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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鱼如今竟像是搁浅在了沙滩上一般。
还没有起来,有些着急,扭过头向着窗外,有几分叹息似的:“主公,进来吧,扶亮一把可好么?怎么被梦魇着了呢。”
窗外的人影晃动着,迟疑着。
“主公……”孔明觉得,如果再不醒,就会这样睡过去了。
“主公,扶我一把……”
门好像开了,一阵清风扑进来。刘备面带微笑地走进来。穿着一件半旧的、但是料子很华贵的袍子,几步来到了榻前,向他伸出手,“先生,先生。醒醒……”
一把攀住了那只手,不想再撒开了。
“先生,先生,你醒醒……”,交握的两手摇起来。有人轻轻地在摩挲自己的胸口,猛地,明白了,是梦,是梦啊。
孔明不想醒,闭着眼,他不知道,睡着了,这个梦会不会续下去。至少梦里,他不孤独。
“先生,先生。”声音急切,带着哭音。
孔明猛地睁开了眼睛。
自己的手被一双细润丰腴的手握着,眼前是一张充满焦急神色的脸庞。
“婉云……”。
婉云愣愣地望着醒了的孔明,像是木雕的一般。
孔明的眼神慈爱而温存地在她的面上逡巡着,带着笑意与疑问:“怎么?不认识了?才半年,亮就真的老成这样了……?”
“先生——”孔明的话像是在拦江堤上开了个口子。婉云不顾一切地扑在了孔明的胸前,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先生,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哭就是一种渲泻。
孔明渐渐地觉得胸口一片湿热,他抚着婉云的头发,“怎么像个孩子呢?我不是好好的?嗯?”
婉云伏在孔明胸前,执拗地摇着头,一任泪水横流。
孔明仍抚着她的发,静静地让她哭,手指触到了婉云的鬓,一朵菊英下,掩着几丝白色。
孔明心里一酸,婉云,你才不到三十岁啊……是我,对不起你……
哭泣声渐渐弱了下来。
孔明拍拍婉云的肩:“快起来,让我看看,见了面,还不让我看看,快起来,听话。”
婉云抽噎着抬起头。对上孔明的目光。被泪水冲刷过的眸子,像是映在清池中的明月。
孔明用手揩着她的脸,戏谑着“怎么像只花猫呢?嗯?”说着,孔明看看自己的手指,“哦?婉云敷了粉了?这下,全让眼泪洗啦。”
婉云抿着嘴唇,一眼不眨的望着孔明,任他的手抚过自己的面颊,他想看这个男人像月一样的神采,听他这么温和地戏弄自己,看他深得海波一般的眼睛里,漾出调笑的水晕;这么看着,一直看到死。
“婉云,看你……”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夫人闪了进来,拉起婉云,一面用帕子擦着她的泪,一面埋怨着:“说不让你哭,你看……还是哭成这样。”
孔明和夫人对视了一眼,笑着抬起手:“看看,粉都白扑了,婉云难得打扮,在脸上和泥了,可都让我看到啦……”
婉云一边抽达着一边忍不住笑了。
夫人摇着头拉婉云坐在榻侧,一面用手巾垫在孔明湿了的胸衣下,一面说:“唉,你不要取笑婉云了,是我让她扑了粉,你不知道你被送回府的时候,这丫头哭得眼睛全肿了……”
“是吗?我看看。”孔明又伸过手拉住婉云,认真的打量着,婉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孔明轻轻笑着:“嚯,真的呢,都成小桃子了。再哭可就成了大桃子了。”
屋里的人和侍婢都轻轻笑了。
“瞻儿呢?怎么没见呢?”孔明问。夫人笑着回头吩咐:“鹃儿,让乳娘带公子来。”
鹃儿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夫人又回过头:“瞻儿早就吵着要来看你,我看你睡着,怕惊动着你……”
婉云早就来到了案前,打开了漆盒,一点点往耳杯中调弄着炖得糯糯的参茸莲子羹,用小匙搅动着,又细细地吹着。
“爹爹——”
诸葛瞻银铃般地嗓音伴着用力的步子声在垂花门外就响起来了。
“少爷,慢点跑,看摔了。”乳母气喘着叮嘱。
门吱地一声推开,诸葛瞻手里拿着一个菊花编的花环跑了进来,“爹爹——”他迈着小腿儿跑到榻前,两只小手撑着榻往上爬,孔明伸出手,想抱他上来,夫人在下面托着他的屁股,把他送到孔明的面前。
“瞻儿。”亲着他的小脸蛋,把儿子抱在胸前,感受着温热的肉乎乎的小身子在怀里蠕动,看着夫人嗔怨而慈爱的神情,听着婉云用小匙搅动耳杯发出的细微声响,孔明忽然觉得,这一切,竟是这样的美好,又是这般的难得,也许,这美的像梦境一般的图画,还是不会维持多久吧。
“先生,喝点吧。”
婉云扑闪着黑眼睛来到了榻前。夫人拍打着瞻:“瞻儿,下来,爹爹喝药了。”
瞻搂着孔明的脖子:“才不是呢,明明是好吃的,母亲怎么说是药?爹爹……“说着,瞻把小嘴凑近孔明:“爹爹是馋猫……”
孔明点着他的鼻子:“你这么惦记爹爹的药,是不是想尝尝啊?”
