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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一个人?」一张床,一桌一几,就算点着腊烛…光线仍然不算很好。
「你运气好,不用跟其他的人挤通铺,本来应该跟你同房的菊儿,日前被领了回去,如今就你一个人咯。」有的人求还求不到独居一室呢。
「我可以去跟大伙一块挤的。」一个人……她不要!
梅妈呆了呆,「好」会总算捡回声音。这娃儿处处跟人家不同样,跟爷能处得来吗?
「丫头,别挑三检四的不知足了,我叫人下面去,隔壁那间是浴间,你赶紧把身子洗干净,等等面就来了。」
「我不能选择吗?」她垂着眼。
天啊,一个丫鬟竟然要求选择,破天荒!
「我要你早睡早起,滕府不养闲人,等明儿个你跟竹儿去做事,她会带着你,就这样了。」
「知道了。」
看她瘦弱的模样,梅妈心中一软。「我去房里给你拿点伤药,女孩家破相不好……唉,怎么会这样……」
她从来没带过这么多事的娃儿,出了门,轻呼出气来。
* * *
扫地不是很容易的事,就算双手换来换去,竹帚还是不小心就掉地。
冬天的朝阳好舒服喔,照在身上,她有些泛黑的眼圈舒服得几乎要闭上。要是可以在这么光亮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该有多好。
「再继续你是不是就要睡着了?」言词刻薄的声音把钵兰的瞌睡虫赶走大半,但是一夜没睡好的她就是精神不起来。
他到这里做什么?还以为编派做这工作就不会再见到他了,昨夜还失落了很久,他看起来火气很大,心情不佳。
「你没有话要说吗?」一早起床就看见这丫头在他院子前扫地,一边扫一边吹风,还一边打瞌睡,一块地扫了个把时辰还没完,他忍不住出来吼她。
「嗯……应该没有。」
「你又忘记!到我左边来说话!」他吼得大声,吼得树叶簌簌往下掉,使本来就光秃秃的树干更难看了,活像人没穿衣服。
「还没有人来伺候你吃早膳吗?今天不知道轮到谁,我可以帮你问问。」听说肚子饿容易让人心情不好。
她今早听说婢女们列了一张表格,替宅子里的主子打分数,五爷,是最难伺候的一个,每天换一名送饭的丫鬟,听说梅妈已考虑要向远在江南的滕府老家求救要人了。
「你存心气死我!」见她没反应,滕不妄把起床气发挥得淋漓尽致。
钵兰闭嘴,慢慢站到他左边。
几个月前的滕不妄不是这样的。他今天会变成这样,都是她的错……咬着牙,她心中翻腾,意识清醒了几分。
「别再让我看到你偷懒的样子,去打水来让我梳洗,我肚子饿了。」
「我地还没扫完。」本来扫地是竹儿负责的,她见钵兰瘦小,自告奋勇地打水,把费力的工作揽了下来。
「是我重要,还是地板重要?」他的脸色遽变。
「扫地是竹儿的工作,我跟她换工作要是没做完她会被骂的,至于你,你可以先站一边去,等我打扫好,就来帮你。」钵兰自认分配得很公平。
天翻了吗?她居然把他的重要性排到扫地后面。
滕不妄怒火更炽,咬牙大吼,「钵、兰!」
「我姓耳。」
「耳钵兰!」
「我有听着,我的耳朵很好。」完了,又踩到地雷。她赶紧用指头塞住耳朵,「别吼,别吼,我去就是了。」
他是存心来折磨她的。
她拖着一直没有离手的竹帚走,冷不防裙子绊了脚,险些摔跤,才站稳,又一踉跄。
膝不妄的心叫她提到喉咙,「你这该死的丫责,走错了路也不知道!」
「错了吗?」没睡饱的她被他骂得头昏眼花,究竟,膳房要往哪个方向走?钵兰怎么看都觉得差不多,茫然了。
「出了拱门往右直走就是了。」他要是不出声提醒,怕这丫头要在原地站到天荒地老了,还有,她那难看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回来!」
「要去膳房。」
「叫你回来你就回来!」他咬牙。
她走了回来,在离他一段距离的地方站住。
悄然无声的庭院陷入沉寂,任由风吹草动飞鸟过,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
