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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迴亦是贫贱出身,两人身世相当,相处自在。如若高攀十二小姐,不仅薄幸寡情,更会污了高贵小姐的身分。”
三少啜了口茶,眉头因茶水粗劣而拧起,吐了出来,不喝了。接著道:
“不是这麽说的。日後你平步青云,成了地方首屈一指的富贾,家大业大的,若没娶个见得了场面、治理得了家里的主母,你是面子里子都挂不住,徒惹人笑柄而已。治理一个大家庭可不是简单的事。不是说小家小户的每天洗好衣服、煮好三餐就可以的。没有受过主母训练的市井小民根本无法理家。”
三少的苦口婆心压根儿动不了年迴分毫。年迴依然平和的笑著,替他换了杯清水。
“这是山泉水,很好喝的,您尝尝。”
“年迴啊,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三少大叹。口乾舌也燥,咕噜喝完一整碗。
“好喝吧?”
终於明白年迴心坚意定无以撼动。三少疑惑:
“莫非那乡下姑娘是个大美人?竟美到令你再也不看其他女子一眼?”可再美也端的是比不上他家的妹妹吧?
元初虹美吗?年迴心中描绘著她的面貌。老实说,无所谓的美或丑,她不是美人,亦非丑女,她是他要牵手一生的女子。
“我与她,适合一同过日子。”
“谁又不适合同谁过日子啦?”三少全然不解。
年迴没再谈,只是笑。见大夥吃得差不多,起身走向店家:“老板,会帐。”
※※※※※※※
原本早该回开平啦,但被官夫人们硬是多留了一个月。今天尚书府赏菊,明日都督府尝柚,都要她作陪说笑,回开平的日期一日日延後,转眼已是九月中啦!
元初虹今日领著几名侍郎府的丫鬟上市集,手上一张单子,记载著夫人、小姐们缺的绣线、香粉等东西,准备花一天的时间购个齐。
大户人家的女子自是不能出来抛头露面,更别说她们还缠了一双小脚了;平日走路都要丫鬟搀著,真要上街的话,只怕大门还没给迈出去,就气喘如牛回房病三天啦!
有时候元初虹不免要代为跑跑腿。她识字,也识货,总能买回夫人们正需要的样式花色。
上街逛是件快活的事,女人、小孩尤其欣喜。她让随行的丫鬟各自去逛…约好一个时辰後回到“天台寺”门口见。她们开心的各自跑向妇女聚集的摊位,而她,正好落了个轻松,慢条斯理的往各个女红店铺走去。贵夫人们要的可是高级品,不能胡乱买粗劣品坑她们的。别人可能会做这种事,她可不贪这一点钱。
抬头看到一间珠玉铺子,想到一位小姐说要买以红蓝花制成的燕脂,指定要西域焉支山出产的才要。这家“百花珠王铺”应有贩售才是,进去问问吧。
她进铺子之後,“百花珠玉铺”前停下一辆马车,驾车的马夫扬声道:
“年爷,这家珠玉铺是京城的老字号,全是上好货色,比那些门面华丽的店家更让夫人、小姐们喜爱。”
“多谢,我下去看看,请你稍待。”年迴俐落下车,塞了一百文钱到车夫手中:“你去茶棚歇歇,请你喝口茶。”
“呵呵!这怎麽好意思呢,贪财贪财啦!”车夫笑得合不拢嘴,目送年迴走进铺子里。
一进珠玉铺,伙计便迎了上来
“客倌,里边请。不知缺些什麽?”他指向左边:“那儿卖胭脂花粉与大爷们爱用的白粉。中间这儿是腕钏,有金制的、玉制的、木制的,也有约指(戒指),都用来讨妻小欢心,或对心仪佳人定情的;右边呢,是各式巧夺天工的珠王钗饰、玉佩。客倌想先看哪个?”
