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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气亦会跟着温柔宽容起来?
我看看她的肚子,又看看她那两道浓眉,忍不住地说:“你的眉好像画得太黑了,不是说怀孕的时候最好不要化妆的吗?”
文美微微叹了一口气,“也没那么讲究,吃饭的时候,把口红擦干净就是了,我只是稍微敷了一点粉,现在脸颊上都是雀斑,不搽点粉遮一下没法出门。”她一边说,一边一只手习惯性地捂住腹部,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薄呢大衣,肚子看上去倒是没有上次在她家看到的那般惊心动魄。
“你希望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我忽然想起来问。
文美笑笑,“我想要一个男孩子,国维想要一个女孩子,但是我们找人做过B超了,说是男孩子,都说怀男孩子是要生雀斑的。”说着,眼底眉梢不自觉地浮上一层由衷的喜色。
“是吗?”我问,一边又瞄了瞄她小山丘似隆起的腹部及搁在腹部的手,忽然觉得她那孕妇的臃肿似乎有种别样的雍容气,医院惨白荒芜的灯光亦没能掩住那层雍容气。
文美看看我,“你呢?打算什么时候找人结婚?”听她的语气,找个人结婚好像跟找个人搭伙做生意似的那般简单。
我摇摇头,“还没想过。”
文美不响,想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的。
我也没响,低头看看自己包裹得木乃伊似的右脚,忽然觉得一阵无名的烦躁与厌倦,我抬起头,“反正我不愿意呆在这里,那鸟医生不肯签字就算了,大不了我去找院长告他一状——完全不顾病人的要求,强迫病人住院,还讲不讲一点医德了!”我挣扎着跳下床,“我去找他们院长!”
文美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吃惊地站起来,按住我的肩膀,“哎呀,你发什么脾气啊?也许那个医生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坏呢。”
我沮丧地坐回床沿,不响。
文美看看我,有点无奈的,“那么,我再去跟医生说说吧。”
我看看她的肚子,“你走得动吗?”
“没关系,有电梯的。”说着,她扶着肚子站起来,慢慢地踱了出去。
我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忽然,外面夹道里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啊啊啊”的嚎叫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忍不住诧异地朝门口张望着,随着一阵混乱急促的脚步声趋近,一群人(医生、护士、家属,男男女女一堆足有六七个)手忙脚乱地推着一个女人进了对面的病房,女人被一男一女抱到了靠窗的一张病床上,可是她不停地挣扎、扭动着,一边“啊啊啊”地拉长了嗓子杀猪似地嚎叫着,一个白口罩白大褂的男医生不耐烦地吆喝她床边的家属“揿牢伊——揿牢伊呀!”于是众人手忙脚乱地揿住她,一阵混乱中,两个护士给她扎针吊上了盐水,可是那女人仍然不停地一边嚎叫着一边挣扎着要从床上蹦起来,整个人披头散发的(又是一头漂染过的黄发),像一头拒捕的疯狂的母狮子。
第八章 也是同居(2)
很快地,夹道里即聚集了一撮看热闹的人,有穿病服的病人,也有没穿病服的正常人,挤成了一堵人墙,挡住了我的视线。
过了一会,人墙里传出七嘴八舌的议论:“乖乖,41度哦,骇煞人呃……”
我听得一怔,原来她是发高烧,41度,烧成这样,脑子没烧坏吗?她家人早干什么的?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家人,像我一样,只是一个身处异乡的单身女人?
