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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手脚并用地爬到床边，准备下床继续反省。却不料唐傲一只大手伸过来，拉住他的手臂，轻声命令：“回来！”语气不容抗拒
龙朔扭头，不解地唤了声：“老爷？”
“爹不要你跪着反省了，你就这样趴着反省吧。”
龙朔愣了愣，“爹”？以前不是板着脸称“为父”的么？怎么突然变成如此亲切的称呼？不知为什么，这声“爹”听来有种暖暖的味道，他低下头，柔顺地应道：“是，朔儿遵命，谢老爷宽责。”
他慢慢退回来，一个枕头递到他眼前，他就势趴在枕头上。滑落的被子重新被拉回来，极轻地盖在他身上。他现在的姿势是横在床上，脸向着外面。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在书房里，只是是内书房，这张床原先没有的。
他又有了恍惚的感觉，是老爷命人临时搬了床来，只为让我养伤么？老爷亲自在这里陪着我，是他给我上的药？
为什么又要这样对我？打一巴掌给颗甜枣，他当我是三岁孩子么？还是，他终于打算撤销他的命令了？
他仰脸看着唐傲，目光平静得就象一个无风的湖面，可是唐傲看着这双眼睛时，却依然有看不透的感觉
“老爷不打了么？老爷打算收回成命？”疑惑的语气，听在唐傲耳朵里，却似乎带着一丝挑衅。唐傲几乎又要忍不住跳起来，却拼命压住心头的怒气
看着龙朔脸上被板子打出来的那条伤痕已变成淤青，嘴唇又肿又裂，仰着头看自己，显得有些脆弱、无助，他的心又软了下去。
孩子，我知道我欠你们母子的，我一心想要补偿你。可有夫人在，我无法做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举。我本来想再等等，等她故去后，我就想法扶正你娘，让你堂堂正正做唐家大少爷。可是，我怎么能够把这种想法告诉你？我怎么能够把一个女人的快乐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悲哀上？
她是我元配夫人，这些年为唐家一直操持家务，她没有什么过错。是我对不起她在先，我愧对于她。
我已经真正爱上你娘，希望能够把她留在身边，让我经常看见她。而你，你就象少年时的我，一样倔强、一样骄傲、一样聪明，我多想培养你成材，让我看着自己的儿子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对你的期望一点也没低于玦儿、珉儿，在我心目中，我是将你们一视同仁的。甚至，我更在乎你一点，因为你已长大，我以为，你应该懂我的。
可是，你总是那样恭敬而疏远，谦卑而冷漠，你永远无法让我触及你的内心。朔儿，你为什么这么别扭？为什么非要把自己与我隔离开来？
你让我如何告诉你我的私心，以及我内心的矛盾痛苦？我若说出我的打算，你恐怕更会视我如洪水猛兽，你会觉得我残忍无情，是不是？可我该怎么办？谁来告诉我？
他脑子里翻江倒海般涌过无数念头，心中浮起一丝苦笑。看着儿子的眼睛，好像要看到他心里，良久，才缓缓道：“若是爹坚持呢？”
龙朔一怔，然后掀开被子，把身子转过来，臀部对准唐傲：“请老爷继续责罚。”
苦笑在心里满溢，从唇边流出来，唐傲轻轻一掌打在儿子肿胀的臀上，低斥道：“孽障！爹前世欠了你，这辈子就是让你来索债的！今天爹打不动你了，爹给你两天时间，你好好养伤，好好考虑，两天后爹再听你答复。你放心，你娘那边爹已差人去说，爹有很多账务要处理，把你借来帮爹两天。”
龙朔有些发愣，老爷看起来好像很郁闷？他不是习惯于一顿家法把人打服的么？这次为什么轻易放过我？不，不是放过，是暂时放过。可是他的样子看起来怪怪的，为什么？
“睡一会儿吧，爹到外间去处理事务，到吃饭时再叫你。”
龙朔乖乖地点头，身子趴到枕头上，听着唐傲的脚步声出去，慢慢放松自己，有意去忘记身后和脸上的疼痛。慢慢疲惫袭来，他便进入了梦乡
很快到了中午，下人们送了饭菜进来，唐傲命人把饭菜放到一张小桌子上，挪到床前。等下人退出，他正想伸手去推醒龙朔，却见龙朔趴在枕上的头动了动，两只手的手指也颤动了一下，嘴里发出喃喃的梦呓：“老爷……别逼我……别……”
唐傲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呆了几秒，忽然听到一声：“爹……保护娘……”声音很轻，可唐傲却清晰地听到了那声“爹”
一阵狂喜，眼泪几乎控制不住掉下来。心又酸又胀，手激动地颤抖起来。仿佛怕惊了儿子似的，他缓缓把手放到龙朔头上，轻轻揉了揉，唤道：“朔儿，醒醒。朔儿，醒醒。”
龙朔慢慢睁开眼睛，眼眶微红，睫毛上沾了一些水汽。唐傲心里一疼，这傻小子，在梦中哭了么？
他向他露出微笑，伸手扶他：“来，吃饭吧，不方便坐，就跪着吃吧。”
龙朔跪起身来，低眉敛目，恭敬地应道：“是，老爷。”
唐傲觉得肺里刚刚吸进的空气又被抽走了，看着儿子，眼里隐约含着希望，却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你刚刚梦见什么了？在梦里唤我什么？”
龙朔茫然地看他一眼，道：“朔儿不记得了。”。
第十三章 最低限度
一顿饭吃得索然寡味，唐傲看着儿子低垂着眼帘，机械地往嘴里扒饭，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旋起又落下，落下又旋起。只觉得胸口憋得难受，真想把他拎过来，摁在自己腿上，狠狠抽上几巴掌。
可刚刚一顿板子打过，似乎对这儿子一点用处都没有。唐傲暗想，这小子像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打他他也咬牙扛了，骂他他高兴时回回嘴，不高兴时一声不坑。我唐傲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真是老天让他来惩罚我的，为我年轻时干下的缺德事？
见儿子沉默着，这样的氛围让人觉得实在难受，于是便殷勤地夹了菜往儿子碗里放，和颜悦色地道：“看你瘦成这样，好像我唐府亏待了你似的。多吃点，这个年纪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练武消耗的体力也大，千万别挑食……”
龙朔有些惶惑，老爷这是怎么了？觉得打了我一顿，想要补偿我？可他并没有收回成命，并没有饶过我的意思，用这种方式补偿又算什么呢？这样柔声细语，可不像唐家家主的样子啊……