瞻闪着乌亮的眸子,点点头。
“那你不是成小馋猫了?”
“喵……”瞻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看看婉云。
“瞻听话,下来。”
瞻依依不舍地向榻上滑去。孔明抱住了他:“没关系,就在这儿吧。”
夫人摇摇头,站起身拉着婉云,“婉云,这几天,你辛苦些照料先生的起居,好不好。”
婉云兴奋地脸都红了,只是点着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只是,”夫人抿着嘴:“不许哭啦。”
婉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夫人回过身笑着,点着孔明的额:“大馋猫,”又回过来点着瞻:“小馋猫……”
孔明接过婉云的耳杯笑道:“嗯,还有一只花猫……”
屋中笑声又响了起来。
婉云照料着孔明的起居,一丝一毫,莫不竭力侍奉。她想尽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让这个男人重新焕发出光彩。
当孔明可以和夫人、和婉云、和瞻一起到院中散步的时候,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便如风般过去。
侍者又垂手站在边上:“丞相,费司马、蒋侍中等来问安。”
夫人叹息了一声,“唉,你就不能让我们踏踏实实呆上一会儿?”
侍者内疚地低下头。
孔明笑了笑:“我也正要找他们呢,正好。请大人们到书房。”
蒋琬细细的端详了孔明一阵,拱着手说:“丞相的气色好多了。”费祎也感叹着:“丞相还要爱惜身体,丞相的康健,是我大汉的福气啊。”
孔明微笑着:“谢谢公琰、文伟。亮本没什么大碍,只是前时赶路急了些。犯了旧疾。”
两人还想说些什么,孔明止住了他们:“哦,李平现在怎么样?”
蒋琬想了想:“李正方现押在有司狱中,等候陛下和丞相的发落。”
孔明叹了口气:“唉,公琰常去看看,别难为了他。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蒋琬费祎互相看看,点了点头。
蒋琬又望了望孔明,有些迟疑的样子,孔明早有察觉:“公琰一定是有话要说。”
蒋琬皱着眉:“丞相,李平虽押有司,但是,如何裁决,还有待丞相定夺,目今陛下之意,似乎还要从重,虽不夷三族,想也难全其性命。”
孔明平静地望着两人,“公琰之意,亮尽知矣。公不愧社稷之臣,执心为公,正是亮之臂助。”
蒋琬站起身:“丞相谬赞,琬惶愧无地。”
孔明用羽扇往下压压,示意他坐下。然后缓缓起身,踱了几步:“前几日,陛下也曾驾临相府问疾,观陛下之色,对李平仍怀杀意。亮想待陛下平静数日,再晓以利害。也罢,明日,陛下仍要驾临。亮便说于陛下。”
两人站起身,“丞相病体未愈,我等便来打扰,实是死罪。”
孔明摇摇头,淡淡一笑。又从案头的竹册中抽出一封帛书:“这封信,让人送到李丰那里。”
两人接过,欲言又止,费文伟躬身一揖:“丞相还是歇息吧。我马上着人去下书。”
送走二人,孔明又对着窗外的桑竹沉思起来。
倒底应该如何处置李正方,陛下那里,该如何去说。
第二十七章
有司的狱中。李严抱着膝枯坐在席上。旁边小几上的食物早就凉了,一点也没有动过的迹象。
“大人,大人。”狱卒唤着。
李严扭过头,凌利的目光扫向他:“谁是大人?这里哪有大人?这里只有囚犯!”
