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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怀哼哼着出去,他倒是听话,不像石榴和杜平月,做什么事都得粘半天牙。
院子里,石榴正指挥几个下人搬着牡丹花盆,她觉得那几盆花碍事。掐着腰大声呵斥,模样颇有些彪悍。
傅遥看了一会儿,心里忽有些感慨。她若走了,最放不下的就是她和海棠,杜平月和杜怀毕竟是男人,在哪儿都能安身立命。可两个大姑娘也老大不小了,婆家也没有,总叫人多操心些。
杜平月不喜欢石榴,也不看不上海棠,而海棠和石榴则都看不上杜怀,这会儿看来把他们强凑到一起是不可能了。说不得再找婆家。
海棠是说跟定她的,她问过石榴要嫁什么人。她说要嫁个有钱的,也不知今晚请的这些最有钱的富商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公子哥。
哎!瞧她操的这闲心。要临走之前都安顿好了,那可真不容易啊。
正无限感慨着呢,杜平月回来了。他们两人昨晚商量一夜,今天一早他就出去布置去了。
一进屋,便道:“都成了,帖子发出去了,怕是全城的人都知道钦差大人又要请客了。”
真难为他用了个“又”字,想必昨晚她在湖边强逼官员吃泔水的事,已经传的满城皆知了。
杜平月说老百姓对她的反应还是不错的,说她有胆有识,是穷苦百姓的救星。
这应该是傅遥为官以来受到的最好评价了,但是救星什么的还提之尚早。她要先把吃粮的问题解决了,才算是真对百姓有了贡献。
请客的事是在晚上,此刻倒不急着准备菜肴。按着原先的布局,她先从杭州府衙借了不少衙役,叫上杜平月一起浩浩荡荡的上了街。这回出门一改平日的清简做派,让兵丁抬着回避牌,鸣锣开道,把钦差的气派做的十足。她叫人抬着自己在城中各处都转了一圈,一路上上衙役们敲着锣高喊着:“钦差大人钧令,平抑物价,粮价降到三十文一斗,盐五十文,店铺商品未经官府批准,不得涨价。”
告示早在程平在的时候就被贴的满大街都是,但为了增加效果,傅遥特意自己坐镇游街,衙役手里都拿着杜平月写的价目单子,看见粮店、盐铺就贴上去。
老百姓一看粮价清清楚楚写在上面,疯了似地冲过去,那些粮、盐登时都抢了。
有店铺机灵点的当时挂住粮已售罄的牌子,说自己没粮可卖了,以此驱赶百姓。
傅遥早想到这一点,谁敢挂出牌子,就叫兵丁到里面搜,搜出仓库存粮多的,当即就抓起来。这一招出的太快,弄得许多商户都措手不及,想把粮藏起来都不可能。
傅遥让人把各铺子仓库里存粮量登记下来,大部分都卖出去,剩下一点可以留给店铺自用。她还在每家粮店门前都贴着可卖出的粮量,卖的够不够数都会有人监督。如此一来,倒杜绝了商户作假。
这么做只是为了防止暴利,对商户损失虽大但不至于影响生存,可是在一定程度上却能让买不起粮的有饭吃。只是现在年景难熬,商铺中的余粮也不多,也只能短时间维持。
且现在官府只开粥厂是治标不治本的,洪水既然退了,也要开始帮着灾民安家,重新把地种起来,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逊国有律法,凡房屋倾倒而无力修葺者,民间房屋则每间给银二两。在灾中有死亡人口的家庭,不能棺殓,每人给银二两。对于受灾地区的百姓,减免赋税,发放粮食。
但这事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上难。皇上明显是没那么多赈灾银子往外拿的,少不得这部分钱还得自己想办法。而接下来的一仗才是最要紧的,想要从人家手里白拿东西,也得有点本事才行。
傅遥已经放出风去,说新任钦差爱财如命,最喜欢结识一些富商,尤其喜欢和盐商交朋友。
在她亮明身份之时,就不知有多少人在打听她,此话一放出去,倒真是颇见成效,原本对傅遥雷厉风行的举措颇觉忐忑的富商们,又开始活跃起来。甚至觉得之所以杭州官员会受辱,那全是因为没伺/候好钦差所致,所以都着力巴结,想着送什么礼才能让大人满意。
傅遥也说了,“我就喜欢真金白银,别的不稀罕。”
在逊国为官的,多少都会收些礼的,但都是背着点人,像傅遥这样收的明目张胆的还从未见过。就差贴个告示昭告天下说,“我要收礼了”。
这动静闹的太大,礼还没收呢,便有人准备写折子参她一本了。不过傅遥也不怕,皇上这会子还没回京,能有空理这些折子才怪了。
※
申时时分,行辕大门大开,八名御前护卫分两边排列,那明黄色的马褂子一上身,顿显气势不凡。
杜平月和杜怀两个超级美男子站在门口充当迎宾,把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热情引进去。那翩翩风度,优雅谈吐,无形中把钦差的品味提高几分。
不过这不能往后看,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戳了个老大的牌子,上面书了一行字:收礼只收真金白银。
大多数人一看到这牌子,都觉惊奇,有修养的莞尔一笑,大老粗们则喷笑而出,还有那些喜好拍马屁的居然赞钦差是个性情中人。也不知从哪儿论的。
前来送礼的,在左边登记造册,送来的金银直接送进库房。哪个送得多,傅遥立刻亲自出来迎接,多陪几个笑脸,客气话更是说的天花乱坠。
傅遥直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窑子里卖笑的,只不过窑子里姑娘的是身体,而她卖的官位,穿着这一身官服,真是叫人不想给钱都不行啊。但这些礼金进来的都是小钱,若没大的利益,谁肯把大把银子掏进来?
