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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牧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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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把所有檩木扫了一遍。嫂子抡起花毡一条一条地在雪地上用力拍打。最后再原样儿布置起来。顿感清爽多了。
房间里的地面原先是沙土地,被居麻糊了一层泥巴后,结实了许多。但时间长了,泥块会被踩得坑坑洼洼。尤其墙根处,少了泥巴的阻挡,时不时像流瀑布一样流着沙子。居麻一有空就和泥巴修补。没等冬天过去,那三袋土全都用完了。
而加玛一有空则拾起小笤帚打扫地窝子门口的空地。所谓扫地,也就是把沙地上乱七八糟的脚印抹去,再扫出整齐顺眼、丝缕有序的痕迹—尽管如此,也是有必要的!
来注射疫苗的兽医离开时,嫂子托他将一大包我们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捎到春秋定居点的家中。定居点生活着奶奶、加玛(那时她已经过去了)和放寒假回家的三个孩子。我觉得很奇怪,那边交通便利,想吃什么自己出门去买嘛!而这边,有钱都没处买……这边毕竟深在荒野,应该从那边往这边捎才对!
但再一想,不对—这边才能算是真正的家!虽然没有牢固的房屋,没有体面的家私,没有便利的生活……但是,羊群在这边,牛、马、骆驼都在这边,所有的财富和希望都在这边。这边才是最踏实的所在。而乌河之畔的那个家,则是单薄、冷清的,它只是一处附属之地,只能依托这边而存在。
有趣的是,兽医来时,那边托他捎来的东西是一大包油饼。兽医走时,这边托他送过去的东西,仍是一大包刚炸好的油饼……何必呢……
在羊群南下的途中,我和加玛领着驼队先赶到驻地,抢在大部队到来之前搭好简易帐篷,烧好热茶。一切就绪后,加玛认真地收拾着临时栖身的帐篷。可那又有什么好收拾的?照我看简陋得无可救药了……然而等我在附近转了一圈回来,我们的帐篷顿时变了副模样—所有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之前我觉得反正被子很快就会被拉开睡觉,叠它干吗……),而且和正式的定居房一样,食物厨具放在入口的右手边,那是传统的角落。碗筷下还垫了只塑料袋。那只袋子是所有袋子里最干净的一只,叠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真是个家啊。虽然在这个“家”里,我们总共只停留六个小时!等赶着羊群和大畜的男人们到“家”后,看到这幕情景,一路受苦的心该是多么温暖喜悦!

第二部分 六  冬宰(1)

