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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玩,拿着硬币左看右看不肯松手。
赵凯之夫妇领着杨阳上汽车的时候,三家人还在场部大门口留了一张合影。杨原平的鼻子酸酸的,从那天起,他就夜夜失眠,女儿坐在汽车上远去的身影总在他的眼前萦绕……
掐指算算,到今天这个不眠之夜,杨阳离开家已经是第九天了。这傻孩子明天下午就该回来了。想到后天就能见到宝贝女儿,杨原平心里多了几分激动,也多了几分安慰。
在那台超期服役的老式电风扇的呻吟声中,困意渐渐向他袭来。
这晚上,大漠河一带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一场人们不曾预料的强烈地震在午夜2时46分袭击了这里,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给这个边远小城制造了有史以来最惨重的悲剧。
那个时候,杨原平和这里的许多居民一样,经过了闷热的煎熬,刚刚进入了梦乡。而张慧英却依然清醒得很,她在为自己的女儿设计着未来。白天的时候,她收到了父亲从北京寄来的一封信,信中说已经给小楠联系到北京的一所小学,秋季就可以过去借读学前班。
张慧英为此兴奋了一整天。晚饭时她特意在丈夫面前卖了个关子,让他猜猜有什么好事情,不料反应迟钝的丈夫怎么也猜不出来,最后还是她告诉了他实情。谁知他听了竟然平淡如故,还温吞吞地说了一句:“借读多少年也成不了北京人,到时候还不得回来?”
《别问我是谁》第一章(4)
张慧英气得脸都白了,一晚上再也没有和他说话。丈夫似乎也不大注意她的态度,不到十点钟就倒头入睡了。张慧英听着丈夫的鼾声,更加心烦,她使劲摇着手中的扇子,一遍又一遍地为女儿设计着前途,一直熬了四个多钟点也毫无困意……
蓦地,她感到房间震颤了一下。
张慧英“腾”地坐起来,没来得及定神,整个屋子就剧烈地摇晃起来。她顺手打开灯,只见电灯大幅度地摆动着。她的脑子里“嗡”地一响,踹了丈夫一脚,同时大喊一声:“地震了!”转身扑到旁边的小床上,抱起李楠就往外跑。
丈夫这才清醒了,跟在她身后跑出屋子。他看了一眼杨原平家,见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便没有跟着母女俩下楼梯,而是拼命地敲杨家的门,高喊着:“原平,原平,快起来,地震了!”
这时,在他的头顶,已经有一块预制板松动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巨大的爆裂声……
杨原平夫妇被惊醒后,几乎同时爬起来,心照不宣地冲向小卧室。杨原平抱起赵灵,冲着妻子大喊:“快,打开门!”
妻子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去拉门,可是,门已经被扭曲,怎么也拉不开。
杨原平没有思考的时间,一手抱赵灵一手拽住妻子,朝着窗子的方向就跑。到了窗口,他一脚踹碎了玻璃窗子,歇斯底里地大叫:“愣着干什么?撕床单啊!”妻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杨原平把赵灵塞到她怀里,自己扯过床单猛地撕成两条。这时,房子忽然又摇晃起来,屋里的家具哗啦哗啦倒下。
妻子站立不稳,左右踉跄着,她回头对还在撕扯床单的丈夫喊了一声:“原平,来不及了,快!”便双手紧紧地抱住赵灵,一闭眼,从三层楼上猛地跳了下去。杨原平见状,“啊”地喊了一声,也毫不犹豫地从窗口跳下去了。
周围一片漆黑。在一片惊慌失措的呼叫声中,他重重地落在楼下的一棵树上,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人类在自然灾害面前显得那样无能,这场浩劫顷刻间就将大漠河变得满目疮痍,给多少家庭留下了永世难忘的痛苦记忆。事后统计出的遇难人员名单中,住平房的寥寥无几,住在楼房里的却多达两位数。这里面有杨原平的妻子和张慧英的丈夫。
《别问我是谁》第二章(1)
由于地震发生在夏天,而那个夏天又格外炎热,死难者的追悼会很快就举行了。会场就设在一座座地震棚外面,根据遇难者家属的意愿,遗像分别挂在各个地震棚里面。杨原平妻子和张慧英丈夫的遗像挂在一个棚里。遗像前还摆放着两个花圈,几乎把整个地震棚占满了。
折腾了好几天,李楠和赵灵两个孩子累得够戗,就在地震棚里相拥着睡着了,小脸上还留着泪痕。杨原平心疼地弯下腰,摸摸孩子的小脸,喉咙一阵发哽。旁边的张慧英轻声嘟囔:“幸亏他们仨出去了,逃过了这一劫。看来那枚幸运币还真管用呢!”
