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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葵点了点头，似乎开心了一点，尽管仍然紧紧地抓住思仲不放。
“见到你的凤凰的时候，我们其实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笠光和我都主张如果你……”思仲这里的声音低到听不见，“就杀了你，让你魂飞魄散……其实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你能好好的回来的，你知不知道……”
青葵却笑了。“那很好啊！我还怕你们不了解状况，一不小心放我跑了——”
“‘那很好啊’？！”思仲大声叫道，“好个屁！你给我闭上眼睛好好想一想你刚才对自己说过的话，不要我们来收拾残局的！记得吗？！”
“记得。”青葵微笑着说，又认真地注视着思仲：“下次又这样，真的没药救的时候，一定要赶快下手，不要留着我这个祸害——”
“闭嘴！死凡姑，不许说了！闭上眼睛！”
“青葵啊，你可不可以再解释一下‘魂魄分离’是怎么一回是啊……”我迟疑着问，好不容易思仲和她都冷静下来。
“哎呀！人的灵魂本来就是一半称‘魂’一半称‘魄’的啊，”青葵举起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切西瓜的动作，“通俗地讲，就是一半好一半坏，魂是正面的，魄是反面的，普通的人魂魄应该是好好合在一起的，统称‘灵’，但是有些性格极端的人死了之后灵没有了身体的禁锢，极端互相厌恶的性格就会分成两半，一般来说，恶灵就是这么形成的。”她很认真地侧过头来看我，但是大概觉得这个动作太不舒服了，就翻了个身面向我，结果用来当被子盖的冥王的袍子滑落下去，她伸手一抓，只揪住了领子，袍子的后摆拖到地上。青葵见状想借口起身，却被思仲不由分说地摁回石台上。
“我来捡！”思仲朝她吹胡子瞪眼，看上去像是个还赌气的孩子，“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躺好了别动！”说罢提起袍子一抖，把青葵盖得严严实实，“死过一回还不知轻重！”
“哇……我死过几回了啦！血祭也不是第一次操作！你觉得我的技术有那么烂吗，老大……以前被我施术的那些人，都是一搞定马上跳起来就能跑的，这次是我自己耶……你觉得我会——”
“得了得了！！谁叫你现在跳起来就跑的？！你是我带大的，你怎么样我还不清楚吗？！”思仲哇哇大叫着打断青葵，“你想忽悠我这八百年经验的老前辈吗？别人能跟没事人一样，跳起来就跑，是因为施术者状态好，可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只有一半灵魂，魂还一直在压制着魄免得再次失去控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施术到了一半你还居然能昏倒，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身体到底成什么样子！”
“是啦是啦，你有够清楚，行了没，救命啊饶了我吧你啊，算我输了求求你别再唠叨我了老大拜托啦！”青葵连声惨叫，“我请你吃雪糕……不，我请你吃饭……”
“好啊，说定了！”思仲很高兴地答应，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们居然能是认真的！！我原本以为他们说笑的呢！
……可是他们要到哪里去吃饭呢？莫不是下界还有饭店吧？不过，若是真有的话，什么时候我也去！……真的挺怀念吃饭的感觉，就连想到以往觉得难以下咽的食堂饭也……以前，天天能做这事的时候还觉得很烦，唉。
“那就今晚吧，陌念戢锐，你们一起来好不好，人多好玩！”青葵兴奋地笑着，“我最喜 欢＇炫。书。网＇大家堆在一起吃东西了！”
——喂……什么叫“堆”在一起？
我傻掉，陌念看了思仲一眼，犹豫地替我回答：“好……吧。”
思仲狐疑地望过来，然后恍然大悟地拎着陌念的领子，嘟哝着：“对了，陌念你今天的工作报告还没交呢！别想跑……什么？工作失败？……工作失败更得交了。”把他拎了出去。
青葵的眼神好像在笑，谢天谢地思仲终于转移目标！
“可是你呢？你怎么会极端？”我怔怔地问。
她的表情一瞬间冷静严肃起来，像突然被零下几百度的冰箱冻住了，她看着我，挣扎了好一会儿。
我先前已经被她快速转换的表情吓到，马上就后悔问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根本没敢想到她居然还回答了我。
“一般人都不会想到的。”她认真地盯着我看，“其实今天发生了这件事我自己真的一点也没有预料，一开始我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等明白过来了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干出什么……”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里多出了点艰涩的东西，“今天大概把很多人吓到了，天哪……他们肯定都不愿意他们新任的督道竟然是这个样子……我不想。”
她的语气很难过，但我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事实是，我也吓到了，但我不懂。幸亏，她接着说了下去：“我过去真的是又偏执又不顾后果的讨厌家伙，性格恶劣到没人能忍受……可是没家教的小孩还能怎样啊，白痴一个，没有人告诉我是非，可是，我要生存。若不是思仲一直拼命把我往正途上引，我今天说不定会把所有我恨过的人都灭掉！”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一抹灰影在她的眼里一闪而过，差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灰影作证，她的话是真的。
不可想象。
见我吓呆了没反应，青葵笑了一下又继续说：“你刚刚要是吓跑我真的不会怪你的……不过我现在被束缚得牢牢的，应该没什么危害……”
我抓住她冰冷的手，害怕地使劲摇晃，不忍，不忍听她自戕般的叙述。“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让你知道我会舒服一点。让我说完，好么？……都是些小事……我想想，我以前偷过东西，撬锁，虽然偷的只是食物，但不偷我会饿死，撬锁不过是为了进一间没人的屋子避寒……那个时候我还不大，思仲还是我导师，他说道理我听不进，他就用渡船上的那种木棍法器打我。”