我们安定后的第一件大事是收拾羊圈,第二件大事就是冬宰。
居麻说:今年的冬宰,我们家要宰三只绵羊,隔壁要宰一匹二龄母马。
又说:宰一匹马,差不多也顶三四只羊吧!
冬宰是每户牧民入冬前的重大战备行动。在接下来漫长的整个冬天,以及再接下来的整个春天和大半个夏天里,香喷喷的肉食是贫瘠生活的最大安慰。就算是已经定居在城市里了,有许多哈萨克家庭至今仍保持着这个传统。他们在入冬时,也会购买活畜宰杀储备过冬。在城市住宅小区的绿化带边,宰杀后的羊悬挂在公用运动器材上,剥皮、卸肉块、清理内脏,再用喷枪烧剥羊头羊蹄……
选择在这样的时节大规模宰杀牲畜真是再合理不过了。首先气温一天冷似一天,可以安全贮存;其次羊群刚从夏秋牧场出来不久,掉膘情况不严重;最后嘛……这是我的想法:在漫长又贫瘠的冬天里,正好省下几只羊的口粮。
虽然亲眼目睹一个生命的结束是很难受的事,但我还是准备好了勇气。可是,眼看就要开始宰了,加玛却拉我去背雪!真是急死人……而且雪又装得过多,站都站不起来。等我三步一小歇五步一大歇地翻过重重沙丘,扛着雪走向家中时,远远看到马已经倒下了!急得扔了雪袋就跑,跑到近前,血已经放干净了。马平静地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好在总算赶上了第二天的宰羊。
那么多羊,捉的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选择。依我看,逮着哪只算哪只。羊群显得比平时更为惊恐、警惕,好像看出了这次不像是被抓去抹“灭虱灵”那么简单。那个倒霉蛋都已经就擒了仍不肯消停,上蹿下跳,叫得撕心裂肺。居麻紧紧揪着它脖子两侧的毛把它拖到地窝子前的空地上,再吩咐我把洗水壶拎来。然后他掰开羊的嘴,让我提着壶往它嘴里灌了一口水。他解释说,这只羊今天还没有“吃饭”呢!
—原来,不能让它空腹而死,不能让它的灵魂太委屈。……可是,就喂了点水,也太象征性了吧?也太好打发了……
接下来开始做巴塔(祷辞)。巴塔也做得极其迅速,半句话不到就结束了,开始抽刀子……也跟打发一样。我都懒得问他说的啥意思。
居麻在吃肉之前带领大家做的巴塔也是如此作风,飞快地,嘎嘣一下就完了。
那么羊听到了吗?羊谅解了吗?这是一个被宰杀者看着长大的生命。宰杀它的人,曾亲手把它从春牧场上的胎盘旁拾起,小心装进准备已久的毡袋,再小心系在马鞍后带回家……宰杀它的人,曾漫山遍野带着它四处寻找最茂盛多汁的青草,当它迷路时,冒着雨把它找回……曾一次又一次给它抹灭虱的药水,处理发炎的伤口……在寒冷季节,领它去往开阔暖和的南方旷野……这些羊都记得吗?宰杀它的人,又有什么仇恨和恶意呢?大约生命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吧:终究各归其途,只要安心就好。
我喜欢的哈萨克作家叶尔克西姐姐说:你不因有罪而死,我们不为挨饿而生。
话说冬宰第一天,一宰完马就开始拾掇马肉。血放完后,男人们从蹄部开始剥皮。剥到马肚子时,胡尔马西用拳头一拳一拳地砸,使马皮从马肉表层的脂肪上剥离。然后摊开马皮,把整个马身子堆在上面分解。新什别克兄弟俩清理内脏,两个女人去远处洗肠子肚子。居麻和嫂子把大块的马腿肉抬进毡房,悬挂在房架子上拆卸。地窝子里,加玛为大家准备饭菜,就着新鲜的肉块,切了一大盆碎肉。我呢,就到处打打下手喽。

第二部分 六  冬宰(2)