铺子里相当宽敞,客人也多,十来个伙计正忙得不可开交。年迴移步向右方:
“先看看这边吧。”右方人少,不必与其他人拥挤。
婉谢了伙计逐一介绍的盛情,他静静看著。虽然从未购买过这类物品,但多年来的从商经验让他训练出一双识货的好眼力。
虽然仍在京城忙著,而且至少还得忙上半个月才能将所有货物处理完,但想到十一月的约期,就不免想觑空采购些上门求亲的聘礼。今日较为清闲,他搁下工作,向赵大爷告了半天的假来此,预计大花上一笔钱。
挑了几样珠翠首饰,让眉开眼笑的伙计捧著去柜台打包。他负著双手,四下随意看著。
走了七、八步,眼光不期然定在约指处。回想前年他与她在港口定下婚约,两人手忙脚乱想从身上找出点东西当成交换信物,却连一条巾帕也找不出来的糗事,唇角甜蜜地憨笑了。
有一枚造型朴拙简单的约指吸引住他的注意力。乌沉木雕出的一枚小圈环,并巧妙镶点进一颗萤白的小珍珠,小小的,只有一颗绿豆大小。价钱应不高,但很讨他欢喜。
她应该适合吧?也会喜欢吧?
买完了别人委托的物品,元初虹打算要走了,但又一波进来的人潮,将她往後挤,她退到了陈列腕钏、约指的地方,不想与人挤,只好先站在这边等了。眼珠子无奈的往下移,去看那些她从来就不感兴趣的饰品。
咦?这枚约指不错。
她不看金、不看银,对玉材也不理,就只看著角落那枚乌况木约指。指圈颇大,像是男用的。没有镶嵌珠王,价值在木质本身的吉祥纹刻,很是别致,教一向不对饰品动心的她直想掏钱买下。买下来……送他。
他应该适合吧?也会喜欢吧?
年迴伸出手,目标是那枚镶了珍珠的乌沉木约指。
元初虹伸出手,目标是那枚刻著吉祥纹的乌沉木约指。
两只手,一大一小,在一尺见方的约指台上相会,虽目标不同,但因台面小,所以抵触在一块儿。两人愕然,抬头要说抱歉,也欲抽回手
四目相接,呆滞了好久……
然後百般不敢置信的大震,还是没能动作……
这这这……
他、他、他
她、她、她
不会吧?!
天!他与她,终於“啊”地叫出来。
第九章 喜欢
惊愕相对的双眼,几乎要望到地老天荒,直到伙计打包来他购买的物品,唤回他神智。他连忙拉住她右手,以另一手拿起他与她分别中意的约指。“这个也包起来。”
付完帐,他立即带她住外冲,一心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看看她。
不一会,他们进入了幽静的天台寺,停在一棵大榕树下,两人都喘吁吁地,却又舍不得眨眼,就怕少看了对方一分一毫。
他的左手仍紧握著她右手,她也紧紧反扣。
终於,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了,她哑声问:
“你回来了?”才九月呢,不是说十二月吗?回来了呀……茫茫人海里,竟会在京城相遇,作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在今天、在没有知会的情况下见到彼此
“我回来了。”他坚定地道。
“怎麽那麽早?我以为!”
“赵家商船提早脱队回来,我一下船就捎信请人送向开平”
“我没收到。这一个多月来,我都在京城,你”
“你怎麽会在京城?”
“啊!这是因为我带人来侍郎府工作。这些年我都在做官牙生意,原本预计三天後返程”
“这麽快?为什麽?”不行啊,他还得再待上十来天左右呢,他不要每次匆匆见上一面就分离,再也不了!
元初虹忽地面皮一红!还会是什麽?因为他年底会去开平,她想早日结束京城的工作回去等他啊,不想让他扑了个空,不想让他等她……天……这怎好对他说啊?
年迴也不逼她回答,只急切道:
“再缓缓些不成吗?我们一同去开平,再等我十四天……不,十二天就够了,可以吗?”
“可以的,不过我得捎信回家说一声”
“你一个人来京城?”
