年纪小,心思到不简单呢。既然你没有那么做,还救治了我,姑娘有什么条件,不妨说说?”
“你是什么人?因何到此地?为何躲入我的家中?仇人是什么人?”柴素锦反问道。
男子指了指额上的伤,“我只记得自己叫文昭,别的,想不起来了。”
柴素锦眯眼,“如此不知底细,还想叫我收留你?”
“不是收留,我们各取所需。我保护姑娘及令弟,姑娘提供我一个容身之处。待我想起自己是谁,自然不会拖累姑娘。”文昭缓声说道。
哐当一声门响。
屋里两人皆向门外望去。
“你且去应付,若有必要,我会出手。”文昭冲她点头说道。
柴素锦漠然看他一眼。
又是哐当一声,她不再磨蹭,快步出门。
母亲停灵之日,柴家看来是难以宁静了。
哐当
院门终于被人撞破,猛拍向地面,激起尘土一片。
瑄哥儿大叫着冲出厅堂,手中握着一根粗木棍,挡在柴素锦跟前,“姐,是不是那群恶人又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会儿功夫,柴素锦觉得,瑄哥儿的动作变得似乎敏捷了些许,就连说话,都比先前更顺溜了。
仙露已经开始起作用了么?
尘土落下,气焰嚣张立在门外的却并非去而复返的地痞。
倒是一席艳红骑装的小姑娘。
小姑娘衣着精致,手握马鞭,精致的小脸儿带着愤怒的涨红,“柴妧妧,你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含血喷人?云家何时贪了你的嫁妆?何时雇人坏你名声?分明是你自己不知廉耻,非要赖上我哥哥!你这个厚颜无耻的无赖!”
柴素锦看着眼前的女孩儿,脸上先是一阵茫然。茫然过后,忽而露出了然之态。
“我想起来了。”柴素锦抬脚向那女孩子走去,“三天之前,正是和你一同游湖,我才会落水。我落了水,昏迷不醒,药石不进,我娘才会到杨家金铺当了她的首饰,想要为我寻医救命。如此说来,你就是一切的起因!就是罪魁祸首!”
柴素锦的声音分明不大。
女孩子却吓得倒退了一步,脸上的嚣张气焰也萎靡了几分,“胡,胡说八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云佳柔,你一向讨厌我,更讨厌我同云七公子有婚约。三天之前,你为何会主动邀我游湖?湖面风平浪静,旁人都没有落水,为何独独我会落水?你究竟做了什么?”柴素锦一步一步逼近她。
云佳柔气息略微慌乱的步步后退,“是你自己不小心,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害死了柴妧妧,又害死了她的母亲!”柴素锦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冷冰冰的说道,“曾经的柴妧妧已经死了,而我,会为她报仇的。”
“滚开”云佳柔尖叫一声,挥起马鞭甩向柴素锦的脸,“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唬我?”
柴素锦忙退了一步,身边却有身影一晃,抬手握住了将要甩下的马鞭。
云佳柔收手,却不能拽回马鞭,她恶狠狠骂道:“柴敬瑄,你这个傻子!给我放手!”
“云佳柔,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柴素锦拍了拍瑄哥儿的肩,“我已经告诉你了,柴妧妧已经死了。日后就叫我们看看,谁才是傻子。”
瑄哥儿猛地一松手。
云佳柔立时倒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样子狼狈不堪。
瑄哥儿拍手笑道:“傻子,傻子!”
云佳柔立时羞愤的涨红了脸,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姐弟俩怒道:“你们给我等着!”
她翻身上马,打马而去只留身后一溜烟尘。
柴素锦侧脸认真的看着瑄哥儿,“你竟能握住她的马鞭呢,瑄哥儿好厉害。”
瑄哥儿闻言,立即笑着点头,“保护姐姐,瑄哥儿能行!”
这样子,真的不像个傻子了。
云佳柔是哭着回家的。
一向宠她的云大夫人这次非但没有安慰她,反倒板了脸训斥了她。
云佳柔正委屈之际,有小厮隔着帘子禀报道:“管三爷寻到那一群小痞子了!他们竟然拿了钱就躲了起来,连事成之后的钱都不要了。”
“怎么回事?”云大夫人皱眉问道。
“那群地痞一开始还不肯说,管三爷亲自见了他们,他们才交代。说是柴家有个厉害的男人,将他们给狠狠修理了一顿,他们险些将命都丢在柴家,说什么都不肯再去了,宁可退一半的定钱回来。”小厮躬身说道。
“柴敬瑄这么厉害?”云佳柔狐疑问道。
云大夫人怔了片刻,忽而呵呵的冷笑起来,“这回不用咱们寻人去了,她自己竟藏了个男人在家中!还未出嫁就这般不检点,子仪怎么能娶个不贞不洁的女子过门?”
云佳柔立时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愤怒委屈渐渐转化为狂喜,“藏了男人?哈哈,这可是她自己不要脸面,败坏名声!”
第八章 云家低头
还未等到云家人将柴妧妧藏了男人的留言放出去,柴家大门口就上演了一出极热闹的大戏。
文昭换了一身柴父早年的衣衫,打扮的干净利落,在柴家门口长跪不起。
这么个身高腿长的男子跪在柴家门口本就惹眼,他又面容俊朗,气质清贵,便是整个方城,只怕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立时就吸引了众多的人围观。
周遭议论纷纷,众多的视线好奇的打量着柴家被踹坏的门。门内空无一人,只有挂了白幡的灵堂,透出清冷肃杀之感。
“恩公救我性命,无以为报,如今听闻恩公不在,恩公留下的一双儿女备受欺凌。某心中实在难以安宁,惟愿守护恩公门外,做护院保护恩公一双儿女,盼恩公在天之灵能够安心。”文昭朝天叩首,声音濯濯清朗的说道。
“你走吧,我家不要护院。”院子里突然传出清冽的女声,带着稚嫩与坚定。
周遭议论声稍停。
只听文昭的声音多了几分焦急,“那怎行?适才还有人买通了地痞上门骚扰,若非我恰遇上,只怕姑娘……”
他攥起拳头,猛捶了一下地,精致的面孔之上尽是愤怒之色。
“是我没本事,若非我只是一介布衣,岂用怕那权贵之家?如今却要看着恩公家的女儿,因为一纸婚书受人刁难!我,我真是没用……”
文昭的话恍若一块巨石,顿时激起千层浪。
周遭议论之声乍然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