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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听到你的心跳,听到那沉重呼吸在你胸腔中起伏。于是,我哭了。我啜泣得像个小娃娃。
这是我第一次在你面前哭,第一次对你说了个破碎的,没有完的故事。“呵,别哭,”你轻
轻的说:“人生的故事原有好多种,有多少的主角会是聪明人呢!这原是个苯人的世界
呵!”
月亮仍然清亮,幽幽然的照射著那小小的花园。我知道,这笨拙的故事将永无结尾。事
实上,这一夜以后,我还对你说过故事吗?好像没有了。那就是我对你说的最后的一个故
事。你离开的时候,给了我一封短笺,上面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字:
“避免让那个故事变得更坏,我走了。但愿再相遇
的时候,你会说一个最美丽最完整的故事给我听,故事
中的主角应该是个最聪明最聪明的女孩。”
够了,用不著再写什么,你一向都是那样简洁。接下来的岁月里,我确实用心地想塑造
一个美丽的故事,我不愿再见到你的时候,交给你的是一张白卷。只是呵,竹风,可悲的
是,我仍然是那样一个很笨很笨的傻女孩。
月圆月缺,日升日沉,多少的日子从我的手底流过去了。我仍然在说故事,说了许许多
多的故事,给许许多多的人听。只是呵,竹风,当这样的深夜里,当我捧著一杯茶,点燃了
一炉檀香,静静的坐在窗前,我遗憾著,你在何方呢?你依旧喜欢听故事吗?竹风?多少的
夜,我就这样问著,站在窗前,对著黑暗的、广漠的穹苍问著。然后,你的信来了,像是在
答复我一切的问题,你写著:“你现在成为说故事的专家了,其中可有说给我听
的故事?自从不再见到那个只会说故事的傻女孩,我的
日子是一连串寂寞的堆积。我想你了解的。
继续说你的故事吧,记住有一个傻瓜要听。和以前
一样,这傻瓜渴望著你的每一个故事;完整的或不完整
的,有结局的或没结局的,他都要听!”
还是那样简洁。只是,在信尾,你加了一阕词: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
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
常。”是的,你没有忘记那些说故事的日子,没有忘记那些说李清照“赌书泼茶”的夜
晚。呵,竹风!
淡绿色的光线在室内照得好幽柔,微风在窗外低低的吟唱,远处还有些儿疏疏落落的灯
光。那只不知名的鸟儿又在叫了,叫得好抑扬,叫得好寥落。呵!这样的夜!
这样的夜,我能做些什么呢?
让我再给你说个故事吧!竹风。以后,每夜每夜,我将为你说许多许多的故事。竹风,
你静静的听吧!
夜好深,夜好沉,夜好静谧。
静静的听吧!竹风。静静的听吧!你。一九六八·四·八·夜水灵3/37水灵
竹风,还记得我们在海边共同消磨的那些下午么?还
记得那海浪的翻腾,那海风的呼啸,和那海鸥的翱翔么?
