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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落日-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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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看向念念。导游笑道:“我也听过这种说法,是曾经的镇关大将军朱朝夕所提,但是这不过是民间传说而已,史书上没有过记载,历史上也根本没有这个人……我想我们还是尊重历史比较好……”“怎么会没有这个人呢?”念念摇头,却为自己突然出现的想法吃惊不已,她从来没有来过镇北台,甚至在这之前都没有听说过,可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而仿佛这个想法就是在她生命中一直存在而且生了根一般……镇关将军原来是叫“朱朝夕”?朱朝夕……念念喃喃念着这个名字,那么他是谁,这个名字为什么听到了心会这样的痛?林雨然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念念,你这是怎么回事?是你听说过,还是自己瞎编的……你可别吓唬我呀!”念念深深吸了口气,故作轻松地道:“我吓唬你什么?我的事你还不知道,枉我们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了?”林雨然叹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到了五台山以后,你就有那么一点不对劲,我是了解你,可现在的你却让我越来越陌生了……”陌生?念念不由得苦笑,是啊,现在她对自己都是越来越陌生了……但她并不害怕,仿佛这一切正是她所期待的……所以,傍晚,她又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这个似乎曾经在她记忆中出现过的地方……“塞下秋天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极目北眺,长城外,古道边,只有无定河水弯延曲折静静地流淌,只有漫漫黄沙的毛乌素沙漠孤独地屹立在那里。那片曾经草肥水美的美丽草场呢,那片曾经热闹繁华的边城贡市(注:贡市为汉族与少数民族交换买卖双方所需物品的集市)呢?那个让她找了二十几年,却仿佛等了几个世纪的爱人呢?没有羌管悠悠,没有边角连连,夜色渐浓,天地间一片寂静,念念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小女孩,一直在寻找着回家的路。遗址的看管人员来催了她好几次了,在他们看来,她的行为可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吧,有谁会在这样寒冷的傍晚还会跑来参观,甚至迟迟不走?“就让我和它们告个别吧。”念念苦笑道,因为时间的关系,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而这里的一切,仿佛就近在咫尺,却为什么远如天涯?她轻抚着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的城墙,那上面有着被风化的斑驳的痕迹,有着被战争损坏过的伤痕,有着古往今来文人游客随手的留念……那么哪一样能够告诉她,发生在这里的故事,和发生于她身上的故事呢?突然,念念的手停在了一处痕迹上面。那不是风化出来的,也不是被战争损坏的,那只是一块方寸大小的不规则的凹坑,旁边还有浅浅的几个字: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苍劲有力的字体,却透露着绝望的悲伤——念念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这几个字就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她心底一般地痛。手指轻轻地划过,停在了那个凹坑上面。上面有着一块不起眼的黑黑的碎石,另一边的一半就像是因为自然风化而掉落了一般,便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凹坑。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五台山上灰衣僧人所赠的残玉,摸索着放进去,刚刚好嵌进了里面。与原有的那片碎石和成了一个圆圆的玉袂——“玉袂碎了,可以再圆,那么我呢?”念念轻声叹道,忽然想起了那灰衣僧人的话:“等它们的主人来带它们‘回家’……”忽然间天色暗了下来,一阵莫名的风吹得念念睁不开眼,闭上了眼,却感觉脚下的地剧烈地震动起来,她不得不用手去扶旁边的城墙,再睁眼,天还是那暗黑得要憋出一场大雪一般的天,地也还是那青石方砖铺就的地,而手边的城墙,也还像刚才的一般坚固,可是似乎又有哪里改变了……一切,似乎又都不一样了!不远的前方亮着灯火,而在几分钟前那里还是一片漆黑,仿佛……仿佛就是导游说过的曾经是明代士兵们守城扎帐的地方;似乎脚下的第二层还依稀有人说话的声音……“谁?是谁?”忽然传来一声闷喝,陕西口音极重。
念念不由得一惊,紧接着是一阵兵器交接的声音,四周亮起了数根火把,然后出现的是身穿铠甲、手执长矛的士兵。哦,老天!念念倒吸了口气,她虽然想知道所有发生的奇怪的一切,但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的“代价”—;—;她,不会是……回到了古代吧?!
