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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慢走。”范姜维雍弯腰恭送。
送走了这一男一女,他在柜枱刷卡付帐,眼睛则趁机观察着崔媛娜与她对面的男人,眉一拢,显然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几分困惑,可是看她拼死拼活猛吃的模样,他又觉得很好笑,想捉弄她的念头盘旋不散。
“范姜先生,这是您的信用卡跟刷卡帐单,谢谢您的光临。”柜枱服务人员礼貌的把东西盛上。
“谢谢。”范姜维雍把东西收入皮夹,临走前又不忘多看了崔媛娜一眼,眸中的笑意诡异又魅惑,然後才大跨步的离开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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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姜维雍靠坐在驾驶座上,半降着车窗,手中的香烟袅袅燃烧,他蔑然的啜了一口,然後缓缓的呼出,看似缥缈的眼神始终锐利的锁定饭店的大门。
半晌,一个熟悉的身影仓皇的夺门而出,双手捂着嘴巴,急忙往外冲去,只见那娇瘦的身躯歪向一旁的马路,顾不了什么优雅的形象,随即弯身大呕特呕。
他嘴边扬起一抹嘲讽,关上车窗顺手捻熄了香烟,银灰色的休旅车目标明确的驶往崔媛娜躲藏的角落。
崔媛娜背对着马路,克制不住的呕吐一再翻涌她的胃,她吐得脸色发青、冷汗涔涔,浑然不觉身後的马路上,有一辆银灰色车子就停靠在她身後,车主跨步走下车,没有伸出援手,就这么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痛苦的糗态。
“妈咪……”她忍不住哀鸣。
这是哪门子的相亲?她的要求不多,只希望对方是个身家清白的正常男生,为什么郭太太会找来有黑道背景的槟榔摊老板?
一开始他只是露出他的血盆大口,操着满口的台湾国语,傻笑的模样还算憨厚,谁知过不了多久,他已经卷袖露出他的刺青,又在电话中跟人吆喝呛声,骇得她半句话都不敢多吭一声,就怕对方会冷不防的从桌下抓出开山刀抵在她脖子上。
心生恐惧的她故作不知情的低头猛吃,心想,只要把面前的食物塞完,她就可以离开了,所以打从前菜开始,她连头抬都不拾,拼死拼活的切着食物,然後像是在填塞无匠洞似的拼命扔进去。
食物就从她胃的底部一路堆积上来,淹过她的胸腔,满到她的喉咙,直到她濒临溃堤的临界点,她连再见都来不及说,抓起包包捂住嘴巴,一路仓皇的逃了出来,终於在饭店的转角处得到解脱。
吐得眼泪直流,她敢说,至少有三个月,她是绝对不会再踏入这里一步了,更不用说要吃牛排。
“你喝酒了?”一个沉缓的声音从她脑门上飘下,“啧,既然不会喝酒干么还喝?”
“我……我才没有喝酒,我只是一口气塞了太多食物。”她真羡慕牛有四个胃,可以没天没地的把食物狂塞入胃。
塞太多食物?哇靠,这女人是饿死鬼投胎吗?食物是拿来吃的,又不是棉花可以拿来塞,结果这下好了,塞到反呕,了不起。范姜维雍猛摇头叹息。
崔媛娜低头在包包里翻找着她的手帕,这时,声音的主人伸手向她——
“喏,拿去。”修长的指间夹带着一条乾净的手帕。
“谢谢——”她顾不了许多的拿了过来,随即狼狈的埋首在摊放掌心的手帕里,掩着憔悴的脸孔,吸乾脸上的冷汗。
嗅了一口,这手帕的味道很好闻,仿佛有股纯净的香草味……嗯,又不像,这味道没香草那么甜,应该是像阳光。
对,是阳光的洁净舒畅,还有森林的凉爽!
沉浸在气味的捕捉,她久久没有抬起头。
一旁的范姜维雍以为她已经昏死,赶紧推推她,“欵,崔媛娜、崔媛娜,你最好赶快醒过来,别妄想你栽进那堆秽物後,我会伸出援手拉你。”
乍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她顿时从无垠的想像中陡然惊醒,别过头看着发声的方向,果不其然,一张她生平最厌恶的脸孔就近在咫尺。
“范姜?”她掩嘴惊呼。
“对,不用这么用力的提醒我,我还不至於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他轻蔑一笑,像是在嘲讽她似的。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愀然变色。
“喝,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先问的,快说——”崔媛娜泼辣的命令着。
“我,范姜维雍,正好跟客户在这里洽商,这样的回答满意吗?崔大小姐。”他睥睨一扫,“你呢?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出现?刚刚在餐厅坐你对面的男人是谁?崔爸知道你跟一个男人出来吃饭吗?”
“该死!”又是他、又是他,果然只要方圆百里有他范姜维雍的出现,她就不会太好过。
他真是标准的男人祸水——
“该死?”他的眉挑高,口气阴冷,“你现在是说我的出现很该死吗?”
“废话,要不你以为我在说什么,感激涕零吗?”遇到衰神有谁会欢天喜地的庆贺?又不是疯了。
“崔媛娜,你当然要感激涕零,要不你以为你手上的手帕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凌天飞进你的手掌吗?呋——”他轻啐一声。
“啊,等等,你说这手帕是你的?”