微寒的晨风徐徐的吹着,穿透钵兰带倦的身体,拿着竹帚,不自觉的下巴顶着手背,眼皮重了,竟打起瞌睡来,没发现滕不妄的眼睛盯着她。
她整理得不够整齐的发随风飘动,有几绺垂在肩膀上,简单的衣裳倒是干净,从高处看她撑着也能睡的脸显得更小了……
没给他打量完的机会,砰一声,失去重心的钵兰翻倒,结实的摔在地上。
她以为滕不妄可怕的吼叫声会随着她倒地响彻云霄,她赶紧爬起来。嗯,幸好没有跌破皮,要不然又要多出一处伤口了。检查完全身,她这才抬头,对上的是滕不妄狠狠拱起的眉峰。这次,他居然没发怒……
「跟我回屋里去。」他的语气不算好,却也坏不到哪去。他转身,不知道是感受钵兰瞧他的眼光还是怎地,拄杖的腿有些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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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滕府不成文的规矩里,奴婢伺候过主子梳洗、用膳才能用早饭,钵兰回来得迟,其他的人都走光了。
「娃儿,我还在想你怎么还没回来,菜都凉了呢。」梅妈把特地留的饭菜从纱橱中端出来,塞给她干净的筷子。
「我迷路,找了很久,幸好半路上碰上这位公子。」她身后站着探头探脑的天鸟过。
呵呵,原来,她们吃饭的地方在这里啊。
「公子爷。」梅妈低呼,没想到五爷的高贵客人会到这地方。
「也给我一碗,我想尝尝哪里不一样。」木桌木椅,还算窗明几净,下人跟客人的饭菜差别在哪呢?他很想知道。
「这里不是客人应该来的地方,您要饿了,我立刻让人派饭到别馆去,请您稍候。」梅妈看着把脸埋进白稀饭的钵兰,还有坐好搓着手准备让人上菜的天鸟过,表情为难。
「我要吃跟她同样的清粥小菜,我很久就想试试哪里不同了。」他雀跃的模样像真企盼很久了似。
梅妈无奈的送上酱菜、煮得白胖的米粥。
「大家同一个桌子吃饭,果然滋味不同,我下回、下下回都来这里跟你一同用膳好了。」淅沥呼噜的把微凉的稀饭吞进肚子,天鸟过迳自下了决定。
虽然这个丫鬟是个纸片人儿,没前没后的,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平庸得很,不过,跟她在一起很自然,她不会像别的丫鬟聒噪个没完,要不就对着他脸红发愣,有时他还真怕对方脑充血呢。
钵兰对他这番宣告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把最后一丁点豆腐乳扒进嘴巴,满足的放下碗筷,这才慢半拍的发现天鸟过很不爽的瞪着她。
「公子……在对我说话?」
「不然呢,我对墙壁自言自语吗?」天鸟过不高兴了起来。
人的心理是微妙的,他纵使不喜欢一直有人追着他跑,但被忽视又伤害到他骄傲的自尊心,向来被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子当然不开心起来。
「公子吃饱了?我来把碗盘收下去。」要差遣她工作讲一声就可以了,不用把脸板起来。
「这不重要,随便搁下,倒是你,叫什么名字?」是要她注意他的存在,关碗盘什么事!
「钵兰。」她福了福身子。
呵呵,她一点都没有身为人家奴婢的自觉啊,从头到尾不见谦恭,我啊我的说着,可见她本来不是干奴才的命。
「哪个钵?」
「水钵的钵,空谷幽兰的兰。」
「水钵里的空谷幽兰啊,好名字!」
「谢谢公子夸奖。」碟浅水轻兰花难长久啊。她爹爹取名的时候想的应该是这样吧;女子,要泼出家门的水不用细细呵护,养得再好也是别人家的。
「你家中做什么营生的?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可不是寻常人家想得出来的。」丫鬟他见多了,这么有特色的倒是少有。
「家父在乡下开了间杂货铺,做小生意维持一家生活,因为这样懂些算盘。」他的问题好多,还没完吗?