还记得那嵯峨的岩石,和岩石隙缝中爬行的寄居蟹么?还
有那些浪花,白色的,一层又一层,一朵又一朵,和天
空的白云相映。记得么?竹风,那海水无边无际的蔚蓝
常常和天空那无边无际的蔚蓝相合,成为那样一片柔和
舒适的蓝色氍毹,使你想在上面酣睡,想在上面打滚。记
得么?竹风。还有那海面的落日和暮霭,还有那海边的夜景和繁
星,还有那远处的归帆和暗夜中明明灭灭的渔火。都记
得么?竹风。海一向使我们沉迷,一向使我们醺然如醉,
一向能将我们引进一个忘我的境界,是不?竹风。所以,
今夜,让我告诉你一个关于海的故事。一江宇文终于来到了那滨海的小渔村,停留在那
幢简陋的小木屋之前了。那正是夏日的午后,灼热的太阳毫不留情的曝晒著大地,曝晒著那
小小的村庄,曝晒著裸露在海岸边的礁石和绵延的沙滩。海风干燥的掠了过来,夹带著细沙
和海水的咸味。海浪拍击著岩石的声音显得单调而倦怠——整个的小村庄都是倦怠的,在这
燠热的夏日的骄阳之下沉睡。路边的草丛上晒著渔网,发散著浓重的鱼腥味,尼龙线编织的
渔网上间或还挂著几片鱼鳞,迎著太阳光闪烁。
整个小村大概只有三四十户人家,都是同样原始的、木板的建筑,偶然有一两家围著矮
矮的泥墙,墙上也挂满渔网。几乎每家的门都是半掩半闭的,你可以一直看到里面堂屋中设
立的神像,和一些木板凳子,木凳上可能躺著个熟睡的孩子,或是坐著个梳著髻的老太婆,
在那儿一边补著渔网,一边静静的打著盹。江宇文的出现并没有惊动这沉睡著的小村庄,只
有几个在门外嬉戏著的孩子对他投来了好奇的一瞥,村庄睡得很熟。村里的男人都是利用夜
里来捕鱼,早上归航的,所以,这正是男人们休憩的时光。江宇文提著他的旅行袋,肩上背
著他那一大捆的书籍,挨著每一户的门外,找寻著门牌号码。然后,他停在那小木屋的前面
了。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小屋显得那样的宁静和单纯。有一堵矮矮的围墙,围墙没有门,只
留了一个宽宽的入口,墙里,有一棵又高又大的老榕树,树根虬结的冒出了地面,树干粗而
茁壮,看样子三个人也无法合抱。树枝上垂著无数的气根,迎著海风飘荡,像个庄严的老人
的髯髯长须。
榕树下还有个石凳子,现在,石凳上正挺立著一只“道貌岸然”的大白公鸡,高高的昂
著它那雄伟的头,它斜睨著站在围墙外的这个陌生人,有股骄傲的、自负的、不可一世的气
概。石凳下面,它的“太太们”正带著一群儿女在嬉戏,倒是一幅挺美的“天伦图”。
江宇文呼出了一口气,烈日已经晒得他的头发昏,汗也湿透了背脊上的衣服,跨进了围
墙的入口,他走进了那小小的院落,在那半掩半闭的门口张望了一下,门里没有人,神像前
的方桌上,有一束摘了一半的空心菜。
他停了几秒钟,然后扬著声音喊:
“喂喂,有人在家吗?”
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答应。推开了那两扇半掩的门,他走了进去,堂屋不大,水泥铺
的地,木板砌的墙,倒也相当整洁。那不知名的神像前,还有残余的烟火,一缕青烟在静幽
幽的缭绕著。他下意识的打量著屋子,把书籍和旅行袋都放在方桌上面。这会是一个念书和
休憩的好所在,他模糊的想著,耳边又飘起李正雄的话来:“别对那小屋期望过高,宇文,
它不是过惯了都市生活的你所能想像的。你既然一心一意要去住一段时间,你就去住吧,反
正我家里现在只有一个老姑妈在看房子,房间都空著,我又宁愿待在城里不愿回去,老姑妈
是巴不得有个人去住住的。你只管去住,但是,别用你的文学头脑,把它幻想成什么海滨的
别墅呵,那只是个单单调调的小渔村,一幢简简单单的小木屋,我包管你在那儿住不到一星
期就会厌倦了。”
会厌倦吗?江宇文看著那神坛前袅袅上升的一缕青烟,看著屋外那棵老榕树,那灿烂一
片的阳光,听著不远处那海浪的喧嚣……会厌倦吗?他不知道。但是,这儿起码不会有城市
里复杂的情感纠缠,和那炙心的折磨,这儿会让他恢复自信,找到那失去的自我。他将利用
这段时间,好好的念一点书,弥补这两年来所荒废的学业,休养那满心灵的创痕。然后,他
要振起那受伤的翅膀来,好好的飞翔,飞翔,飞得又高又远,飞给那些轻视他的人看,飞给
那个“她”看。
她!他咬了一下嘴唇,咬得那样重,使他因痛楚而惊跳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站在屋
里出了神。跨了一大步,他伸头望向后面的房间,又扬著声音叫了一声:
“有人在家吗?喂喂,有人在家吗?”