狱卒干笑了几声:“唉,话虽如此,您老人家倒底是做过大官的人,称您一声大人,不为过。”
李严骄傲地把头上的乱发一甩:“哼哼,算你不是个势力小人。”
正此时,远处响起脚步。狱卒连忙回过头:“哟,蒋大人来了。”
李严斜睨着蒋琬,一言不发。蒋琬站在门外,严肃地盯着他。在严厉的目光中,李严有些不自在,微微调整了姿态。干咳了一声:
“咳……公琰来了。来看看我?看我骠骑大将军还威风不威风?嗯?还是来看看我李平的惨状,好去向你那位大丞相通风报信呐?你告诉他,我李平活得好好的!陛下没有杀我!”
“无耻!”
蒋琬冷冷地说了一声。
“无耻?哈哈!太可笑了!自古权力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其间乐虞我诈,谈何无耻?难道,那位大丞相,私藏我的书信,就不无耻么?我告诉你蒋公琰,别抱错了大腿,陛下倒底没有杀我,君意难测,帝王之心,是谁也驾驭不了的。现在就论成败,还太早些!”李平挥动着袖子,来回游走着。
蒋琬叹了口气,摇着头:“好吧,我告诉你。陛下没有想赦你的意思。要不是丞相连夜奔波,当殿求情,你现在早就死了半个月了。不但是你,还有你的三族。”
“什么?”李严扑到门前,抓住了门栏。半晌,他又使劲一推,把自己弹出去:“不可能!不要为诸葛亮再唱什么颂歌了。陛下,是个仁厚的幼主,哪里来的那样的手段。是诸葛亮!是诸葛亮!!他忌妒,他忌妒我!!是他要致我于死地。是他!!”
李严狂叫着。
蒋琬忽觉得一阵恶心。转过身吩咐着:“好生照顾这个人的饮食起居,不要难为他。”说毕,回过头,无比怜悯地看了看李严:“李大人,好自为之。”
李严望着蒋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忽然瘫软下去,两股老泪扑簌簌打下来:“诸葛亮,算你狠,夷三族……”
一阵凉爽的秋风吹过,相府院中的芭蕉伸着宽大的叶子舞动起来,紧接着,豆子大的雨点儿便嘭嘭地打在上面,像是一壶珍珠倾倒在了鼓角上。没一会儿,细细密密的雨丝便下来了,那一池残败的荷叶也奏响了好听的乐声。
婉云微微地打起了书房的竹帘向外望了望,雨是越下越大了,她又回过头看看伏在案前的孔明,目光便再也不想移动。
他披着半旧的暗蓝织锦袍,称着里面素色的深衣分外的洁净透亮,淡蓝的巾帻系着有些花白的发,顺畅地搭在肩头。
他的手指捏着一枝毛笔,却未在面前的纸帛上留下半点墨迹,那原本修长有力的手,如今在手背上脉络分明地显出了几道青筋,骨节也显得分明了。
微蹙的眉头,深深的眼眸,在这个人的脸上定格成恬淡与忧郁相混和的,让人陷在里面,便不想跳脱出去的画图。
也许当年在白帝城,婉云便是不经意地看到了这幅图,便再也跳不出来了。
婉云呆愣愣的,手支着帘子,不知不觉竟忘了放下,一阵冷风夹着雨丝飘进屋里,把孔明衣襟吹了起来。他不禁回过神,看向婉云,歪着头,唇角上漾起了笑:“傻丫头,想什么呢?”
“哦。”婉云红了脸,忙把帘子掩了。
“我……我在想,”婉云支吾着走上来,“我在想,下雨了,陛下怕是不会来了吧?”
孔明放下笔看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