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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内侍早吓的三魂七魄都没了,爬了两爬才爬起来,人还没站稳,帐外来报,“太子到!”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唯独太子妃与高嬷嬷一脸绝望,太子沉了脸扫了帐内。神色复杂的看了朱逸博片刻,朱逸博挺直了脊背任由他打量。
太子望了他缠了绷带的腿和酷似自己,却又明显比自己英武、刚毅的面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转身以一种更复杂的心情望着太子妃,沉默了片刻,对王太医喝道:“还不速速与太子妃诊脉?”
太子妃惨然一笑,五脏六腑都撕裂了起来。她推开王太医贴着太子的耳朵轻吟道:“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修修!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这是曹丕的正妻甄洛写的一首幽怨诗,意图换起曹丕对她往日的旧情,却不曾想曹丕读诗后勃然大怒,逼她服毒酒而亡,反而言之,也是在斥责帝王薄情寡义,不念旧情。
太子虽未登基却是储君。前有傅氏姐妹,后有她,起先也是个个多情。你侬我侬,奈何郎君薄情,红颜薄命,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两人之间的情意早已消磨尽,有的只是利益的交集和拼杀,太子妃连数受创,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又被皇上警告惩戒,太子非但不护住她,竟是对她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太子妃只觉地万念俱灰、心如死灰。
一首塘上行》被太子妃吟的悲绝、惨然,听在太子耳中,更是别有一番深意的嘲讽和指责,意在指他心肠毒辣,太子额头青筋暴起,一脚踢向王德利,“还不给太子妃诊脉,你想死吗?”
王德利连袍子上的脚印都不敢弹,抹了额头的汗覆了帕子搭在太子妃的手腕上,只一下便惊道:“太子妃已经小产了……”
冷君奕面如死灰,整个人一片茫然,任由冷君扬拳打脚踢,丝毫感觉不到痛楚,这一刻,他觉得死是一种解脱,若是能死了,将他多活的这些年的这条命还给大哥就好了,他常常想,为什么活的是他,死的却是大哥,最应该死的是他,他罪孽深重,自小到大,带给身边的人只有伤害和死亡,他保护不了任何人,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何意义……
冷君扬狠狠的抹去眼角的湿意,用力的从地上将他揪起,又是一拳打到他的脸上,“你想死吗?你想都别想!你为什么不去救叶青桐?为什么将事情搞成这样?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好她吗?你以为这样她就不受到伤害了吗?你放不下她为何还去招惹沐冰兰,难道这才是你想要的结果,你不光害了你自己,害了沐冰兰,连太子妃和整个冷家都葬送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说话啊,说啊……”
冷君奕一摊烂泥的躺在地上,了无声息,死灰绝望。
他太累了,自大哥死,他一站十几年,从没有片刻的放松,从没有真正的做过他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应该成为什么样子?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想若是大哥,会怎么做,这么多年,他活的不是他,是以大哥活着!
他厌倦了,真的厌倦了,谁能理解他的苦痛和悲绝,欠了大哥的债,永远背负无从偿还的债,让他深深的厌恶活着的自己,却又不得不活着,他的命不是他的,就是连死,他都没有权利!
冷君扬忽然抱住冷君奕哭了起来,“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这么些年三哥在他心底是偶像、是骄傲、是神一样的存在,那么的优秀、卓然,无所不能、坚不可摧、无法超越,眼前这样的哥哥颓废、死寂、绝望,让他心痛,让他后悔,让他不能接受。
他紧紧的抱住冷君奕嚎啕大哭,“我知道你是为太子妃好,为冷家好,太子妃疯了,她根本就不是皇太孙的对手,可是连爹爹都劝不住她,她又如何听你的……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你在乎那个丫头,所以不顾忌叶青桐的生死,就是怕与叶家联姻伤害到她……我知道后来一定是意外,你关心冰兰,可是,你的心里早已只有那个丫头,我知道,那是意外,只是意外,不是你的本意,你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冰兰出现意外,若是我,我也会那么做,会不顾一切的救冰兰,哪怕只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哥哥,不是你的错……是我没用,是我没用,这么些年都是哥哥支撑一切,我也是冷家的子孙,家族荣光我也有份,可我却躲在哥哥身后坐享其成,恣意玩乐……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冷君扬一夕间成长了起来,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却是哭的如同一个大男孩,他紧紧的抱住冷君奕,想让他振作回原来那个稳沉、坚毅、全能,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半分面色的哥哥,可是冷君奕却是闭上眼,咬紧牙关,将自己完全的封闭了。
也仅仅是放晴了三四天,大雪又纷纷扬扬的飘下,轻盈优美、洋洋洒洒,净化了世间一切的污垢与晦浊,却是抹不去人们心底的震撼与阴影。
再也没有来时的峥嵘猎猎,每辆车都最大限度的低调、萎靡,像送丧一样,默默缓行,其实,也真的是送丧。
这一日在大朱的史册上有郑重的记载:猎苑惊现恶虎,惠娴郡主卒,炎亲王重伤,太子妃小产,皇太孙受伤,另有两女子落崖一人无恙一人受重伤……
所有的事都归于那只诡异出现的老虎,真相只存于几个人心中,但是,作为出征卫国的誓师狩猎,以这种丧气的结果出现,实在是晦气、不好的预兆。
但是皇上心意已决,不受天意指引,执意在大年二十八开拔出征,不知又有多少家庭夫妻凄离,父子永诀。
方远任前锋,紧急召回的顶替艾天佑或炎亲王之职镇守西北的袁蒙任征卫大将军,更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太子御驾亲征,竟是连大年和皇太孙二月里的大婚都等不及了。
雪一直是停停落落,反反复复,像是随心所欲、随性而至,便是到了年下也是如此。
早上还晴好,半晌午便阴沉了下来大雪纷飞,亦或早上纷纷扬扬,下午竟是有日头破云而出,竟是让人觉得颠倒了晨昏日月。
丹丹抱着手炉在廊下看雪,脸颊消瘦了几许,面色却是日渐红润,手脚冰冷的症状也是一日比一日缓解,雪狐的母子血果然是圣药。
她眯了眼睛看悠然飘落的雪花,伸手接了几片,看着它们慢慢的在掌心融化,变成细小的湿润,再慢慢的失了痕迹,怅然的轻叹了一声。
事大事小,总会有了无痕的一日吧,她还以为会与沐冰兰相看两憎,纠缠一生呢,竟是眨眼人都已经入了土。
此生,应该是恩怨两消了吧!