一个单身女人,无依无靠,哪天病得猝死在家里都无人知晓,我叹一口气,两只手掩住脸,不敢朝下想。
文美回来的时候,我的手还掩在面孔上。
“对面病房怎么啦?围了那么多人?”文美好奇地问。
我抬起头,“一个女人发烧烧糊涂了,大喊大叫的。”
“是吗?”文美诧异地皱了皱眉,“我还以为死人了呢,真是的,别人发烧也要伸长了脑袋看,中国人就是这么喜欢看热闹。”
我看看她手上的一叠病历单子,“那个什么邬医生不在下面吗?”那个逼我住院的皮肤科医生姓邬。
“在,字是签了,可是脸色很难看,他一个人签字还不行,又要住院部的一个什么姓殷的科长签过字,收费处才肯退钱,”文美一边说,一边将一叠病历卡递给我,“钱夹在病历卡里,五百七十块,你数一数。”
“他妈的,明明是自己的钱,一进别人口袋,再想讨回来,这么困难!”我忍不住有点悻悻的,怪不得四川湖南那些(穷)地方老有患者拿刀砍医生呢,咱们中国的医疗制度是太滞后了,医生的医德又普遍的差,只知道捞钱,哪还讲什么悬壶济世医者父母心,砍几个也好,不闹点事出来,制度永远得不到改进。
稍后,出得医院,文美陪我打车回家,我们煮了咖啡喝,可是文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直不住地看手机。
“不是说不用手机了吗?”我忍不住问。
“难得用一两次,也就发发信息。”文美说,一边又瞄了一眼手机。
“你是不是还有事?”
“嗯,下午还要去医院上课。”
“上课?什么课啊?”
“孕妇保健。”
“噢……”我恍悟,点点头,看看她的肚子,忽然有点愧疚起来,“对不起,让你受累跑来跑去的。”本来我可以叫小乐或者小蒋来陪我的,但是她们正忙着接管那间时装铺子,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没关系,国维会来接我的,我们说好在百乐门电影院门口碰头的,”说着,她一只手抚着肚子站起来,“他可能差不多快到了,我走了。”
我只得也站起来,“我送送你。”
“算了,一瘸一拐的你就别下去了。”她拾起自己的小坤包,说走就走。
我跟她到门口,忽然有些依依不舍的,摸了摸她放在腹部的那只手,“你当心点。”
“嗯,你自己也小心点,有什么事打电话,走了啊……”她一边说,一边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地下楼去了。
我听着她下楼的脚步声愣了一会,关上门,又转到阳台上去,扒着窗框等了一会儿,文美才出现,高处看下去,她藏在大衣下面的身子并不是很臃肿,只是显得缓慢迟重,仿佛生着病似的,我想喊她一声,犹豫了一下,又咽了回去,于是眼睁睁地看着她鹅黄色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弄堂里。
倚在阳台上发了一会呆,午后的阳光黄灿灿的,仿佛含了金屑子似的,我抬头,放眼看看前栋楼的晒台,腊梅树灰色的枝杈间已经在开始抽芽了,再看看那桃树,枝条毛绒绒的,好像也已经在打芽苞了。
我不由地暗暗叹了口气,即要春暖花开了,可是我的生活却仍似覆盖着一层冰霜。
忽然,“咚咚咚”,身后传来三记叩门声,轻而短促,几乎是试探性的。
我怔了一怔,谁?这么轻手轻脚的敲门,像是隔壁的孙阿婆(旧社会吃过苦的老女人,敲起门来总是蹑手蹑脚的)。
“咚咚咚”,又是极轻的三下。
我犹豫了一下,转身,瘸着一只脚,慢慢地踱回屋去,打开门,却一下子怔住了,门口站着的是唐可德!
但见他脸上堆着笑,一手持一大束五颜六色的鲜花,一手提了一只红红绿绿的水果篮子。
我下意识地把脸一沉,很不客气地问:“你是怎么摸上来的?”
他嘻笑地看看我,“文美跟我说你脚烫伤了,我来看看你,我来都来了,你不会不让我进门吧?”
原来是文美,怪不得她心不在焉的一直在看手机!我迟疑了一下,把门敞开了一些。
唐可德一边踱进来,一边问:“地板擦得这么干净,要换鞋的吧?”
我一边把门关上,一边不客气地抢白他:“换什么鞋?难道你还想呆上一阵子吗?”
第八章 也是同居(3)
他被我噎得有点讪讪的,但是竭力陪着笑,将花与水果递到我面前,“我这不是怕弄脏你的地板吗?”