这次,他的呼叫有了反应,一个老太婆踉踉跄跄的从后面跑了出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上嵌著对惊愕的眼睛,呆呆的瞪著江宇文,结舌的说著一些江宇文不能十分了解的言语。江
宇文不用问,也知道她必定就是李正雄的姑母,带著个微笑,他开门见山介绍了自己:
“我是江宇文,李正雄告诉我,他已经跟您说过了,我要在这儿借住两个月。”“呵
呵,”老太婆恍然大悟,那脸孔上的皱纹立即都被笑容所填满了,难得她竟懂得国语,想必
是李正雄的传授。“呵呵,是阿雄的朋友啊,阿雄怎么没有回来?”
“他的工作离不开!”江宇文说著,心底模糊的想著李正雄,一个渔人的儿子,竟读到
大学毕业,做了工程师,这简直是难以思议的。“他托我带了点钱来,”他拿出了一个信
封,交给老太婆,笑著说:“里面两千块,你点一点吧。另外呢,”他又掏出两千元来,放
在方桌上,说:“这是我给您的,我在这儿住,一日三餐,总是要花钱的,所以……”
“呵呵,”老太婆叫著说,由衷的惶惑了起来,一口气交给她这么多钱,使她完全手足
失措,“免啦!免啦!”她喊著:“不要拿钱呀,江先生!阿雄早就交代过啦,你就住阿雄
房间,不麻烦呀,免啦!免啦……”
“收下吧,阿婆。”江宇文说,把钱塞进了那颤抖著的、粗糙的、干而瘦削的手中。
“不然我就走了。”
老太婆终于收下了钱,然后,她立刻开始忙碌了起来,带著那么大的欢愉和敬意,她捧
来了洗脸水,拿来了肥皂毛巾,又急急乎的带江宇文走进他的房间。那原是李正雄回家时住
的,显然是全屋里最好的一间,宽敞、整洁,而且还出乎意外的有纱窗和纱门,窗上还垂著
粗布的窗帘。室内除了床之外,有书桌,有书橱,有衣柜,还有两张藤的躺椅。
老太婆那么忙碌和热心的更换著床上的被单和枕头套,又一再的抹拭著那原已很干净的
桌椅,使江宇文都不好意思起来,经过了一番争执般的客气,老阿婆才依依的退出了那房
间,跑去挖空心思的去弄晚餐了。
这儿,江宇文打开了他的旅行袋,把衣服挂进了衣橱里。然后,将书籍放在书柜的空档
中,文具放在桌上,他环室四顾,禁不住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谁能料到,昨天他还在城市的
酒绿灯红中挣扎,而今天,他却已遁避到这原始的小渔村来了!走到窗子前面,他拉开了窗
帘,一阵海风对他迎面扑来,带著浓重的、海的气息。他这才惊奇的发现,这扇窗竟然是面
海的,站在这儿,可以一直看到那广漠无边的大海,太阳绚烂的照射著,在海面反射著无数
耀目的银光。他深吸了口气,不由自主的对那大海伸展手臂,闭上眼睛,高声喊著说:
“海!洗净我吧!洗净我那满身满心灵的尘嚣吧!”水灵4/37
二海边的头两天,他完全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念书。握著一本《世界名诗选》,他走遍了
附近数哩之内的海岸线,把整个的时间,用来探索和找寻海的奥秘,欣赏著那海面瞬息万变
的神奇。从来没有度过像这样的日子,他往往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一块大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