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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
他双手仍然习惯性反剪在背后。“可是我也得为自己设想。三十三年来,我生活在深宫中,来来去去,就是见这一群亲友这一堆随从,你说说看,日子过得多么乏味,上一次浴间后面也跟着保镖,我满以为做人就是这样,婚后就专门等父王退休,继承王位。但因为一次意外,我认识了你,我满以为你一眼就会认出我是谁,但是你没有,你当我是一个普通的外国人。”
“你使我发觉普通人的生活竟这么多采多姿,活泼可喜,”占姆士语气开始激动,“原来平凡人有这么大的乐趣,可以结识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我背转脸。
“我想留下来,与他们大吵一场,他们拗不过我,准我享受这十四天假期。”
“你始终要回去的。”我低声说。
“人总会衰老死亡,公侯将相也不例外,可是迟总好过早。”
我不语。
“跟我出海。”他说。
“我想休息。”
“船上亦可休息。”他说:“马宝琳,你不用推辞,我不是一个接受籍口的人,我的意志力自幼接受考验试练,我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他的双眼闪闪生光,炯炯有神,我有点喜欢,又有点害怕,我明明已下决心不淌这个浑水,此刻有六神无主。
“我也得为自己设想,过一些快乐的日子,与你共渡,我很高兴很快活,或者对你来说,生活牵涉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诸多不便,但是冥冥中注定我们会在一起。”
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走。”他半命令地。
我跟自己说:他终于要回去的,不妨,他们不见得会杀了我。
我与他下楼。
我早该知道他是什么人了。我在新闻片中至少见过他一次。
怎么会没想到,我茫茫然。
“你很沉默。”他说。
我看他一眼,“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仍是老好招风耳,别忘记,今早你对我说什么,现在仍可说的。”
我哭丧着脸不响。
“家中厕所要不要刷一刷?”他微笑,“糊墙纸我也拿手,一切可以从头开始慢慢学。”
我几乎落下泪来,那时胆大包天,道现在才晓得害怕。
占姆士扶我上了船。
船夫将船缓缓驶出去。
天空是紫蓝色的,风并不小,但吹上来很舒服,我靠在栏栅处,看城中灯色 。
占姆士温和的问:“宝琳,你怎么变得跟我未婚妻一样,一句话都不说了。她与我将会共渡余生,虚伪一点不打紧,我俩的时间可不长呢。”
我忍不住暴出一句:“谁稀罕!”
“我稀罕。”他做个鬼脸。
“你再稀罕也不会学你表兄,为了他爱的女人而放弃崇高的地位,九月份你还不是乖乖跟那个小肥婆去完婚。”
“小肥婆!”他吸进一口气,“如果你没救过我,我就控告你诽谤。”
我懊恼得很,哪里还有心思跟他胡调。
他开了香槟,向我举杯,“天佑吾国。”
我一饮而尽。
天上出现了第一颗星。
他说:“以后的日子里,即使活到八十岁,我会记得南中国海紫色的夏夜,一个蜜色皮肤的女郎与我曾经有过好时光。”
我慢慢吃着鱼子酱。
或者我应当自然一点,免得被他以为小家子女人果真就是小家子女人。
香喷喷的酒使我定下神来。
将来写回忆录的时候,提到这一个王太子,恐怕是没有人相信我的吧。
“通常周末,你做些什么?”占姆士问。
“坐船、搓麻将、探访亲友、约会男朋友、去派对。”我闲闲的说:“一般女子的嗜好消遣。”
“除了史提芬外,有没有其他男友?”
“有,”我坦白,“许许多多,否则日子怎么过?我是个很受欢迎的女人。”
我坦白,“在周末,阳光普照的时候,香港起码过半数以上的男伴都会乐意约会我,但逢阴天雨天,他们全躲了起来。”
他点点头。“史提芬呢,他对你可好点?”
“他老说:‘省点总够过。’那自然,一家八口挤一挤躺一张床上,也就这么过了。我不敢说他不对,他敢向我求婚,也就因为他信仰他自己。但他不会照顾她,他当妻子是伙伴,共同经营一盘生意,无需呵护爱情。”
“为何嫁他?”
“时间与机缘到了,”我说:“人们结婚对象往往是最近的那一个,而且为什么不?爱的越深,痛得越切,咱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好处多得很呢。”
“这倒与我的婚姻相似。”他苦笑。
“你又不同,”我说:“你生在帝王之家,你有责任。”
“是吗?我的责任要待几时才会交到我手上?此刻我只能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所以他们觉得替我娶了亲,日子比较容易过。”
“别说得这么凄惨好不好?”我心中恻然。
他说:“你看见后面盯着我们的船没有?”
