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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不算交通事故呢?
溶月心中调侃,随手似无意、挑开厚锦锻帘子;平常幽静车道,一反常态,多了行人,三五成群、衣衫褴褛。
须臾,马车外的吵杂声就渐沉寂,车厢轻晃,马匹又奔跑起来。
***……………***…………***………
溶月跽坐在黄色蒲团,听着达观大师轻缓讲经;熟悉的檀香袭来,飘进屏风隔开的小房间。溶月却莫名觉得心燥,没有往常的宁静。
透过屏风的缝隙,溶月意外见到大殿并不是素常模样;除了僧侣和一些信徒,还多了很多布衣百姓。
待听完经,坐到达观大师的茶室。溶月对君山茶也失了兴趣,只端杯温水犹豫问道;
“大师,寺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娘娘此话何讲?”
“刚才大殿上,溶月依稀见到很多百姓,不像是平常的信徒或香客。还有,还有之前,来时路上,遇到百姓堵路……大师,这些百姓?”
溶月边想别说,声音渐紧,心中不由多了不好念头。
达观大师面色清淡,眉梢泛白,“皇后娘娘所猜不错,他们是流民。”
还真是猜中了!
这种事依据前世的所知经验,顺着大鄢朝而今的局势,实不难猜出。这两月来,溶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练习书法和读书认字。如今流民出现周遭,可见战事不利。
“大师可知,这些流民来自西南还是西北?”
“弟子报告,说是来自西北。”
溶月突然想起齐鉴,也不知皇帝派去的太医可有把他救活?还有长公主,自她离宫就失去了消息。
“大师可知,如今西北的战况如何?”
“老衲方外之人,如何得知?”
溶月一阵无力,和尚都喜(…提供下载)欢玩这一手。
“当今形势,大师可有推算之言?”万春不是说,当初先帝御封他为住持,不仅因他禅学深厚,还因他精通周易。
“依老衲看,皇后娘娘并不信这推算之言!”达观大师褶皱满布的脸上,又见温笑,诡异而天真。
溶月一愣!
郁结、沉思片刻,才又说:“大师此言差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溶月纵使再不羁,面对生死,也不得不敬畏、不得不仰望。”
达观大师收住笑容,肃穆深邃的望着溶月;良久后才又垂目喝口茶,幽幽叹息:“皇后娘娘与佛法有智缘,只这心性易散也易生犹,是福也是祸啊!”
溶月听后,心里翻着气结,敢情这达观大师想拉她遁入空门。
“溶月早说过,溶月乃是俗世之人;这世间兜转,所思所苦所困所喜,皆是溶月心中佛法。”
达观大师听罢,不由呵呵笑起;眼中多了老者的慈祥。他不再看溶月,自顾转了话题:“依老衲看,西北战事,到是无碍。只怕西南战事……会有后患!”
话到后面,神情转为肃然。
溶月的心猛被提起。
西南!
西南大将军是司徒衡臣,司徒溶月大哥。
溶月急问:“大师何意?西南两个多月前不是有捷报传来吗?”
达观大师目光深沉,声音飘渺:“如今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西南潮热,易生蚊虫,多有沼泽迷障……”
溶月听到一半,已是豁然明了。
兵法上的的天时地利人和,其中两项已是不利西南战事了。脑子里又跳出大师才说过的“后患”。
会有怎样的后患呢?无非是战败死人,还有牵连。
司徒衡臣!
换水的僧人,掀帘而来,一阵凉风吹过,溶月猛然一冷,原来内衣被侵了汗。
溶月辞过达观大师,在寺庙的幽静小道上,走的有些心不在焉。
行至转角,突然一个孩子迎面撞来。只听‘啪嗒’一声,溶月回神,已见一个青瓷碗摔碎在了地上。
旋即,清洁的青灰砖地上就多了一团污迹;一些饱满微黄的米粒,染了泥尘,湿淋淋的躺立着。
万春和黄总管眼疾手快,快跑上前,挡在溶月前面。
溶月再看那孩子时,他已被黄总管捉住双手;一身粗麻衣服,破损不堪、沾满泥尘。再看脚下,竟是一双露指的草鞋。
溶月心惊;虽然春已来,但草鞋未免还是会冷。
“放开他!”