「这样说起来,你也识字喽?」
「少许。」
「我上回在滕府的骨董仓库见过你,连这回,第二次了。」
「钵兰脑子笨没什么印象。」她眼光垂下,并不想跟天鸟过长谈。本来想说,要是可以,赶紧把早饭吃完回房补个回笼觉,现在,希望渐渐离她进去,这位贵客看起来短暂的时间里并不想放过她。
「你到藏珍坞做什么呢,据我知道那个地方是滕家五爷的恶势力地盘,平常不许人随便靠近的。」
「我惹他生气,他罚我修补里头的收藏品。」
「你懂那些垃圾?」人长两眼,赏心悦目的东西都来不及欣赏了,老骨董的东西只是美其名,比破烂多那么一级。放给它烂回大地还能营养土地,尘归尘,土归土,劳心劳力修补,大可不必了!
当然啦,这是见仁见智的想法,滕不妄可是把那堆东西当宝贝,谁叫他是骨童商人,捡破烂是天性。但是要年纪这么轻的姑娘,还是滕府的奴婢去整理……滕府都没人了吗?
「那不是垃圾,那些是先人留下来的珍贵遗物,公子你不应该看轻五爷保存宝物的心情。」她不太高兴天鸟过的批评,就算他是滕府的贵客,说话也太不雕琢了。
哇,她生气的样子好可爱,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用这种口气骂他。她捍卫滕不妄捍卫得凶喔,呵呵。
「你跟我家请的丫鬟很不一样,有兴趣换地方工作吗?我不只是个好主子,又怜香惜玉,换句话说就是好相处,你要跟了我,薪饷多两倍如何?」他不遗余力试图挖角。
钵兰不知道要怎么拒绝,转头就走会不会太绝情了?毕竟她方才找不到路的时候,他好心的帮了一把。
她猫豫再三,却听到一个让她头皮发麻的声音沉钟般的响起。
「想不到我这是养老鼠咬布袋了,让你来作客,你却打起我家丫鬟的主意来!」
不该在下人膳房出现的滕不妄凝着睑,高大的身形一出现,将门口的阳光全部挡住,即便他行动不方便,却丝毫不损及他天生的威仪。一个人的气质是与生俱米,就算后天遭到折损,那股威吓仍旧在骨子里,没有人能模仿的。
「五爷。」天鸟过有些心虚。
「你还认识我啊?」滕不妄目光扫过他,眼中有气。
「当然认识,你看我四下打探民意,为的就是五爷你啊。」他嘻皮笑脸,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好感动人。」滕不妄脸色更沉。
「随手之劳,不足挂齿。」天鸟过干笑。说真的,他认识的滕不妄爽朗又富侠义精神,出了意外以后,性子却是全然大变,别提以前的亲切善良,现在要像胆子小的丫头家丁,都给他吓得拚命闪避。要不是冲着滕府给的薪饷优渥,其他主子也不难相处,这座宅子恐怕早早变成幽灵住宅了。
滕不妄轻哼,眼睛不忘溜过一旁的钵兰。
「你这个客人可是不懂什么叫分寸啊!」若非看在他跟苏州的天家有几分交情,两人又是文联盟会的文友,交情双重,他才不想收留天鸟过这个吃白食的。
「分寸啊,我马上拿布尺来量,你给我个限度,我绝对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不只伶牙俐齿,还贫嘴。」
依旧站在原地的钵兰心生厌烦,这个咄咄逼人的滕不妄,不是两次搭救她的那个义勇男人,她记忆中的滕不妄跟现实中的差距太大,些微的爱慕被现实磨损了,要说留下来的,就是一份深深埋藏的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