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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樘手里捧着那个做得走了样的阿狸公仔,眼前不由浮现出她被自己窘得哭丧着脸的样子。
“我做了好几个晚上,还硬着头皮一遍遍跟宫女请教,又怕被你看见,跟打游击似的,没想到做出来居然被你嫌弃了……”
“我居然把狐狸做成了狗……其实我做得一点也不好,你刚刚都是在安慰我……我以后再也不做女红了,不做女红了……”
祐樘想着想着,心头便涌上一股不可遏止的酸涩。
“乔儿,你知道么,”他坐在床沿上低低地呢喃,一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了些沙哑,“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我一直都视若珍宝地收着呢。”
他将那条围巾紧紧地攥在手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带给他的最后的温暖。
祐樘静静地坐在床头,脑海里全是她的音容笑貌。
然而倏忽之间,他又想起她中毒倒地时的痛苦,她为了让他少些牵绊而刻意做出来的绝情,和她在生命走到尽头时再也压制不住的不舍和凄绝。
他太了解她了,她的心思他怎会猜不到,那些伤人的话不过是不想让他徒增更多牵挂而已。
他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选择离开,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虽然嘴上说会恨她,但是他哪里能恨的起来,哪里舍得恨她。
他不恨她,但是那些推波助澜的人和此事的始作俑者,他断然不会放过。
祐樘的眸底突然闪过一道凛冽的寒光。
将围巾妥帖地收好,他一回身便推门而出,转眼就又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里,噼啪燃烧的火把在一片森冷的黑暗里不住跳动,映照出牢房外守卫们面无表情的脸。
一阵脚步声忽然传来,几个锦衣卫的头面人物极是恭敬地尾随着一个人由远及近行来。或巡视或守卫的校尉和力士们在见到那领头之人后,纷纷屈膝行礼。一时间,凡是几人所到之处,尽皆呼啦啦矮下去一大片,带起一阵不绝于耳的恭迎声。
一名镇抚使在旁侧小心引路,不一会儿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处牢房外。不待那领头之人吩咐,那镇抚使便极有眼色地自动上前去,令守卫打开牢房门。
沉重的牢门缓缓开启,借着周围火把的光,可以看到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被关押在里面。她的双手被坚硬的铁镣铐牢牢地定在身后的墙壁上,下面的一双脚也被结结实实地铐住。此时的她发髻散乱,正无力地垂着头。
其实她早就听见了外间的动静,只是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注意这些了。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自己,她慢慢地抬起头来。几缕乱发胡乱地散下来,衬着她苍白的脸色,在跳跃的火光里不免显得有几分骇人。
她无神的眼睛渐渐聚拢起焦距,待看清楚了来人,嘴唇张了张,虚弱地开口:“樘哥哥……”
祐樘打眼上下扫了她一番,片刻之后,清冷略带嘲讽的声音才打破寂静:“你现在满意了,嗯?”
“当然不,”万亦柔想都不想地道,“我这次抱着豁出去的念头向太后告密,原本是想整死那小贱|人的……”
“掌嘴。”祐樘的眉头轻蹙一下,瞥了身后的众人一眼,淡声吩咐。
立刻便上来一个孔武有力的力士,抡起胳膊就狠狠给了她三个掌掴。
万亦柔苍白的脸上登时便起了一片鲜红刺目的掌印,一缕血丝顺着她的嘴角淌了下来。
她缓了几口气,脸上的妒恨之色更重,抬头不服输地继续恨恨道;“可是没成想,她只挨了二十大板,真是太便宜那贱|人了……”
祐樘这次都懒得开口,只神情寡淡地朝那个力士使了个眼色、“啪、啪、啪”三声脆响落下,万亦柔那虽然苍白但仍不失娇美的面容此刻却是完全肿了起来。
她只觉耳旁一阵嗡鸣,脸上火辣辣地疼,暂时挤不出力气说话。
“你到现在都还死不悔改,倒是和你姑姑挺像的,”祐樘嗤笑一声,“不过你悔改不悔改的,已经不重要了。”
他瞟她一眼,紧接着道:“当初放过你,只是怕乔儿会心中有愧。可是如今看来,果然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万亦柔出神地凝视着眼前长身而立的人,突然凄凉一笑:“我和姑姑不像,我没有她幸运。她起码得到了自己爱人的心,只是一直偏执地想成为唯一。可我做这一切,不过是想留在所爱之人的身边,不敢再奢望更多。只是我如今发现,连这么个卑微的愿望都是痴心妄想。樘哥哥,我真的很想知道,难道我这么多年来的付出你一点都没看到么?你心里就一丁点的触动都没有么?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
祐樘讥诮地笑了笑,冷声打断她的话:“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不想耽搁工夫在你身上。你不该放心思在我身上,更不该去害乔儿。不过,我倒是想问一句,这件事里面,邵氏也有份吧?”
“是。是邵宸妃暗中打通关节放我出了永宁宫,授意我去跟太后告密,”万亦柔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我知道她其实是想利用我整死张漪乔来报复樘哥哥,但我还是这么做了——我们的目的虽然不同,可是想做的事情却是一样的。”
“看来不怕死的人还真多,”他冷声笑道,随即犀利的眸光倏地刺向她,“那么眼下,你说我该怎么惩处你才好呢?”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甚至尾音还轻飘飘地扬起,但就是都透着一股子彻骨噬心的寒意,让人忍不住从内到外地发颤。
万亦柔咬了咬唇,垂了眼眸。
“我原本想着,让你把这里的十八套刑具一样样过一遍。但随后又想,很可能你还没过完一遍就气绝身亡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你?”