“不是的,还有一个小男孩同我轮流驾马,他叫阿福,就在家里帮忙再虹,偶尔陪我走长程”
年迴想了一下道:
“不如这麽著,你让那个阿福先行驾车回开平,顺道向元大娘报平安、传口信,这样也比较稳当。”
她睁大眼!
“那我们怎麽办?搭驿车?”
年迴忽地失笑,拉了拉她双手。
“就你有马车,我没有吗?你就全交给我来办成不成?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卑微胆小的年迴啦。”
“但我……可还一直是那个凡事打点、操心、主导的元初虹哩”她也笑出来,觉得荒谬。久别重逢的人,不该全围著相思这字眼打转吗?怎地他们这般务实,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最实际的行程安排问题。
两人笑了好久,觉得对方纵使多年不见,依然保有他们最熟悉的本质,不会感到陌生,不因分开久了、年纪长了、容貌变了而生疏。
“我真高兴你回来。”她真心地道,眼眶有著难以抑制的湿润。
“没有一次的出海比这次更令我心神不宁,老想著要回来。”他轻哑地说著,大掌摩挲她双手,传递著真切的情意。“幸好商船已塞满了货,赵大爷提早数个月归航。我……好想见你。”
元初虹觉得双颊热辣辣的,全身没这麽燥热过,恐怕挤得出一盆子辣椒汁啦!好羞啊……
“你脸好红。”他手指轻轻刷过她面颊,觉得红扑扑地好动人。
“才没有……”她转身要躲开他视线。
但他没让她如愿,不仅以一手拉住她肘弯,再以手指勾抬起她下巴,轻道:
“怎会没有?比我买的珊瑚还红呢。”
他有必要形容得这般仔细吗?因他的话,她觉得自己变得更加扭捏无措,全然不像平日大剌剌的她啦!怎麽会这样呢?都是他一直看一直看的关系吧?
“你、你别看我啦!”她叫。
“为什麽不让我看?”他不解。他可是很喜欢直勾勾盯著她瞧哩。从来他心中就只记住这一张女性面孔啊!
“你瞧得我都不自在啦!都忘记要说什麽话了.”她甩手要挣脱他掌握,想甩掉由他掌心传来的热辣辣感受。
但他可不放,反而抓得更牢,最後更大胆的勾勒住她腰,两人贴近得几乎没有距离。
好……失礼啊……这般地近。幸好四下无人,否则怕不遭人非议了,她羞涩地想。浑身无力,根本没能躲开他强硬的力道。
怎麽、怎麽会这样呢?她身子热得像被蒸煮……
“我喜欢看你……”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迷醉地轻喃,黝黑的脸也红了。知道这样抱搂她很失礼,但却一点儿也不想放,反而搂得更紧实,最後两具躯体已不再有距离。
元初虹耳朵里轰轰然,怦怦怦、怦怦怦……不知是他的心跳还是她的,急促的跳动、大声的撞击,让他们的双耳再也感受不到其它的声音……
他因长年的劳动练就了魁壮的体魄,但她也不是小鸟依人型的娇弱女子,她比一般女子高,甚至也比一些男人高,两人之间的身距并不远,显得如此契合。
蓦地,她轻笑,笑声闷闷地从他颈侧传来。
他问:“为什麽笑?”
“想你以前甚至不到我肩膀呢。”
他也笑了,看著她明亮的眼道:
“我还没看过比你高的女子呢。”
“在海外也没有吗?”她好奇地问。
“我们去过不少国家,大多的人都长得黑,也较为瘦小,没见几个特别高壮的。”
“你……下次何时出洋?”说到这个,不免又想到再次分别。这次他们能聚多久呢?
年迴轻摇了下她,沉吟了一会才道:
“我不想再出海了。”
“为什麽?”推开他些许好直视他。
“这种旅程太长了,而且永远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海贼日益猖獗,我们并不能保证永远无恙。不谈海贼好了,光是一出洋就少不得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