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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喜得发狂,我的心却在他的狂喜中越来越沉。
我牵动嘴角,强迫自己笑,压低声音说:“我们时间不多,你不会出尔反尔的吧?”。
我的眼睛紧盯着书生的眼睛,据说一个人的眼睛是最不会说谎的地方,它们可以泄露你所有的真实想法。
可他却扭过头不看我的眼睛,嘴里嗫嚅般说道:“不会,不会”。
他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门边,仔细的听了一会,说道:“我娘在屋子里呢”。
他似乎是很想推开门,可手到了门前又停下,紧张的看我:“无心不敢开门”。
“有什么不敢的”,我心里虽急得不行,可却也不好太过明显的催促他,于是推开他,想要去开那扇紧闭的门。
这时,屋子里忽然隐隐的传来一阵啜泣声,很轻很轻的从门缝里透出,我不由有些犹豫。
我们把窗子捅开一个小洞,然后向里看去。
如今已是夜幕降临,昏暗的屋子里一灯如豆,灯前坐着个老人。
她的头发已花白,腰也已弯曲,后背驼成一种奇异的半弧,手里却捧着一件衣衫。
那是一件男子的衣衫,已洗得发白的衣衫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这件衣衫很破旧,可却很干净,在这花白头发的老人手中捧着,竟像是捧着这世间最贵重的珠宝一样。
她的脸上已经爬满了蚯蚓般的皱纹,一双眼睛也已看不出年轻时的样子,那些纵横在她脸上的皱纹,每一道都是岁月的痕迹,每一道都似乎在诉说着这老人一生的哭与乐,眼泪或者欢喜。
她那双满是鱼尾纹的眼睛正痴痴的看着手里的衣衫,她的样子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正对着这件衣衫说着什么。
她已经干瘪的嘴唇,因为没了牙齿而向内皱着,像个干瘪的橘子,可那两片嘴唇却在微微颤抖,轻轻的啜泣声就是从那两片嘴唇中飘出。
“小宝,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已经走了一百二十三日,娘每一天都在盼着,你早日回来”。
“小宝,也不知如今你到了哪里?身上带的银两还够不够?晚上住在哪?赶路的时候会不会错过了宿头?会不会饿肚子?”。
“小宝……瞧娘的记性!你是最不喜欢娘叫你小名的,你总说你已经长大了,可你不知道,在娘的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托着鼻涕的小孩,永远都是娘的宝”。
“小宝,你这一走就没了音讯,不过多亏你走了,最近咱村死了好几个青壮年小伙子,都是棒棒的身子骨,却死得惨极了,听说村里来了个妖怪,专门吃人心,不过你不用担心,娘已经老了,那妖怪不稀罕,恐怕这把老骨头老肉吃了都会硌牙”。
她的声音苍老极了,可却莫名的令我觉得,心里发酸。
她只是个老人,一个迟暮的,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自己儿子的娘亲。
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让她挚爱的儿子死去?她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没了任何多余的要求,可为什么还要她失去自己全部身心寄托的儿子?
我忽然无比的痛恨起那个妖怪来,就算你有法力,就算你身在妖界,可却不该凭着强大的灵力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取了那些可怜人的心?
谁没有亲人?谁没有爹娘?你怎么忍心,毁了一个又一个家?独留下这些迟暮的老人?!
书生的身子早已在那低沉而缓慢的啜泣声中颤抖不停,他忽然大喊道:“娘,小宝回来了”。
然后,他就猛地推开了门。
89
89、 卷二 第十章 棺材 。。。
我随着书生推门进来,屋子里很黑,那一点如豆般的灯光下,刚才捧着衣衫的老人正缓缓的抬起头来。
她一张苍老的,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脸上满是泪痕,那些泪如蚯蚓般蜿蜒在她脸上纵横的褶皱里,奇异极了。
她的眼想必已昏花,如今正愣愣的盯着我们,透过那些混浊的泪看向门口站着的,这两个忽然闯入的人。
半响,她忽然低低的惊呼一声,然后颤抖着身子站起来:“小宝!”。
“是的,娘!小宝回来了!”,书生扑通一声跪下来,在地上膝行几步,一把抱住了那老妇的双腿。
“你真的是小宝?娘的小宝?”,那老妇颤抖着身子,颤抖着手,去摸书生的脸。
她的脸上布满了一种无比惊喜的情绪,整个人也因为忽然的重逢而变得兴奋异常。
“小宝,你怎么回来了?”她哆嗦着嘴唇,极慢极慢的俯下~身子,却忽然脸色一变,呵斥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娘不是告诉你了么,不要惦记娘,可你怎么半路回来了?!你到底进京没有?这时候回来,秋考怎么办?”。
“娘……”,书生哽噎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在一旁百感交集,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和阿娘重逢,那么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阿娘会怪我三百多年都音讯皆无么?会了解我的无奈与艰难么?
眼前这抱头痛哭的母子,令我深切的思念起十丈崖,深切的思念起亲人来。
我忽然发现,寻找七滴泪真的很重要,即使这不是碧波岛的任务,即使没有梦萧的胁迫,恐怕我也会自动的跳进来,
解救苍生,如今这看似平静的三界六道,如果真的有一天没了安宁,那么到底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慈母痛失爱子?
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人间悲剧么?
可是,书生已经是个冤魂,那么他的老母亲,这个孤独的老人到底该怎么办?!