“看见,一共三艘。”
“多累。”
“诚然。”
“你知道保镖叫我什么?”他说:“官方剪彩人。”
我忽然又回复过来,拍拍他肩膀,“占姆士,振作点。”
他又握住了我的手,“宝琳,要我回去也可以,但你要陪我走。”
“飞机飞到新德里那个站,就有人在我汤里下毒了,”我温和的说:“你们是神仙眷属,全世界都容不得我这个狐狸精,再说,你那小肥婆未婚妻尺寸惊人,一掌挥过来,我吃不消。”
他微笑,“诚然,有许多事我是没有自主权的,但到底发起威来,他们也得迁就我,你放心,保护你,我还有点力。”
我不出声。
“宝琳。”他自我身后抱住我。
我闪开,坐到帆布椅子去躺下,仰看满天的星星。
“你仍觉得我毫无男性魅力?”他失望。
“中国女人的情感热得很慢,”我缓缓说:“表面上再新潮,骨子里仍然非常保守,我不能立时三刻与你接吻拥抱发生关系。”
他搓着双手,“啊是,几乎忘记了,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自口袋摸出一只盒子。
来了,我想:厚礼、关怀、权势……引诱我入谷,如我陷入这段传奇性的感情中,失去的将是做一个普通人的幸福。
“我不收礼。”
“你也说过不与洋人上街。”他微笑,打开盒子,取出一只蝴蝶结形的小钻石胸针,坠着两颗拇指大的珍珠,非常漂亮,十分精致,可是一眼看去就知道不会太贵。
“谢谢。”我接过了,虚荣的女人。
“后面刻着我的名字。”他说。
我别在衣领下。
“你是个美女,宝琳。”
“你少见多怪,象我这样的女人,香港有三十万个。”
冷风飕飕,香槟是唐柏里侬,易入口,醉了还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吟道:“似比星辰非昨夜。”
占姆士没听懂,但显然他也陶醉在这个景象中。
这个夜晚其余的时间里,我并没有再请求他离开我。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是一个稳重的好人。
蔷薇泡沫第四章
第四章
他离开了领使馆“亲戚”处,留在友人的公寓里,我领他到超级市场买物,陪他配一副平光眼镜,平时戴着避人,他穿时髦的衣着异常好看。
他头发长了许多,比我初认识他时更象一个普通人。我们在厨房忙着张罗吃的,因为出神高贵,占姆士的气质与一般上等的华籍男子相仿,并无太大的隔膜,我们相处得很好,我对他的态度沉淀下来,虽然不再轻佻,倒也活泼——至少比他的未婚妻要有趣得多。
占姆士是一个氧气隔离箱内长大的婴儿,世上一切的不幸,他只在报章上阅到,遥远而不实际,他知道这世界上发生着什么事,但是没有概念,他平日除了洗脸与替自己穿衣服,就是剪彩与群众握手与在骑马放风帆滑雪当儿给记者 拍照留念。
我生活上每一细节都令他诧异与好奇。是以他觉得我是他枯燥日子中的阳光,三五天之后,他已不愿离开我。
每日他都送我礼物,有时是一束花,差人送了上来,还笑说:“是你神秘的爱慕者呢。”
有时是巨型的钻石,我也会笑说:“我下半生潦倒的时候,靠的就是这些东西了,我会流着眼泪卖掉这些最有纪念价值的礼物。”
占姆士会悲哀的说:“你总是想离开我,宝琳。”
压力总是会来的,南施姐先警告我,说她在新闻界有熟人,都疑心某国的王太子留恋异乡,这事迟早要被拆穿的。
趁占姆士不在,她找上门来,予以太多的忠告。
南施说:“或许你会觉得我多余,或许你会后悔将占姆士的身份告诉我,但宝琳,这件事不可持续下去,除非你有野心伤国际通讯社头条新闻,他现在当你是新鲜玩意儿,爱不释手,日后厌了怎么办?”
“大姐,再复杂的事,在局外人看来,都是简单明了的,换了你是我,也许你没应付得我这么好。”我苦涩的说。
“宝琳,你说得很对,但作为一个看你长大的朋友,我也不得不向你指出利害关系。”南施说。
“我总是感激的。”
“我也禁不住奇怪,他放着那么大的皇宫不住,守在你这间千来尺的公寓内做什么?”
我感慨地说:“皇宫再大,不过是牢笼,他若当上了正主儿,能够发号施令,那又不同,但此刻他的身份,与一般的失匙夹万有什么分别?平民还能上夜总会坐坐,追求电视明星,到新界去飞车求发泄,他能够做什么?”
“与他在一起,那感觉如何?”
“感觉?他跟普通有修养的男士完全一样,没有分别,但是他比普通男人更懂得体贴女性。”
南施说:“一切决定在你自己,宝琳,做得不好,你会轰动全球——呵,这真是一个至大的引诱,名扬五大洲哩,届时可以学根本七保子般在巴黎出其风头……”
我冷笑,“可是西方社会很瞧得起她吗?”
“总比光在娱乐周刊上刊照片的好。”南施理直气壮的说。
“老老实实,如果占姆士是一个普通人,我会更高兴。”
“这话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相信,”南施冷笑,“你现在好比抓着一柄实弹真枪的孩子,还不懂运用这枝武器,稍迟你就是一个危险人物,你听过‘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静默了很久,然后寂寥的说:“我相信我自己上能把持得住。”
“祝你幸运。”她说。
“大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惊问:“你不再与我来往?你敢?”
“你召我,我会来。”
“你他妈的你竟用这种字眼——”
占姆士敲门,我去开门,他见到南施,马上伸出手来,“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宝琳口中的大姐,她跟我说过多次,她在黑暗中多亏你的引导。”
占姆士的平易近人令大姐至为诧异。
“你不是要走吧?且慢,喝一杯我做的咖啡如何?”占姆士说:“我的手艺现在不错。”
“我……”大姐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占姆士幽默地说:“可是我脸上开花了?”
大姐跟我说:“宝琳,我佩服你,我想我应付不来,我先走了。”
我微笑,送她出门。
她如生离死别般拥抱着我。
占姆士说南施长得秀气。
我说:“在你眼中,一切东方女人都是美女。”
“我可不晓得你如何维持那苗条的身段。你吃起东西来象条牛,而且年纪也不小了,应该中年发福了吧,所以了不起,你才是我见过最美的美女。”
这话出自身经百战的花花公子口中,分量又不同,他见过什么女人呢?
他涎着脸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