杨原平嘴里不说,心里却一直在打鼓:杨阳他们已经走了十一天了,按正常情况,昨天就该回来了,可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兰州离大漠河也就是几百里的路程,会不会……他不敢想下去了。
果然,当天晚上,收音机里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这次地震的震中就在大漠河和兰州的中间地带,震后,由于暴雨的冲击,使得那里发生了严重的山体滑坡,好几辆路过的汽车翻进了山沟里,其中还有一辆是旅游车……
杨原平当时就被这则消息击晕了:杨阳他们会不会就在那辆车上?天哪!人到这种时候,往往会产生很多奇怪的念头。一贯不迷信的杨原平竟然想到了那枚硬币:我的杨阳身上还带着它呢,想必不会遇到什么不幸的事情!即使遇到,也会逢凶化吉的!
他整夜都在脑子里强化这个足以安慰自己的念头,但天刚刚亮,还是支撑不住了,脚步匆匆地赶到了场部。
刚进场长办公室,杨原平就看出场长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在心底升起了。朱场长亲自将一杯沏好的茶递给他,委婉地说了些“要节哀顺变”之类的安慰话后,拿出一份电话记录,轻轻地放在杨原平面前:“这是一份电话记录。现在是特殊时期,上级也不可能下达一个专门的通知,你看吧……”
杨原平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接过电话记录,手止不住激烈地哆嗦起来。那份短短的电文他足足看了好几遍。看着看着,面色逐渐变得惨白,终于抬起头来,嘴唇抖动着自言自语道:“这……天哪!这怎么可能呢?你们没有听错吧?”
朱场长难过地垂下头:“没有。我接到电话后也有些不相信,又亲自打电话问当地的公安部门。他们说,参观团当天晚上从大漠河旅游区往省城赶的时候,路上突然遇到了强烈余震,再加上天降暴雨,使得公路旁的山体突然滑坡,刚好把他们坐的那辆车子冲下山,掉到了河里……赵凯之两口子,还有你的女儿杨阳就在那辆车上……到现在,赵凯之两口子已经找到,可是……已经没救了。而你的女儿生死不明……你先别着急,等那边有了确切的消息我再告诉你。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杨原平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目光茫然地望着那张电文记录。沉默了几分钟,他突然站起,发出一声惨烈的吼叫:“不,我不相信!我,我要去找我女儿……”
一旁的场长伸手扶住他:“老杨,你冷静一些。医生说了,你的腿现在还不能走长路,这样会毁掉的。”
杨原平咬着牙,大声喊:“我的女儿都没了,我还要这腿有啥用?”说着,他固执地甩开场长,一瘸一拐走出办公室。
一出门,他就看见张慧英拉着李楠站在门口。原来,张慧英听说杨原平被吉普车拉走了,生性多疑的她猜测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领着女儿悄悄跟了过来。到了场长办公室,她没有进去,躲在门口将里面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双手拦住杨原平,说:“你这是要干什么?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嘛!”
杨原平都要哭出来了:“我就是要搞清楚嘛!你不要拦我!”