她笑着把几个杭州城的最大的富商接进去,在花厅里备了茶,先与几人聊聊天,顺便联络一下感情。
杭州最有钱的都是盐商,其中就有商会会长马如云,也是她住的这宅子的主人。傅遥对他自是格外友好,六年前她做杭州知府的时候与这马会长也有几面之缘的。两人此时把手言欢,好似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傅遥有意无意地躲过他伸过来的咸猪手,笑道:“多年不见,老兄真是风采依旧啊。”
马如云似乎很紧张,用锦帕摸了摸额头,大胖子就是容易出汗,一笑起来脸撑圆了好像一个大饼子。
“傅大人真会说笑,您才是年轻有为,风采不凡,听说现在任了应天府尹,那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呢。”
傅遥摇摇头,叹息一声,“再红也不如从前了,新主子不好伺候,我正有辞官的打算。”(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献艺要捐钱
她说一百句也只有这句是实话,马如云却以为她在谦虚,笑道:“大人何至于此,您不过二十许人?”
傅遥道:“十年官场也腻了,辞官也就是一两年的事,只是在临走之前想做些生意,也不枉做了这些年的官,能舒舒服服的度过后半生了。”说着幽幽一叹,很一种看破事事的无奈感。
马如云顿时一脸了然,暗道,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傅大人打算临走之前大捞一笔。他对傅遥颇为忌惮,听说她是新任钦差,特意着人打听了一下,确实得知她不受皇宠,数月之内连续几升几降,还曾被罚跪午朝门丢人现眼。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上对她也不是太差,约是顾念她曾是先帝用出来的吧。
不过就算她肯捞,他们也不会给,须知和官府中人做生意是必须要处处小心的。若是生意不成再把自己搭进去未免得不偿失。
马如云假装叹息一声,“这两年杭州几地连续遭灾,生意一落千丈,现在的事实也不好做啊。”
傅遥自然知道这是推脱之意,笑道:“今日既然请几位进来密谈,自然有一门好生意要介绍给你们的。”
另几个盐商好奇,都问:“什么生意?”
傅遥掏出一张纸递过去,马如云接过来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大人这是何意?”
那是一张盐引,所谓盐引就是商人到盐场支盐的凭证。每引一号,分前后两卷,盖印后从中间分成两份,后卷给商人的,叫“引纸”,也作盐引;前卷存根叫“引根”。这一张正是后卷。
马如云是盐商的头头。在杭州乃至整个江南都是极有势力的,有时候连知府都得听他的。他说一句话,整个官场、市场都要跟着动荡的。自己今天的一场平抑物价。看似搞得轰轰烈烈,可在这些大盐商眼里根本就是小把戏。他们有盐。大批量的盐,又怎么可能叫几个衙役轻易查到?触动不了人家利益的,人家根本不会和你玩。
不过接下来这一场戏,绝对是好看又好玩的。
这张盐引不过是个引子,为了赈灾,也为了接下来查盐税,抛出来的一块砖。在前朝的时候,每张盐引可领盐一百六十斤。价六贯。那会儿监管不严,确实有一些不法商人勾结官府,乱买乱售盐引,买卖私盐,不向国家缴税。自逊国立国之后,所行盐法是引岸法,各地官府置局卖引每引付盐四百斤,纳银四两五钱。通俗一点就是,商人想要运盐,先买盐引。然后取得公开运盐的权利,成为专商。
这样的监管比原来严了许多,可照样有漏洞。否则也不会收上来的盐税远不到期望了,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漏洞在哪儿。
傅遥拿着那张盐引,笑得好不灿烂,“本官只是想做点盐生意,马会长应该不会推诿吧。”
马如云眼神闪了闪,另外几个盐商也是眼前一亮,“大人要做什么?”
“本官手中现在有一万张盐引,想用这个跟几位换点粮应该不难吧。先朝曾有规定,用米一石三升可换盐引。然后凭盐引到两淮都转运盐,在指定地督区贩卖。”
一万张?马如云倒吸了一口气。今年来朝廷对盐引管制越发的严,想拿一张盐引并不容易。迫不得已。他们才会和官府勾结,暗地里盗卖私盐,获利虽丰,却终究是在提着脑袋挣钱。若真能从钦差手里获得这批盐引,那可是他们经营一年的量,是再好不过了。
多年来在商场打滚的经验,让他不敢造次,强压住心中喜悦,问道:“不知大人这盐引从何处而来?”
其实傅遥有盐引吗?有,不过就这一张。这还是那日和皇上说起盐税征收的时候,他手里就拿着这么一张盐引。她借来看了看,也没还回去,顺手揣袖子里了。至于一万张,刮大风也不可能刮过来那么多啊!
她是唬弄他们,可这会子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哄得他们出点粮出点钱才好。
她笑道:“如何得来的你们无需知道,本官现任钦差,这赈灾的事必然要先解决的。皇上已经任命本官为全国的盐场督查官,等把此间的事一了就上任。但是早去,还是晚去,就得让几位帮忙了,几位是巨富,想必也不会吝啬一点赈灾钱粮的。”
马如云假装不懂,“大人这是要小人们如何做?”
“本官今日在府中办赈灾汇演募款大会,请几位带头慷慨解囊,只要帮着本官做完此事,盐引自然大大的有,以后还要仰仗各位,共同发财呢。”
说着站起来对几人一躬到地,几个盐商忙站起来还礼,“不敢,不敢。”
他们却不知傅遥这番话纯粹叫顺嘴胡溜,什么督察官,有那个肥差,皇上也不会派给她啊!
可她说的有理有据,谁能想到朝廷命官会满嘴跑马车,在坐几个人还真有些信了,马如云也下保证,“此是小事,我等尽力就是。”
傅遥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