他尴尬地端着碗，手僵在那儿，抬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愣了几秒，觉得自己比较失态，忙又恭敬地道：“谢谢老爷，朔儿自己会吃的。”
唐傲瞥了儿子一眼，正好看到他微微发红的耳尖，忽然有些想笑。傻小子，十七岁的人了，平时一脸冷漠，却原来还会害羞，这害羞的样子还真是蛮可爱的……
唐傲觉得今天自己很不对劲，是因为跟儿子这样近距离接触么？怎么像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
他暗暗嘲笑自己，又想起本来想隔几天找儿子算总账的，谁知今天一怒之下先罚了儿子。刚才打的时候没节制，看儿子臀部青紫狰狞的伤口，这小子怕是疼得厉害
于是又温言问道：“朔儿，疼么？”
“老爷已经手下留情了，朔儿不疼。”
唐傲叹口气，就是这个倔脾气，再疼都不会哼一声的。不再说话，直到两人吃完，唐傲吩咐下人拧了热毛巾来，他亲手拿着去给龙朔擦脸。这个动作显然把龙朔吓到了，身子往后一缩，避开唐傲的手：“老爷……朔儿自己来，我手上没伤……”
唐傲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笑骂道：“臭小子，爹难得伺候你一回，你还扭捏起来，哪像个男人的样子！”
毛巾捂到脸上，饶是动作轻，龙朔还是疼得瑟缩了一下。唐傲见此情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拿开毛巾，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到他脸上，歉然道：“爹打重了？”
龙朔跪直了身子，低头道：“是朔儿忤逆老爷，老爷理该责罚。”
唐傲有些生气：“总是这样口是心非！”
“我没有……朔儿不敢。”
“没有？”唐傲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你根本没有认错，根本不愿执行爹的命令，那为什么‘理该责罚’？”
龙朔语塞
“你满脑子叛逆，心里根本没有一个孝字。你认为有理的就是有理，认为没理的就是没理，爹说得对不对？”唐傲见龙朔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目光想要躲闪，他沉声命令，“看着爹，不许回避！”
“老爷……”龙朔抬眸，那双孤独而冷漠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怯意，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既然你不认为自己有错，又何必委屈自己挨打受罚？你为什么不反抗？挨过打，皮肉不痛了，事情就过了么？你自己踏过你心里那道坎了么？爹知道你倔强、傲气，可爹不认为你蠢。那你到底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嗯？你给爹一个解释！”唐傲盯着儿子，语气越来越重，可是眼睛里的期待也越来越强烈
龙朔呆住，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为什么要逆来顺受？为了娘亲？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是现在，可以前呢？
他迷惘了，只知道无论父亲给他什么责罚，他都默默承受了。虽然会觉得羞耻，觉得不平，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好像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为什么？
唐傲还在看着他，注意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好久，龙朔抬起眼帘，脸上露出一丝恍惚的笑容：“朔儿的命是老爷给的，朔儿是唐家的下人，老爷赏赐的一切，朔儿都该承受……”
唐傲脑子里哄的一声响，手指猛地握紧，几乎控制不住一巴掌打上去。可终究死死忍住了，发狠地盯着儿子，咬牙切齿地道：“光凭你这句话，爹就该打烂你的屁股！你给我记着，你是我唐傲的儿子，我是你爹，不是你主子！你以后少拿这种话怄我！”
龙朔蓦然觉得心头一荡，眼眶有些发热。不是下人么？夫人说我只配做玦儿的下人，我已经接受了这个身份，不是么？老爷你又给了我什么身份呢？我在唐家一直都是无名无份的啊……
他闭上眼睛，头埋得更低，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模样，声音里却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是，朔儿记下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唐傲拍拍他的肩：“好了，身上疼得紧，趴下休息吧。爹就在外间，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龙朔点头。
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尽管身后仍然疼得厉害，龙朔的精神却放松下来。可趴在床上不能动弹，不仅手臂酸麻，而且百无聊赖。他静静地听着外间传来唐傲处理公务的声音，听着别人进来向他汇报，听着他下每一条命令。虽然声音不高，可因为静心倾听，他还是能够听得很清楚。
从唐傲平稳的声音中，他感受到父亲那种运筹帷幄、掌控一切的气度，感受到他的精明、睿智、果断、冷静。他隐隐觉得骄傲，老爷，真不愧为唐家掌门人，当之无愧的领袖。
然后是一段时间的安静，期间他听到唐傲推门进来，轻轻走到他床边。他装作睡得很沉，呼吸绵长。唐傲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转身出去了
听到关门声，龙朔抬了抬头，看着房门的方向，怔怔出神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一个又快又响的声音：“爹，大哥在你这儿么？他人呢？”是唐玦。
“你这么急吼吼的干什么？难道怕我吃了你大哥？”唐傲的声音非常不悦。
“不是……我只是担心他嘛。”唐玦道，“玦儿听丫环讲，爹派人搬了床到书房，大哥是不是被爹罚了，所以在这里养伤？”
“你大哥在里面睡觉，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