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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了还算偷袭吗?」原君振没好气的又补上一拳。
「哎哟喂呀,四哥,轻点嘛!我只是好奇嘛,咱们二姊还没嫁人,脸上长了块胎记,可也没见她成天戴帷帽遮脸啊。」原小侠理直气壮道:「二姊曾说过,相貌天生,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好不敢见人的?爹也说啦,姑娘家只要有本事,也能像咱们男人一样,在江湖上闯出一番成就,男女之分是那些个怕输给姑娘家、没骨气的男人在说的,所以我--」
「闭嘴!」原君振像拎狗般,将小弟拎往一旁。「不是每户人家都跟咱们一样过日子,你头一次下山吗?第一次闯江湖吗?没见过世面啊?」
「就因为见过世面才不明白啊,这趟下山,我遇见雷州女侠、峨嵋派女弟子,她们也没有像傅姊姊这样遮头遮脸的,姊姊长得不比她们差,根本没有遮脸的必要啊。」
「人家有人家的规矩,你胡说个什么劲儿?」
「只是好奇嘛,四哥做啥这么生气……」他求知也有错吗?原小侠一脸委屈。
原君振愣住。
是啊,他为什么要生气?小侠只是好奇,虽然让傅惜容面露难色,答不出话来,但--他为何要生气?
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原君振恼了,怒斥:「总之,不准你为难傅姑娘。」
「好啦,就知道你见色忘『弟』--呃,我、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接收到凌厉杀气,原小侠赶紧改口。
原君振怒目微敛。
哼,算他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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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姊曾说过,相貌天生,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男女之分是那些个怕输给姑娘家、没骨气的男人在说的……
时值中夜,照理说,坐在马背上赶了一整天路的傅惜容早该累了,而她的确也累了,却因为原小侠无心的提问,难以成眠。
悄声步出山神庙,傅惜容解下帷帽,抬起白皙的小脸望月,只见月光皎皎,银芒遍洒空寂山野,虽看不清山景,却别有一番清冷况味。
「若戴着帷帽,就无法看见这般景致了。」她心有所感道。先前帷帽纱巾遮掩了她的脸,也遮去许多可见的风景。
沿途她错失了多少瑰丽风光?傅惜容自问,却答不出来。
这一路上,她也看见许多抛头露面讨生活的女子,无论其出阁与否,都不像她这么遮遮掩掩,可她却从来没有多想。
直到小侠提问,她才觉得疑惑--对于自己恪守十多年的礼教规范感到迷惘。
「这么晚还不睡?」低沉嗓音陡然扬起。
「赫?!」胆小如她,吓得脚下一个打滑,整个身子往前扑去。
所幸一只长臂从后头伸出,勾住她纤细蛇腰,救了她一条小命。
「是我。」没见过比她还胆小的姑娘了。原君振暗想。
认出声音,傅惜容回头。「原、原公子?」
确定她已站稳,原君振放开手,退后一步。「妳;不累吗?」
「嗯、嗯。」仍残留在腰上的热度令她无措。
「小侠的话,妳;别放在心上。」
「啊?」他、他发现了?傅惜容转身,讶异望着他。
皎白月芒下,俊朗的男子容貌显得宁定深邃。
是了,她怎会忘了呢?