打下手我不反对。但他们总安排我干一些血淋淋的事情!握住剥了皮的马蹄啊,扯内脏啊,抠马皮下的肋骨啊,运送肉块啊……而刚宰杀的牲畜内脏还是滚烫的,还有生命的热量,握在手里似乎还在痉挛,加之鲜血四溢……我很不情愿,又无法拒绝。
多亏小婴儿喀拉哈西醒来后哭得惊天动地,大家又安排我去带孩子……没过一会儿我又宁可去干那些血淋淋的活儿!带小孩子真是比什么都累!你一哄,她就笑,你一停,她就哭。我得跟猴子一样不停地上蹿下跳才能稳住她的情绪。不晓得萨依娜平时怎么带的,显然没我这么折腾。
半岁多的女婴喀拉哈西是个好孩子,她似乎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无论哭得多么悲惨,只要一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就立刻止住哭泣拍手大笑。大人们的异常忙碌总是意味着中午和晚上的盛宴与欢乐。
就这样,一匹清晨还在旷野中自在奔跑的马儿,中午就散成一堆骨肉。大家收拾了整整一个上午,卸成块的马肉和马骨均匀地抹上了黑盐以制作风干肉,马肋骨和皮肉间零星的碎脂肪也一点不落地塞进马肠子挂了起来。
大家都辛苦了,中午新什别克家的饭桌上除了加玛的炒肉块,还多了包尔沙克(一种油炸的面食)、奶疙瘩和一碟杏干。
我从不吃马肉的,大约为马的性情刚烈吧?不像羊啊鸡啊什么的,温驯而意愿微弱。但今天决定破戒。倒不是犯馋了,只为这历经祈祷后的宰杀而感到安心。眼下这个大盘子里盛装的仅仅只是食物,是马儿留给我们的最后的力量,帮助我们度过长冬的力量。
因为我们一家也参与了劳动,晚上萨依娜端过来一大盆肉块、下水和塞着肋骨的马肠,以示谢意。
萨依娜走后,居麻满意地对我说:“马肉,好东西!比羊肉好!劲大!”
我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马比羊劲大!”
奇怪的逻辑……
晚上嫂子把分给我们的马肉剁碎,用来做一种饺子一样的食物。真好吃啊!煮了一大锅,剩下的第二天早上热一热继续吃。虽然在水里泡了一整夜,面皮都已经糊了,但还是那么香。从不吃隔夜饭的我也吃了一大碗。
第二天我们宰羊,新什别克家也全体上阵,帮我们处理完了三只羊。我呢,依旧带小孩……结束后,我们同样也端过去一大盆羊肉和羊杂作为答谢。晚上,我们煮了相当分量的一大锅羊肉和麦子粥与新什别克家分享。大家吃得心满意足,一个劲儿地喝凉水。
结束时,加玛一手持壶一手端盆为大家浇水洗手,但胡尔马西却不洗,示意加玛取下门边挂的皮制马具给他。只见他用皮绳仔细地勒过指缝,把手掌各个角落的羊油吸得干干净净。油立刻渗进了皮子。我觉得很有趣,也试着这么做。两家男主人哈哈大笑,但接下来大家也都这么做了。真是个保护皮具的好方法。
居麻说,同样在矿上(矿业是我们这个县的支柱产业之一)打工,为什么口里人(内地民工)能存起钱来而哈萨克小伙子一年到头一分钱也存不上呢?—因为哈萨克人离不开肉,不吃肉就没力气。而那些口里人,天天吃馍馍喝稀饭就可以了!他表示很佩服口里人。
羊肉、羊骨头、羊下水全处理完毕,只剩三个羊头随意扔在床榻一角。脸靠着脸,睁着眼睛看往一处。无论羊临死时显得多么地不情愿,死之后,眼睛和神情却如此温和平静。我们忙忙碌碌,进来出去,不时经过它们,有时甚至紧挨着坐在一起。和加玛聊天时,我一边说话,一边无意识地抚摸它们依旧额发光洁的脑门,却没一点“这是尸体”的意识。高兴的时候,还会揪着它的耳朵提起来,冲它大声说:“你现在还好吗?”
几天后,偶有空闲的嫂子找来一根木棍插进羊头的喉咙里,并在外面的空地上烧起一堆粪火,燎烧羊毛。只烧了一会儿,它们就闭上了眼睛。
至于那一大盆血,全冻成了冰坨子,丢在远处的雪地里,作为狗唯一的零食,被舔了一个冬天。一直到二月份天气暖和时,才舔干净。

第二部分 七  唯一的水(1)

出发前,我妈羡慕地对我说:“这个冬天你可以喝到最好的水了!”我也以为然。因为冬窝子位于沙漠地带,唯一的水源来自于雪,雪水多好啊,是天上掉下来的蒸馏水!而阿克哈拉位于乌伦古河畔的戈壁滩上,饮用井水,碱很重。这些年越发咸苦了,用来烧汤的话根本不用再放盐。洗出来的衣服也泛着厚厚的白碱圈。
可实际上呢……沙漠里的水,味道是不坏,甚至还算非常甘爽,没有一点咸味或异味,但其透明度……若在以往,这样的水我看一眼都会吓晕。
去年是雪灾之年,而今年则出奇地大旱。只在十一月末有一场像样的雪,接下来一直到十二月底还没啥动静。好容易某个深夜里纷纷扬扬下了一阵,瞬间大地上就白了。可第二天早上满怀希望出门一看,仍然是个黑乎乎的沙窝子—总是雪后紧接着又起风。我真嫉妒东面的牧人,雪一定都被吹到他们那里去了。
好在大风过后,沙丘的洼陷处及草根处多少会积留一些残雪,但很薄,顶多一两公分。这样的雪,我收集半个小时化开后的水还不够洗一双袜子。又由于是风吹来的,一路上和沙土、枯草和粪渣紧密团结在一起……化开后混浊不堪,锅里有一寸多厚的沙子(难怪背着那么沉!)、不忍细数的羊粪蛋,甚至还会出现马粪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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