溶月快速制止、闻讯赶来准备索拿那孩子的侍卫。
黄总管听后,眼神犹豫,但还是依言放开。那孩子像是才明白,自己的冲撞犯了大错,訇然匍匐在地、磕头不已。
耳畔很快就响起,脑袋撞着青砖的铛铛之声;溶月听得浑身是刺,心惊肉跳。
“黄总管,快扶起他,别让他再磕!”
待到那孩子被制止、扶起,溶月果然看到孩子的额头已是红肿一片,像是下一秒就要流出红色的血来。溶月晕血,光想想,已让她身体虚软。
溶月挪开眼,看了眼道旁越发苍郁的群树,定定神。才又把目光回到那孩子的方向,干瘦的身体,看不出年纪,一张抹脏的脸,濯亮的眼睛紧盯着地上的那滩米粒,闪烁着痛惜的光亮。
溶月不想再惊到孩子,轻柔的问:“多大了?”
孩子声音哆嗦:“十……十岁。”
众人皆是讶异,溶月以为他最多也就七八岁。
“那你怎么在这里?家在哪里?”
溶月猜着,这孩子多半是大师说的流民。
稚青的声音呐呐央告:
“没家了……饶了我吧!我要去救我妹妹。”
那孩子望着那滩米粒,像是终于明白——覆水难收。突然‘哇’地一声,他放声大哭;瞬间就挣脱了被黄总管扶抓着的手。又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
溶月只觉心被什么东西揪抓着、无法舒展。她猛然扫过静立不动的众人,心里热血翻腾,怒声道:
“都说了,让你们扶起来,别让他再跪!”
黄总管第一次看到皇后发怒,心里一凛;同忙跑过来、神情俱紧的万春、半春一起拉扯起孩子,各自抓着孩子脏黑、干瘦的手臂,再不敢放开。
正在这时,达观大师的大弟子,听到消息后赶了来。他急忙行礼告罪:“请贵人的安!是本寺疏忽,让这小童扰了贵人。”
为免安全和惊扰,溶月的身份只有达观大师和几人弟子才知,对外都是贵人相称。
溶月微做颔首,沉声问:“他也是流民吗?”
“回贵人话,是。这小童的父母在逃难的路上都死了,只有他和他妹妹活了下来。”
“他妹妹,怎么了?”
“小姑娘昨天刚到寺里时,发着高热。现在暂住在寺庙偏殿那边的屋舍里。”
大弟子说完,扫了眼那地上的米粒,接着说:“想来,他是要拿米粥给他妹妹。”
溶月听完,目光也落在那滩湿污处,那米粒还是静立无声。虽然触不到,溶月还是感觉隐隐地冰凉,密集的散射出来。
“佛祖有好生之德,我等在此,代他们谢过潭柘寺上下。还请多费心关照!”
话落,溶月就抬步离去,再没看那孩子一眼。
***……***……***
【本章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PS 参考资料:“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诗人岑参
☆、第17章 朋友
从潭柘寺回去,溶月废寝忘食的快节奏生活就发生了改变。
这种变化像是被未知的力量所左右;她无法确切说出到底是什么,但过去两月的惬意,确是一去不复返——和过去、青春、爱情一样;一旦改变,再难如初。
溶月无法再心无旁骛、过之前的练字生活。战事、皇帝、司徒衡臣、齐鉴、长公主,流民,这些字眼总是会跳进她脑袋,叫嚣一阵、哀叹一阵、苦闷一阵、再吵闹一阵。
那些烦恼、那些不安、那些麻烦、那些不解和那些未知,在消停两月后,又在心底升起。溶月懈怠丧气的坐书案前,愣神。
还好她的书法虽还不够浑厚大气,到也有了圆润含蓄;至少可以随便示人,书案上再不会有垃圾麻烦。这也算是喜事一件。
书案上有一摞书,那是当时中宫时,饶公公送来的。溶月随手翻出一本薄册子来,是本手抄的《心经》。字迹苍劲有力,是反复抄写多篇后、征订成册。
书册末页,有个落款印章——祝融。
《心经》因言简义丰而被广泛传诵。古往今来,多少人在它其中寻找迷茫出路、寻找黑暗背后的光明指引。
溶月心叹,如今自己也可在其,寻找困惑之解吗?