“没错,而你正糟蹋了我的手帕。”他简单扼要的提醒。
怱地,崔媛娜脸色一变,“呕……”又是一阵乾呕。
天啊,她竟然对着臭范姜维雍的手帕深深陶醉个没完,想来就恶心。
一阵翻天覆地的呕吐,她把肠胃清个精光,只剩一口口的酸水。
“你就非得这么恶心吗?”他惨凝着一张脸,伸出手狂拍她的背,乓乓乓,拍得她五脏六腑几乎移位。
“快别打了,你想打死我不成?快滚开,你马上给我滚开,只要你范姜维雍一出现,我就开始倒大楣,难怪第一次相亲会落得这般田地,都是你,范姜维雍——呕……”
相亲!范姜维雍原本还掐着鼻子,掩蔽那难闻的气味,一听她的话,他再也顾不了许多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崔媛娜,你是说,你今天是来相亲的?”他的胸膛鼓着震动。
噙泪的双眸恶狠狠的睐去一眼,“怎样?我不能相亲啊?”她真巴不得撕烂他狂笑的嘴。
“可以,当然可以,乐意之至、乐见其成呢!哈哈……”他觉得可笑,难得他能够笑得如此开怀,真情流露,全拜她之赐。
“范姜——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笑了?”
“好,我尽量。”扬起手,投降臣服,只是他的好奇心蠢蠢欲动,“崔媛娜,我可不可请问你,为什么你要相亲?”
“因为我……”她猛然噤口,“关你屁事——”她宁可自己吐死在现场,也不想要回答他的问题。
看,崔媛娜就是这样,人前堪称是个文静得体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可是人後就是这泼辣模样,竟然连关你屁事这样的字眼都飙出来了。
他摇摇头,“啧啧,崔媛娜,十年了,你的礼貌依然有待加强,我只不过是问问,看在我牺牲手帕供你蹂躏的份上,说一下有什么关系?”
“那还给你。”她把沾有酸水的手帕递给他。
这下换范姜维雍脸色大变了,“崔媛娜,你这女人真给不起好脸色欵,算了,当我发癫,竟然管起你的死活。”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她扶着墙摇摇晃晃的起身,“范姜,你就这样走了?”不敢相信,他怎么会连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
“要不呢?我的手帕已经壮烈成仁了,你遗想我怎样?”
“你要回家了吗?”她拭了拭唇。
“废话,难不成要去大安森林公园露营?”
“那我要搭便车。”
“为什么?你吐得浑身臭兮兮,休想上我的车。”他一口拒绝。
男人的汽车是老婆,女人如衣服,至於这个连抹布都称不上的崔媛娜,想上他的车,门儿都没有——
“你有没有一点人性啊?送我一程会怎样?”小气巴拉的男人,
“是不会怎样,但是送你回家我有什么好处?”
“势利鬼、势利鬼,也不想想我只要遇到你就倒楣,现在连第一次的相亲都毁了,你竟然还想趁人之危捞好处。”
牵拖,相亲失败关他啥事?
第一,他又不是婚姻介绍所的人,第二,他只是凑巧经过看到,又没有上前去破坏,第三,他还牺牲了手帕呢!连这都可以牵拖到他身上,果然是崔媛娜的风格。
“既然这样,我看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他迳自上车,完全不想理她,更遑论善心大发的伸出援手。
“钦,范姜,等等我啦!”她大声嚷嚷。
崔媛娜实在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自己一个人搭公车回家去,今天的她已经是够倒楣了,现在只求安稳到家,然後可以早一点梳洗乾净,躺在她舒适的床上。
一鼓作气拎起包包,她飞也似的冲上前,打开驾驶座旁的位置,不等他许可,她已经安坐妥当,还不忘拉上安全带。
他眯眼威吓,“下车,崔媛娜,我没说要送你回家。”
“手机借我,关於这个问题,姨姨会回答我。”她索性搬出范姜维雍的妈这张王牌。
他狠狠的睐着她,“妈的,算你够阴险。”
“哼,还不是跟你学的。”她扮了个鬼脸。
车子驶入车阵,她打开车窗,让晚风把她的难受吹拂殆尽。
“欵,崔媛娜,说说你的相亲对象。”范姜维雍开口道。
在他眼中,打小受尽宠爱的崔媛娜是个自视甚高的娇娇女,相亲这种事她应该不屑为之,没想到这丫头非但不排斥,而且还身体力行,对他而言,这堪称是本年度百大奇事之一,不好好问上一问,实在有违他的处世原则。
“不要。”她眸光冷冽一扫。
呋,呆子才说,因为从这家伙嘴巴吐出来的话一定不会太好听,若是平常,她会卯足力气跟他对战三百回合,偏偏历经一夜狂吐的她现在只想休息,一点抬杠的心情也没有。
“不说你下车。”范姜维雍威胁道。
“范姜,你很烦欵,专心开你的车啦——”她气急败坏的道。
“那说说他姓什么,是什么职业的嘛!说不定我可以藉此拓展人脉,广泛的开创商机。”他不死心的追问。
拓展人脉,开创商机?呵呵……崔媛娜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几声。
“他姓叶,是槟榔摊的老板,而且还放过洋,应该挺具有国际观的,怎么,你想去应徵槟榔西施吗?还是打算加入槟榔中盘商的行列,把槟榔产业推广到美国、加拿大?”眉眼一挑,她没好气的损他。
姓叶?槟榔摊的老板?
范姜维雍脑海中直觉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经典综艺节目,忍不住胡乱哼唱起来,“阮刀欵巷仔口,捂级槟榔摊,卖槟榔的阿叶仔,伍紧追人低啪……”
他唱得畅意又开怀,双手还不断在方向盘上打着节奏,看在她眼底,这无疑是一种挑衅。
“范姜维雍,你给我住口——”她彻底後悔自己为什么要搭便车。
他无辜的看她一眼,“阮刀欵巷仔口……”
接着兀自的高唱不休,一点也不把她的抗议放在眼底,因为整她、捉弄她,是他的毕生职志。
“停车、停车——”崔媛娜尖叫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