平时温文尔雅的杨原平像着了魔一样,任她说得天花乱坠,就是听不进去,一门心思地要去找女儿和赵凯之夫妇。
朱场长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好顺从了他的意愿,还特意派了一辆车,直接把他送到镇上的火车站。杨原平谢过场长,又含着眼泪拜托张慧英照看好灵灵。张慧英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带着哭腔连声答应了。
《别问我是谁》第二章(2)
杨原平赶到山体滑坡的地方,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那辆大客车的残骸已经被打捞上来,虽然样子惨不忍睹,却很醒目。公路下面是山谷,两座大山的夹缝中淌着洪水咆哮的大漠河。河边还有几个穿救生衣的人划着皮筏继续寻找落水者,一个戴着红袖章的指挥人员嘴里吹着哨,指挥挖掘机和工人们。
尽管现场十分繁忙,副总指挥还是抽出身来认真地接待了杨原平。然而,他对搜救工作的介绍却让杨原平大失所望。副总指挥说,当时这辆车上一共有33个乘客,包括幸存者和遇难者,现在一共打捞上来30个,包括赵凯之夫妇;还有三个下落不明,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杨原平茫然地喃喃自语:“最后的努力?”
副总指挥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发出深深的叹息:“是啊,你也都看见了,这么深的沟,河水又那么急,你的女儿身体那么小,极有可能被洪水冲远了。我们会努力的。但是,说句您不爱听的话,生还的希望极其渺茫……”
杨原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向一边倒去。旁边几个人连忙把他扶到临时支起的简易床上。这时,一个长得很帅气的年轻人走到他的床边,弯下腰自我介绍:“杨先生,我是《生活参考报》的记者于家驹,听说,您的女儿在这次车祸中失踪了,对吗?”
杨原平沉重地点点头:“是。我就是来找她的。”
于家驹回身看了看下面滔滔的河水,问:“这么深的水,这么大的浪,您觉得还能找到您的女儿吗?”
这是杨原平最不愿意听到的,他被深深地刺激了,突然有了精神,愤愤地看了对方一眼,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她。”
“凭什么?”
杨原平一下子坐起来,提高了嗓门:“凭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
于家驹显然被这话震惊,两眼蓦地瞪大,然后露出歉意的表情:“对不起,真是对不起……”说完,拿出一个采访本,想问点什么。杨原平厌烦地摆摆手,无声地拒绝了。于家驹碰了软钉子,有些尴尬,也不再坚持,抱歉地笑了笑,到帐篷外面去了。
杨原平觉得腿上一阵钻心的痛,站立不稳倒在床上,痛苦地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身上暖烘烘的,睁开眼一看,只见那位年轻的记者于家驹又站在他的面前。杨原平立刻把脸扭到了一边。
于家驹轻声说:“杨先生,对不起,我是个实习记者,刚才的问话如有不妥的地方,还请您原谅……”
杨原平懒懒地答道:“没关系,没关系。”
于家驹在床头坐下来:“您的最后一句话已经深深地打动了我。我有个请求,如果您同意,我愿意陪着您沿着大漠河去寻找您的女儿。行吗?”
杨原平心里一动,他把脸扭过来,看到一双真诚的眼睛,不禁被打动了。他伸手拍了一下于家驹:“行,年轻人!”
为了防止意外,指挥部特意派了非常熟悉当地情况的一位姓王的师傅作向导,三个人一直沿着河边向下寻找。
暴雨过后,大漠河水流湍急。浊浪卷着一路冲下来的杂物咆哮着向下游翻滚而去。杨原平腿上有伤,走起来很吃力,于家驹不时地去扶他,又时不时地向他问着什么。沿途只要碰上老乡,他们就一定要上前问询。然而,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令人失望的。他们就这样整整走了一夜。天亮的时候,终于走出了山沟,眼前渐渐变得平缓开阔。王师傅仿佛已经筋疲力尽,招呼大家坐在一块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