他看似粗犷豪迈,其实心细得很,否则不会发现她的脚伤,不会每到一个城镇便为她寻找有无马车出售。
想到这儿,心头不禁泛暖。
「那小子什么本事没有,就话多。」原君振看着她。
回过神,她螓首直摇。「不,小侠很聪明,笨的人……是我。成天戴着帷帽遮容,美其名是恪守礼仪,或许真正的原因是不想让人看见我的容貌。我……我长得并不好看。」
「谁说的?」他的语调颇不以为然。
「原公子可知我的闺名为何是『惜容』?」见他摇头,傅惜容浅浅一笑。「那是因为爹娘希望将来有人能疼惜容貌平凡的我。可我自小就知道自己相貌平平,所以并不奢望有人疼惜这样的我;也许就连自己都不疼惜自己了,才会戴着帷帽,只想藏住自己不让人瞧见,也……不去见人。若非小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压根儿不会想到我这样的烦恼实在太奢侈了。」
「怎说?」
傅惜容垂首,手指绞着纱巾,想了会儿,才吶;吶;道:「我不愁衣食,不必挣银两讨生活,更不用烦恼家计……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很无用,沿途走来,我看见许多姑娘下田的下田、叫卖的叫卖,我却不去深究其中的道理,困扰于自己平凡无奇的相貌,这样的烦恼不是太奢侈了吗?」
低首说话的她,错过了原君振噙在唇边的笑。
「所以呢?妳;打算怎办?」
她想改变!这四个字在他探问时浮现傅惜容脑海,清楚而明白。
是的,她想改变,不想再这么无用,她想学会疼惜自己!
就算没有人愿意疼惜平凡的她,她也要好好地疼惜自己,才不负爹娘为她取名「惜容」的美意。
小手握紧帷帽,用力得连十指都泛白,但她还是坚决地将之推向原君振。
「这个……请你烧、烧掉,我、我不用了。」
「妳;确定?」
她僵了僵,半晌,用力点头。
「我、我确定。」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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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拖累人,就必须学会自立!
盯着眼前不时喷出鼻息的庞然大物,傅惜容在心中重复默念这两句话。那是前日经过镇外一处小市集,听闻两位大婶侃侃而谈的人生总结。
其中一位大婶说着自己在出嫁前也是位千金小姐,怎知婚后夫婿家道中落,娘家又不肯施以援助,最后落得在市集卖菜营生。
当卸下帷帽,决心改变之后,沿途所见所闻,无不引她深思自省。
傅惜容发现过去的自己有如井底之蛙,直到看见外头回然不同的世界,就如爬出井底的青蛙窥见大于井口无数倍的蓝天,她为自身的无知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卑。
是以,当她听见路过大婶的交谈时,心口像被针狠狠刺了下。
回想她离家前的生活,哪一日不是养尊处优,在众人的照料下,犹如柔弱的花朵般成长,经不起一丝风吹雨打?
若不是这次私下离家,她永远都是只井底蛙。
如今脚伤已好,不必再麻烦原公子抱着她移动,但上、下马匹却成为继续麻烦他的问题。
所以,想自立,就从学会自己上马开始!这是傅惜容思考两夜的结论。
她轻抬莲足,悄悄踩上马蹬,双手紧抓马鞍前后两侧,手足并用,奋力将自己往上拉--
「哇啊!姊姊?!」甫出客栈门的原小侠一见这光景,立时大叫。
傅惜容吓得双手一滑。「啊--」
「糟!」原小侠脚尖一点,急奔向身子往下坠的她。
说时迟那时快,一袭黑影自后方赶过他已堪称迅疾的轻功,抢下英雄救美的功劳。
真快!看来四哥的轻功又更上一层楼了。原小侠心里虽不甘愿,但还是掩不住脸上祟拜的神情。
傅惜容紧闭双眼等待疼痛来袭,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狼狈样了。
然而,想象中坠地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是从天而降的暴吼,震痛了她耳膜。
「妳;在做什么?!」
跌进熟悉的臂弯,傅惜容感受到一如以往的炽热体温,惊魂未定的她耳膜虽因狮吼而疼痛,却感到无比的安心。
「妳;在做什么?!」得不到回应,原君振又重复一次。
这让人安心的声音令她大胆地睁开眼,可瞅见原君振阴郁的表情,平稳的心音又怦跳起来。
原君振脸色铁青,他的心险些给方才那幕吓得从嘴里跳出来!
要是他来不及赶上,她娇弱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了坠地的疼痛?
万一摔在地上,又不慎惊动马匹,让牠;四蹄乱踏压伤怎么办?
再如果,她受伤,他怎么办?!他--慢着!他、他为什么要问自己「她受伤,他该怎么办」这种怪异的问题?