因为这样，她恨他吗？我试图想象思仲打人的样子，“那你……和他……”
“我感谢他。”她真诚得毫无掩饰，“那时就是欠打，只有那样我才会醒过来，那么重的偏差也只有强硬才能纠正。……还好啦，”看到我的表情，她赶忙说，“他虽然打得很重，但是至少不会把我打伤，若是被船长逮住，不管他下手多轻，我都一定会被打伤……不过他又不是思仲，干嘛莫名其妙打我，我试过因为那样好几年不肯理他……不过没事了，我现在很多都知道了，都过去了，不是吗？那些都过去了。”她抓着袍子拉到下巴下面，一副很舒服很安详的样子。
可是，她为什么是被陌不认识的异界亡灵带大的，又为什么会有如此严重的偏差，“你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她的表情再一次沉下来，一层薄薄的泪水覆住了她的双眼，我又吓了一跳。
“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我慌张地道歉，但是被她打断。
“不用说对不起，是我的问题。”青葵停了一下，“可是你也不要跟别人说——我不会把他们叫做家人的，他们都当我不存在，我为什么还要叫他们家人啊……不过你也别再问，我不想讲了。”
“对不起啊。”我又说，虽然莫名其妙的我没怎么听懂，唯一听懂的就是，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坎坷的，每一个人都有故事，尽管有的人的经历在别人看来是那么的不值一提，或者见得很多，已经不稀罕了，可是对于当事人来说，那些痛苦是真实的事亲身经历的，因为见识少所以把它们看得很重，所以当人觉得受不了了，不妨抽身到局外人的角度去看一看，那样也就不至于把自己逼上绝路……如果昨天的我懂得这些，就好了。
“戢锐啊，”她叫我，“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喜 欢＇炫。书。网＇说话了，没办法，在现世我要时时小心呐，以免不小心讲出来什么被别人当成神经病呢，这种事不止一次两次了。”
“是啊，我记得去年你和我一起打工的时候，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怎么回应的。”我笑了。
青葵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那你呢，为什么去年那么可爱，今年却觉得站在实验大楼戒备森严的顶层吹吹凉风，望望星星，然后飞到地上要好一点呢？”
她那么漫不经心地随口提起，好像那真的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小事，也可能是她在这里工作多了已经看多了，我忽然想起她是这里的执事。
“别哭哦……不，你想哭还是哭好了。”青葵忽然对我说，慢慢坐起来把我抱在怀里。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下了眼泪。
“不要啊，你别起来——他们说你还不能——”我有点手忙脚乱，却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已经哽咽。我想让她躺下，可她却把我抱得很紧很紧。你知道人在充满温情的时候最容易掉泪。
黑色的袍子从她的身上滑落到石台上，露出她被灯管碎片和别的什么东西划得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的校服，血腥的气味直扑进我的鼻孔里。
她说：“我没事——亡灵也有亡灵的麻烦，你看陌念就一直记挂着上千年之前的朋友，还有人在冥界的桥上一等就是几十上百年——”
“哦，你们两个搞什么呢。”
思仲和陌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见到我们突然之间哑了。青葵放开我，不知是不是故意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她对思仲说：“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小时了吧？无聊死了，我要回去了！”
“你也不想想你是干什么才要呆在这里的！”思仲再度开骂，“你中毒死掉魂魄分离跟着还复活，谁像你那么能折腾啊，还想像没事一样回你宿舍？！”他喘了口气，“——不过还真是到了时间了，好了，把船长的衣服穿着吧，你这样子没法见人。”
“到时间了你还骂我那么久干嘛？”青葵撇嘴，开始把衣服往身上套，“可是我穿成这样不也没法见人吗！”她滑下台子，抖了抖及地的衣摆，揪着两边的衣襟开始发愁：“思仲，到底是左襟在右襟上还是反过来？我记得搞反了就表示我已经死了——”
“随便啦！”思仲颇不耐烦地大吼一声，又小声地补上一句：“其实我也忘了，嘿嘿……”
青葵毫不犹豫地捶了他一拳。
啊哟……听这两个人的对话，连我都觉得无奈呵。
但是……我突然发现，青葵这样穿显得很利落很有气度，又带着一点点刚才灰影特有的邪气，完全颠覆了我印象里的那个好学生形象了，若是我不认识她，我甚至会觉得她像是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千百年的资深执事。因为她再也看不出丝毫的学生气，不经意间拂摇着衣袖的样子，像是能呼风唤雨。
我看得呆了，赶紧摇摇脑袋回过神来。
愿你永远如此刻的豁达
我们四个从隧道里钻出去，青葵和思仲走在先，我和陌念拉开距离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跟着，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只是周围那石砌的小屋巷道越来越少，又过了一条巷子，我听见青葵正对思仲说：“……我有空了一定要在这里开一家甜品店！我一点都不明白亡灵为什么那么喜 欢＇炫。书。网＇吃雪糕……”
青葵与思仲手挽着手挨着走，连脚步都分外一致，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们的关系，我在人间遇到了这样的两人，肯定以为他们是一对。
“……甜品店？有创意……可是你到哪里去弄原料啊，把人间的东西弄到下界来是很费法力的，你可不能把功夫都费在这里，那些正经事都够你忙啦。”
“哎呀，不要老是提醒我，我知道啦——那个，我可以雇人的嘛。”
“老大，你用什么雇啊，下界又没有货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