我不响,瞟了他一眼了,转过身,自门后面的鞋架子上找出一双灰色的毛线拖鞋扔给他。
他自己将水果与花倚着梳妆台放下,换上拖鞋,然后凑上来,“怎么样,脚还疼吗?”说着,两只手就要来搭住我的肩膀。
我厌恶地闪了闪身,“文美叫你来动手动脚的吗?”
“怎么啦?”
“别碰我!”
他怔了怔,沉默了一会,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央求道:“别这样好不好?”
我忍不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装得这么低三下四的干吗?你不是都不认识我吗?”
“你是说那天在天天旺?你不是也不认识我吗?搂你肩膀的那个男人又是谁?那么老了——”
“我喜欢老男人,管得着吗你?”我恶声恶气地打断他。
他不响,默默地在沙发上坐下去。
“老男人有什么不好?总比跟小男人在一起犯贱倒贴强。”我忍不住又补了一句。
他仍然不响,低垂着眼睑看着自己的脚,他的脚大,扔给他的拖鞋勉强半撑在脚面上,牛仔裤脚管处露出雪白的棉袜子,袜子的脚踝处绣着一条藏青色的小鳄鱼。
我扶着藤椅坐下去,坐了一会,悻悻地瞥瞥他,“少装出这副老实可怜低眉顺眼的样子,弄得我好像欺负了你似的。”
他仍不响,低头垂着眼,一副小学生挨训的可怜相,这是他的惯技:嘻皮笑脸不行,即低三下四地装可怜。
我忍不住冷笑笑,“照道理,你爱傍谁傍谁爱伺侯谁伺侯谁去,又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有点看不惯你那副跑前跑后巴结讨好的奴才相,呵,多体贴入微啊,连汽水瓶的吸管都插好了,还送到嘴边,大庭广众下,也不避避肉麻。”
可是,冷笑完了,我住了口,转过脸,看看透过落地长钢窗照射进来的阳光,阳光正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似的奇异透明的金黄色,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我与他已经相识数年,关系暧昧而疏离,这是他第一次忽然出现在我住的地方)一言不发地静静地坐在阳光里,像是坐在某个似曾相识的梦里(或者某段过去的时光里),可是,温暖的阳光安详而真实地照耀着一切,一切仿佛在梦里,可是又不在梦里。
忽然,“噹——噹——噹——”,楼下谁家的老钟朗朗地敲了三下,三点钟了。
我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生活要真的是一场梦倒好了,一觉醒来,不愉快的那部分还可以设法永远忘记。
良久,唐可德抬头,轻轻咳了一下嗓子,然后他开了口,“薇……”
“别喊我薇!”我忍不住地粗暴地打断他,他跟陈薇在一起肯定也是喊她薇。
“蔷薇……”他又低唤。
我不响。
他看着我,目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会,忽然笑了,虽然只是微微咧了一咧嘴角,可是却心满意足似的,“我本来以为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呢。”
我怔了怔,脸一沉,“神经病!”
他不响,站起身,趋近,摸着我的膝蹲下,神色复杂地望住我,“知道吗?其实那天,我心里也嫉妒得要死,后来一直心不在焉的,连她都看出来了,问过我几次怎么了,我只有推说有点头疼,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只喝了些啤酒……”
我皱皱眉,生硬地推开他搭在我膝上的胳膊,“你巴巴地跑了来,就为了说这些废话?”
他像似没听见,自顾自地说下去:“后来在银河,我都喊错名字了,她在上面……她喜欢骑在男人身上……那天我把房间的灯全关了,黑暗中,我闭上眼睛想象着在上面的是你,蔷薇……”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喃呢而炽热的,“蔷薇,蔷薇……”他试探地复又摸到我的手,握住了贴到他脸上,他的面孔烫得惊人,发着高烧似的。
“够了!”我几乎跳起来,一边抽回自己的手,“你走吧!”
他抬起脸,近乎痛苦地望着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