他负手看着她,精致漂亮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笼着一层薄雾一样,让人看不分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乔儿受了怎样的苦,我就百倍千倍地回敬给你。”
“我料到会有今日,”她抬头注视他,脸上带着绝望后的平静,“樘哥哥杀了我吧。”
祐樘面上一片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猛地伸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然而饶是此时,万亦柔投向他的目光里仍旧掺杂着道不尽的凄哀和眷恋。
眼前的人形貌昳丽,浑身都流泻出一股清隽玉润的气质,纵是此刻下狠手,竟然也于此完全无损。虽然眉目之间透着虚浮,但却丝毫掩不住那翩然的风神。
他可以谈笑间断人生机,他拥有摄人心魂的天成气场,他注定是睥睨天下的九五之尊。这样的人,终究不是她所能得的。
万亦柔看得有些晃神儿,一双美眸浸了湿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祐樘准确无误地掐在她的咽喉处,面上的笑容丝毫未减,手指迅速收紧。
万亦柔感到自己的喉咙如刀割一样疼,此时已经窒闷得不能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脸色涨得发紫。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死亡如此接近之时,她还是难免生出些惶恐的惧意。
她双目暴睁,徒然地张着嘴,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他掐死的时候,他却忽然收了手。
“知道窒息是怎样的滋味么,嗯?”祐樘挑眉看向她。
他唇角微勾,声音却是不带半分温度:“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方才不过是想让你稍微体会一下乔儿当时所受之苦而已。”想到漪乔当时受尽见血封喉毒发之苦,最后活活窒息而死,他的眸光便瞬间闪过一道狠厉。
万亦柔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听了他这话,在不停大声咳喘的同时,心里不免感到疑惑。
祐樘却是不再理会她,只转过身来,冲着众人淡淡开口:“往后每隔几日就赏她二十大板,要好生打,打完之后便给她上药,等伤口快愈合之时再接着打。另外,将你们搜罗到的最烈的毒药都给她灌一遍,灌完以后先晾着她,待到差不多了再喂给她解药。若是毒药种类不够用,就一遍遍过。记住,你们既不能把人弄死,又要防着她受不住自尽,要一直吊着她的命,否则按渎职惩处——先姑且这么着吧,我过些日子会再来看一次。”
万亦柔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惨白着一张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祐樘懒得再多看她一眼。他转头扫向躬身立在一旁的幻夜,思忖了一下道:“日后你就恢复自己的本名,接替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
旁边的几位锦衣卫指挥同知和佥事互相看看,脸上都流露出惊异的神情。
幻夜似乎显得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朝他抱拳道:“主上的美意属下心领了,只是属下之前很少和锦衣卫有接触,这么陡然……”
“好了,我明白了,”祐樘出声阻了他的话,面上一片了然之色,“那就暂且从千户做起吧,让他们瞧瞧你到底有没有能力坐这锦衣卫的头把交椅。”
幻夜略一踟蹰,躬身一礼;“是。”
“锦衣卫的风气,是该改改了。”他不轻不重地瞥了众人一眼,曼声道。言毕,转身拂袖离去。
当东边的天幕渐渐泛起浅浅鱼肚白的时候,仁寿宫的宫人们一如往常地起身忙碌开来,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
守在仁寿宫门口的太监们看到太子的玉辇驾临,并不觉得奇怪,只道是太子今日起了个大早,现下是来向太后请安来的,都照常恭恭敬敬地将太子迎了进来。
一个随侍的小太监哈着腰跟在祐樘身旁,谄媚地陪着笑脸:“殿下您今日来得早了点,太后她老人家昨日贵体欠安,如今尚未起呢。要不小人这就差人通传去,您先到殿内歇着,小的们伺候您用早膳……”
“不必了,”祐樘脚下步伐丝毫未停,摆了摆手,随即将一张纸甩给他,“既然皇祖母尚未起身,那就不用打扰她老人家了——你去将这些榜上有名的宫人们都召集起来,一个都不准漏掉,否则按包庇罪论处。”
那小太监慌手慌脚地捧过那张纸,一个愣神之间便已经落下了太子的脚步。他不敢怠慢,赶忙朝着太子的背影恭敬地行礼道:“是是是,小人一定照办。”
那太监的办事效率倒还挺高的,只用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就将祐樘交代的事情办妥了。
被召集过来的那些宫女嬷嬷们都是昨日身在密室的人,如今太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她们做贼心虚,心里自然是怕得紧。
“可知我为何要召你们来?”祐樘一步步踱到站成一排的宫人面前,面上挂着让人寒意顿生的笑容。
众人都低了头不敢吱声。
“你们以为,装聋作哑就成了么,”他冲着旁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把东西抬过来。”
那内侍领命而去。随即便有四名太监将刑凳和刑杖搬了过来。
那一班宫人一见这架势,都不由缩了缩脖子,把头埋得更低。
“我的意图是怎样的,我想你们也当清楚,”祐樘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迫人,虽是挂着笑,但语气已是极端冷硬,“太子妃也是你们能随便动的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今日就让你们知道点厉害,看日后谁还敢动太子妃分毫!”
他的话音未落,那一排宫人便尽皆吓地“扑通”跪了下来,一个个伏在地上,口中连呼“殿下饶命”。
祐樘并不理会这些。他早就瞅准了其中的两人,抬手一指,命身旁的一个太监把那二人揪出来。
那两名宫女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惶恐不已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几名来架她们的太监,吓得浑身瘫软,任由他们给拖了出来。
她们便是昨日执杖打了漪乔的宫女。
“我昨日曾说过,伤我乔儿者,必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