她受伤……与他何干?
「原公子?」他要抱着她多久?傅惜容羞怯地低头。
啊,好羞人!
闻声垂眸,投注在傅惜容脸上的目光多了往常所没有的深思。
为什么这样看她?他笔直的视线让傅惜容双肩不由自主一缩。
「告诉我,妳;方才在做什么?」他声音少了先前的火气,多了一点……温柔。
「我、我只是、只是想自、自己上马……」在令人脸红心跳的视线下,傅惜容的话说得结巴。
「妳;想学骑术?」
「嗯。」螓首重重一点。「若我会骑术,原公子就不用每到一个镇便四处询问有无马车贩售,更不会因为我耽搁行程……」她愈说愈小声。他皱眉是因为她的话惹他生气吗?
「妳;赶着回成都?」事实上,他想问的是她这么赶着……返家?
返家意味着他俩同行的日子即将结束,她真这么赶?急着想摆脱他?这想法让他很不是滋味地敛眉。
「不是这么说的。」傅惜容急忙道:「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不想成为包袱、累赘……」她愈说,愈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唉。
「妳;不是包袱,更不是累赘。」
「咦?」
原君振放下她,轻轻哼气。「妳;应该事先跟我说。」
「我不想麻烦你。」这一路走来,她已经麻烦他太多了。
「妳;认为教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如何骑马比较麻烦,还是照顾一个摔得粉身碎骨的人比较麻烦?」
这话问得她为之语塞。「呃……」
一旁的原小侠觉得自己有义务纠正兄长的说辞:「四哥啊四哥,摔得粉身碎骨的人还能活命吗?」四哥会不会太夸张啦?
原君振古铜色的俊颜乍然一红,两道杀气射向小弟。「你闭嘴!」
「闭嘴就闭嘴。」原小侠嘀咕地走向自己的坐骑。
总有一天,他会把这小子的嘴给缝起来!原君振走向坐骑时边想。
一旋身,他手伸向站在原地的傅惜容。「过来。」
「啊?」不及反应,傅惜容愣了住。
「妳;不是想学骑术?」
娇容瞬间绽出荧荧光彩。「你愿意教我?」
「为何不?」比起刚开始,凡事畏怯、毫无主张,只会眨着一双怯弱眼神让人无法拒绝的她,他更欣赏她的主动积极。「妳;究竟想不想学?」
「想!我想!」傅惜容忙点头,小手迅速放入他掌中,兴奋得忘却男女分际。
事实上,随着相处日久,这样的想法在她脑中也日渐淡薄--至少,在面对眼前这对原氏兄弟时,她压根儿忘了这已束缚她十九年的礼教规范。
她视原小侠如弟弟,姊姊对弟弟自然亲近;而她视原君振为--呃?思绪乍停,傅惜容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他的。
但俏脸却在此时自内而外闷窜红火。
她直觉欲抽回手,可惜原君振更快一步,拉她走近马侧。
「学骑马之前要先学会如何上马,上马要从马的左侧,左手抓一撮马鬃毛--像这样;然后左脚踩稳马蹬,右手按在马鞍上……」
原君振开始传授骑术,浑然不觉自己牵在手里的佳人,芳心隐隐怦动--
为着方才瞬间顿悟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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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镇上的蓬莱客栈,在滂沱雨势中,依然照常开门做生意。
下雨天,留客天,客栈自然乐于留客,厢房客满,生意兴旺得很呢!
在这雨势中,人人无不掩窗避雨;可,也有一只大掌探出窗外,任雨水汇集掌中,从指缝流溢。
一连三天,雨势未见稍停,留住了急欲赶往成都的原君振一行人。
这种天候,特别惹人心烦意乱。
「闷、闷,非常闷!」手掌的主人语调烦躁地说。「这是什么鬼天气?太阳躲哪儿去了?」
「嘻。」一丝轻笑,自坐在桌边埋首女红的姑娘口中逸出。
倚坐在窗边的壮硕男子收回手,甩去掌中湿意,神情依然焦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