我的心闷闷的,这屋子里竟令我万分的透不过气来。
他们母子抱头痛苦了一阵子,书生方想起我,他忙向那还在颤抖的老妇说:“娘,这是孩儿的恩人,孩儿今日能与娘相见,多亏了他们”。
那老妇这才抬起头来,用一双干净白皙细腻的手揉揉眼睛,看向我。
她长呼口气,说道:“姑娘,老妇人张秦氏,虽不知姑娘对我儿有何恩情,可既然我儿说姑娘是恩人,那么姑娘就一定是恩人。姑娘,请受老妇一拜”。
“别,别拜”,我慌乱起来,忙去扶张秦氏的身子,她的身上有极淡的香气,我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反而是我的朋友们在帮忙,书生,对吧?”。
我转过头看一眼书生,故意加重语气,提醒他别忘了蹙离今日的冒险。
谁知他竟别过脸去,不敢看我,我的心一颤,忽然就涌上了不好的感觉。
这书生无心,不会真的出尔反尔,霸占蹙离肉身做他的宿体吧?如果真的是那样,我绑也要把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绑回去!
“姑娘,你在想什么?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吧”,张秦氏轻轻的唤我,我这才回过神来,忙说道:“不了不了,今日还有很重要的事,我们不多待了,等您儿子应了秋试我们再回来看您”。
是该这么说的吧?总该给这张秦氏一个理由,才能带走她儿子的吧?
可她却忽然变了脸色,嘶哑着嗓子问我们:“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走?姑娘是说要和小宝一起走?”。
“对对,我就是要带着您儿子回去,秋试很重要,您不会不让他走的,对吧?”,我紧张看着张秦氏,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仅仅是这样的短暂重逢,要走的理由也漏洞百出,忽然出现,忽然离开,这老人不会怀疑什么的吧?
她果然皱起了眉头,狐疑的问我:“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宝是做错了什么事么?姑娘帮了小宝什么忙?如今为什么带着小宝匆匆来,又要匆匆去?”。
惨了!她果然怀疑了!
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忙去推一旁的书生,紧张的说道:“书生,你快告诉你娘,你娘问话呢!”。
书生的脸上忽然就充满了奇异之色,半响他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娘,小宝没做错事,小宝到了京城,认识了这位恩人姑娘,至于她的恩情,一言难尽,等小宝应了秋试回来时一定如实禀明娘亲,还有,小宝这次只是因为实在思念家中的老娘亲,这才哀求姑娘带小宝回来见一眼娘亲,车子如今正在村外等着小宝呢。此次虽然时间紧迫,可小宝毕竟见了亲娘,也算无憾了”。
他的声音已哽噎,身子更是颤抖得厉害,他忽然再次跪倒。
如参拜神像一般虔诚的,五体投地。
他含混不清的低呼道:“娘,请受不孝子一拜”。
这一拜究竟包含了多少无奈与痛苦,多少离别与不舍,我无法说清。
只觉得眼眶里似乎升起了蒸腾的雾气,伸出手去拂时方发现,不知何时,那些晶莹的液体已经布满了自己的脸。
书生,真的对不起!不是我狠心,只是三界六道自有规矩,从何处来自然要到何处去,等事情了了,你的死因查明,肉身找到,我一定求蹙离超度你。
今世已了,只求来世你能投个好人家,不要再受这离别之苦了。
我上前去扶五体投地跪着的书生,哽噎着说道:“无心,快起来吧。你放心,所有的事都会解决!我们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尽力帮你完成”。
书生通红着眼眶,抬起头看我,忽然朝我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方说道:“姑娘,书生自知能有今日全都是姑娘与恩人们肯帮书生,可既然姑娘已经帮了,那么书生求姑娘好人做到底,再帮书生最后一个忙”。
他一双眼期待的看着我,然后很轻很轻的说道:“求姑娘答应书生,再留片刻”。
我真的不想答应他,可看着那老人老泪纵横的脸,以及奇异弯曲成半弧的背,忽然就觉得拒绝的话,原来是这么难以出口。
我郑重的看一眼书生,紧咬着下唇,再次下了决心,方说道:“好,我替蹙离答应你!可你一定要遵守诺言!一定要记得,你答应我们的话!相信你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
“当然”,他苦笑道。
母子重逢,总是会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无论有多少话说,无论再给多长时间,总是会到离别的时候。
重逢也许才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事情,
只因,没有重逢又何来离别。
可总是要离别。
无论,你有多少不舍。
离别的时刻已到了。
那么,何时重聚?
书生与老母亲依依惜别,我不忍再看,忽然就觉得今日的重逢也许是错的。
我们本不该再给这书生希望,本不该让他再尝一次离别的滋味。
他和我慢慢的走出了屋子,向来路走去,我们已经走了好远,回头看时,那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依然站在门外,远远的眺望着我们走的方向,
夜色如墨,群星闪烁,也许此刻这老人什么也看不到了,可她的目光却还是满含深情的,依依不舍的望着儿子离开的方向。
也许,她的心也随着心爱的儿子,一路同行。
也不知已经走了多久,书生忽然回头,向家的方向跪下来,他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大呼道:“娘,孩儿今生不能尽孝,只求来世还能投胎做娘的儿子”。
那呼声凄切,在如此的夜色中听来竟让人肝肠寸断。
我已经没有眼泪。
我的心中,此刻只有恨!
无比的憎恨,那个夺人性命的妖物!那个吃心的妖物!
夜色浓得就像谁扯了一块黑色的幕布,那些闪闪烁烁点缀在幕布上的星,竟像是无数闪烁的眼睛,正兴致盎然的看着三界六道中这些挣扎着的,拼不过命运的小人物。
远远的,这静静的夜色中忽然传来了几点人声。
那似乎是几个男子的声音,正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偏此时一直走在我身旁的书生忽然停下脚步,满脸的奇异之色,他似乎是下了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