研磨铺纸,溶月开始一遍遍抄写:“……不生不灭……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
两日后,长公主元初来到别院。
长公主绾着高鬓、戴着步摇,站在繁华处,依旧袅袅美人;溶月却只绾了低鬓,粉黛不施,浅紫五彩印花褙子,白色襦裙上的花蕊纤毫毕现;通身朴华,比初见时,身量竟似抽高不少,婷婷而立。
“公主!”
溶月面带欣喜地向她行去,长公主矜持微笑,屈膝见礼。
“给公主请安!”
万春一边给长公主行礼,一边说话像似解释;“皇后娘娘一听您来了,高兴的连衣服也顾不上换,就冲了出来。”
其实不是没时间换,而是皇后一听是长公主,只淡淡说公主不是外人,不用换盛装。皇后发话,谁还能多话?只是皇后着装实在过于朴素,不合皇后的礼制。
长公主看着虽然素淡,但在这万花丛中,却是风姿绰然的皇后;朝万春挥手:“无碍无碍,万春,快起来吧。”
“皇后近来可好?”
长公主上前虚扶溶月手臂,满脸笑容、明媚似春;溶月看着她的神情,心中猜测,估计齐鉴已是脱险。
溶月点头:“公主,可好?”
“嗯!都好。”
“公主,谢谢你来看我,我一个人正在无聊。”长公主算是溶月今世、第一个可以相谈的同性友人;再次相见,确实心生喜悦和亲切。
两人都不坐肩舆,携手在布满葱郁古树、开满花朵的小径,边走边说着话。
“之前事忙,没顾上给皇后送那嬷嬷来。皇后可有怪我?”
“怎么会?”溶月知道长公主之前,必然为了齐鉴忧心。
“本来打算派连嬷嬷自来,后来又想,皇后的生辰快到了。昨日进宫,和皇上提起,索性我就亲来,算给皇后贺寿吧。”
“是啊,我的生辰渐近。公主不说、我差点忘记。”溶月还真没打算过生日。
“因今年皇后在别院祈福还愿,皇上就回了礼部,不在宫里办寿宴。皇上忙,就托了我来给你庆生。”
长公主一句接着一句解释,听得人难免不觉欲盖弥彰。
溶月没有过多表情,如常的笑意盈盈、声音平静:“嗯。公主能来,就是最好的庆贺了。”
两人看着一路的风景,心情松畅、偶尔对视一笑;走过一座起伏的蜿蜒假山,溶月记忆里掠过一张脏兮兮的脸。她敛了笑意、沉问:
“公主,潭柘寺附近有流民出现,皇上知道吗?”
长公主低声嗟叹:“唉!西北匈奴集结了强兵,侵犯边境,烧杀抢掠,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边境百姓,流离失所,涌进了关内。皇上这些日子,也是忧心的很,已派了官员,调度粮食,安抚流民。”
西北到京城,几千里之遥,都有流民,可见战况惨烈。这战火年代,可怜的都是老百姓。生命的卑贱渺小,在战火中,更见□。
只是这些流民远离故土,错过春种。这一年里,都的朝廷抚恤济养,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支出。战事要想打赢,需要钱银粮草的强大支撑……这大鄢朝,分明就是水深火热。
“那现在呢?”溶月蹙眉:“战事如何?”
“皇上打算收缩西南战场,以集中粮草来应付西北战事。”
综合目前的状况,如此取舍,到也算明智之举。溶月想起达观大师欲言又止的‘后患’之言。想必,这西南对皇帝,真成了难啃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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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