就是与他,便也是相逢已陌路,从此郎君是路人。
清水这丫头忽然气冲冲的走入院里,呼出口的热气直接将面前的雪花融了,抬头看到她一怔,想换个表情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了?”丹丹的心中莫名的一跳。
第070章 不信
今日大军开拔,也是李媛过生辰,早就约定好的过去聚聚,她刚经了那些事,与冷君奕的亲事也退了,再不便抛头露面,只好让清水去送了祝贺的礼物。
两人的亲事解了,谈不上谁负了谁,谁背信弃义,因为皇上的话摆在那里,两人命格相犯不宜结亲,天子的话就是金口玉言、一锤定音,哪管黑白真相。
他说两人不合适便是不合适,谁还敢与他去争辩怎么相犯了?难道无为大师说两人‘天赐良缘,缘定三生,是信口开河、欺世盗名不曾?
无为大师早就隐遁了,又哪里去找了求证,或许,当日无为大师早已猜到会有今日,才飘然隐匿也说不定。
清水这是从李府刚回来,算算时辰回来的尚早,一副怒容,怕是出了什么事。
小姐问了,清水便不敢隐瞒或搪塞了,小姐眼见的这两日才情绪好转了,万不能口不择言再将小姐的伤心事勾了出来。
她想了想,只好暗自泻了肚子里的火气,避重就轻道:“许是大年下吧,各府都有拜会,忙的抽不开身,詹小姐和蔡小姐去了,江小姐也是派了趣儿那丫头去送的礼物,趣儿那丫头比婢子还忙,也就匆匆的与婢子点了点头便心急火燎的离开了,李大人不愧是翰林院的学士,院中的景致实在雅致……”
丹丹皱了眉头,“说重点!”
清水吓了一跳,见清怡正好从厢房出来·看似无意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却很是莫名其妙-,说不出的意味深长,不由的心底一怔,她最近没怎么针对清怡这丫头啊,怎么用那般眼神看她?
“你进来!”丹丹不满的瞪了清水一眼,转身进了里间,清水心中一凛,立刻跟了进去。
清水看了她的神色老老实实道:“蔡小姐悄悄问我当日小姐落崖究竟是怎么回事·婢子说小姐没提婢子不清楚,蔡小姐就说外面都传当日是小姐马术不精滑了一脚,冰兰郡主和冷君{都是受了小姐的拖累才跌落山坡,婢子说当日江小姐也在场事实可以问江小姐,就拉过趣儿让她说句公道话,趣儿却是推脱有事匆匆忙忙走了······”
趣儿并没有为小姐澄清,显然也是默认是小姐害了沐冰兰一条命,还连累了冷君,所以清水很受打击,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连江夜蓉也欺骗了她家小姐,还有一件更让她气愤和接受不了的事,所以,她想不失态都难。
说不说呢?清水心中挣扎,小心翼翼的看了丹丹一眼,见丹丹眉头皱的很紧,不忍又不甘,轻声道:“和嘉公主正在给江世子议亲,好像还挺急,一连相看了好几家的女子…···”
前面的话也仅仅是让丹丹皱眉·后面的话却是让她一怔,竟是沉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匆忙转了话题·“你出去吧,清影回来让她来见我。”
“是!”清水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心中感伤,为什么他们三个人总是你追我赶的差了一步,之前江世子一心对小姐,小姐心里只有冷世子,眼下与冷世子解除了婚约,江世子有了机会·却又母命难违·而冷世子分明对小姐已经在意了,皇上却插了手…···他们三人可真是孽缘。
丹丹努力不去想江瑾瑜已经相看了几个女子的事·集中精力、反反复复的琢磨江夜蓉的话,“切忌不要争辩”这是江夜蓉唯一来得及对她说的话·不要争辩什么,她们落崖的真相吗?所以是趣儿保持沉默的原因吗?
她自然是相信江夜蓉的,那么清水听到的话必然不是空穴来风,当日只有冷君和江夜蓉在场,江夜蓉可能出于某种考虑会保持沉默却不会颠倒黑白。
那么,传出这话,不是冷君便是太子妃的意思了。
不论是谁的意思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人会听她争辩事实,只需要她默默的承 受'TXT小说下载'这份罪责便可。
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些天了,皇家无一人来喊她过去调查真相,说明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的意思很明显,只要她乖乖担了这份罪状,默默的承 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