明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7年)  深秋延绥(今陕西榆林)城东驼山,戴兴寺
这里曾经香火鼎盛。
但是连年的战乱,特别是近四五年来,鞑靼人的铁骑几乎要踏破了延绥城关,能走的人差不多全都往南方搬走了后,就连热闹繁华一时的款贡城也冷清了许多,更何况是寺院呢?后山更是人迹罕至。
这里有一处草庐,旁边是一座小小的坟茔,孤零零地立于秋风中,但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四周还长着几株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小小野花。一个白衣僧人就站在墓旁。他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背影是那样的孤单与削瘦,如果不是秋风吹起他的僧袍飘扬,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成了化石。“宁王,求求您了……”于草庐几丈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那人大约二十六七岁上下的年纪,一身威武冷凝的气势,一张石刻般刚毅的脸,但此时却毕恭毕敬地跪在那里,似乎也已经很久了。看他一身战袍,便可知他应该在军中职位不低的地位,而战袍上面的斑斑血迹,如此触目惊心,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他刚刚经历过怎样的一场恶战!“阿弥陀佛……”白衣僧人没有回头,依然面向着远山,面向着墓碑,淡淡地道,“管施主,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早已不是什么王爷,贫僧法号忘尘……”管鹏听着他的话,神情一黯,这是他不下第二十次来了吧,但每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他的心与宁王一般的痛呵!他不由长叹道:“宁王,您这又是何苦呢……而且鞑靼人上次已经炸毁了北城的城墙,他们扬言下个月要攻进延绥城,他们……”被称作宁王的白衣僧人忘尘忽然打断他的话:“这话你应该说给陕西总兵去听,我只是个出家人,你说这么多,与我何干?”管鹏听他如此无情的话,不由得一怔,他的脸憋得通红,他是个军人,只懂得行军打仗,哪里懂得如何与人争辩?更何况他在这世上也只服宁王一个人,眼前的人正是他的主子。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信,沉声道:“前日收到了京城的消息,说是欲改立了西宫的福王为太子,现在他的手下已经在京城更加嚣张了,王爷……”忘尘回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却只是合什淡淡地道:“这等红尘俗事,又岂是我辈可以左右……”管鹏一怔,福王为人狡诈阴险、攻于心计,依仗着其母郑贵妃极受皇帝宠爱,为所欲为。宁王爷素来是最反对立他为储的,总在说如果立他为太子,无疑是将大明朝推向深渊,可是如今,难道他真的可以置大明朝的兴亡于不顾?他不理会忘尘的淡漠,又道:“信上还说,皇上甚为想念王爷,而皇后娘娘也因为思子心切病了好久,最近常常半夜惊醒大叫着宁王的名字……他们说王爷的心情他们能理解,还说……王爷为公主守了两年,应该回家了……”回家?那里能算是他的家么?而父皇想念的,也不是过一个可以任他差遣、打仗的将军而已吧,他苦笑,但闻及母亲得病,忘尘不由心中一阵黯然,也许他注定是一个不忠不孝的人。他咬牙狠下心向管鹏轻叹道:“往日种种譬如昨日已死……管施主,请转告众人,贫僧已经皈依佛门,无欲无求,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活得轻松逍遥,请他们……保重吧……”管鹏怔怔地看着他,现在的王爷这也叫活得“轻松逍遥”么?他心中的苦、眼中的悲哀连他这个粗心的武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又能骗得了谁?他咬牙道:“您……难道为了一个盈玉公主,王爷真的就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了么?王爷说过,愿以一己之力撑得天下太平,而若是公主地下有知,知道王爷的现状,怕也只是笑您的陕隘与自私吧?”忘尘听得他说“盈玉公主”时,身形明显一震……他伸手轻抚着墓碑—;—;大明公主朱盈玉之陵!那是他用血泪为她立起来的纪念啊!
两年了吧,他结庐于此,他断发断情,他与“她”朝夕相伴,可是他一直不能原谅自己!他曾经发誓要保护她、照顾她一生一世的,可是他没有做到;而此时,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这里守护她的坟墓一生一世了吧!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异样的潮红,良久,他才恢复了平静,向管鹏轻叹道:“你不必用话来激我……管鹏,我们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你跟着我至少有十年了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很清楚,你直来直去,这些话不是你能够想出来和说过出来的……是临风教你的吧……他也来了么?”管鹏听得宁王叫出自己的名字,眼眶忽然就红了起来,这是两年来王爷第一次不称自己为“施主”,第一次一如从前一般的直呼自己,他多么希望能够看到宁王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多想自己可以同他再一起在战场上杀个痛快呀!可是如今的他却心如缟灰,形容削瘦,生不如死,哪还有当年的英姿与潇洒?盈玉公主呀,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求你救救王爷,救救咱们大明江山吧!思及此处,管鹏不由得眼泪流了下来,他也不说话,只是一味的跪在那里磕头,一下一下,用力极重,不一会,地上便留下了片片血迹!忘尘蓦然回首,见管鹏的举动,神情一变,他刚刚要移动脚步却突然忍了下来,他紧紧握着拳,闭上眼,良久才一字一字地道:“大明江山,朱家王朝,难道我为这些牺牲的还不够么……二十七年了,我都躲到了这里,都成了这副样子,你们还要逼我么……我已经来日无多,难道你们让我连死都要带着满心的遗憾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求过几天想过的日子都不能够,难道就只因为我是朱朝夕,我是神宗皇帝的儿子么……”看着宁王如此绝望与悲伤的的神情,管鹏不由得怔住了,他的王爷一直都是谦良温和的,一直都是乐观积极的,一直都是以大明江山为己任的,可是眼前的他怎么会绝望成这样?怎么会“来日无多”?血顺着他刚毅的脸,与泪和在一起缓缓流下,怎么做才能换回原来的王爷呀,如果可以,他情愿付出任何的代价!
第二章
    望着镜中的自己,念念仍然像作梦一样。
天生的乐观自立并没有让她为这突然回到古代的变故有多害怕,她忽然有一种感觉,仿佛是离自己想拥有的一切更近了。她不由得在想,是不是自己本来就是生活在这里的?否则为什么对这里的一切不但不惊慌,反而有一种异样的亲切?她犹记得前天初到时的情景—;—;她唯一不明白的是当她被士兵当作鞑靼的细作押到主将面前时那人的奇怪表情。她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低头看看自己,白色及膝的长羽绒服与他们身穿的长袍应该还算比较相像吧,幸好一年前剪短的头发如今已经可以扎起马尾来,几百年前的人与自己也不算有太大出入,可为什么他盯着自己的眼光好像在看一个妖怪?当那人突然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叫着“公主”时,她真的是吓了一大跳!第三天了,每天都会有人给她送来饭菜,却没有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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