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双明眸渐渐淡去,他却仿佛丢失了最为心爱和珍贵的东西,感到撕心裂肺般的不舍,他徒劳地伸出手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握住那一束柔光……
于是,一个亲切而又温暖的名字,轻烟般自心头飘起:“莹儿——”
沉重的巨峰一点点瓦解,向来处飘去,被碾压为粉尘的头颅和身躯却无法拼合在一起,它们虚浮在空中,没有重量,不再疼痛,却只感到无尽的疲倦,倦到他只希望沦入无尽的黑暗与沉睡,永不醒来……
在大家一声声的呼唤中,龙九霄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也不知他是否看清了所有围在床前的人们,可是大家却都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眼里无尽的疲倦,也许那样深浓无边的倦意,令他已没有力气抬起过于沉重的眼皮,反正他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可是大家却都欣慰地吁了口气。
龙老爷道:“既然醒了,就已无甚大碍。夫人,你身子素来孱弱,回去歇息吧!这里有越姑娘就够了,她是郎中嘛!”
“是啊,夫人,回去歇息吧!”珊瑚也劝道,“公子每回醒来,都会十分疲倦,就要安安静静睡一觉,睡醒了就想喝到夫人亲手煮的粥。夫人若不休息好,哪有力气煮粥给他喝啊!”
龙夫人终于抹干了眼泪,对着珊瑚露出一个嘉许的微笑,她轻轻拍拍越冰莹的肩膀,轻声道:“越姑娘,辛苦你啦!”然后,又向龙老爷说了声“那我去了”,便由芙蓉陪着回去了。
龙老爷于是也转向越冰莹道:“越姑娘,多谢啦!”
“老爷客气了!”越冰莹微一颔首道,“这本是越冰莹应尽的本分!”
不想龙老爷接着面色一寒,道:“请姑娘也先回去歇息,若有需要,老夫再请姑娘过来!”
什么?他竟是要把她也赶走?他总不会再把龙九霄关到那间石室里去吧?越冰莹心头一凛,竟然没有立即遵从他的命令离开,而是满含担忧与疑虑地看着龙老爷,轻轻地道:“老爷,公子此时十分虚弱,怕是再禁不起风露颠簸!”
龙老爷看了她一眼,越冰莹第一次发现他那双平日看着只是觉得甚为严肃的眼睛,竟有如此精光闪烁令人不敢逼视的时候。可是他微一沉吟之后,似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淡淡地道:“你放心,他是老夫唯一的子嗣,在老夫眼里,他是这世间最为金贵的珍宝!”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
越冰莹无言以对,满面歉意地微一欠身,退了出去。
虽然已经醒来,可是无边无际的疲倦仍然让他有些神志模糊。
但毕竟不同于方才那死一般的黑暗与沉沦,耳朵里传来十分幽远而轻微的声响,仿佛是人们一个个地离去,最后只剩下他自己。
身子仍是无知无觉的粉尘,不知悬浮在什么地方,给他无所依傍的疲惫与茫然,直到一缕清凉注入唇齿之间,于是所有的感觉才被那一缕清凉缓缓唤醒,从唇齿到咽喉,从胸臆到脏腑,最后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终于第二次睁开眼睛,看清了床前那张须发皆白清癯矍铄的肃容。
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他一下子竟想不起这个人和自己有何关系。
“霄儿,你醒啦?”龙老爷缓缓地从他唇边收回羹匙,语声倒是难得的慈和。
龙九霄终于想起父亲之前的雷霆震怒,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发出虚弱而清晰的声音:“爹!”
“好些了么?”龙老爷把手中的水杯放到旁边的椅子上,问道。
“好多了!”龙九霄闭了一下眼睛,仍旧感到无法言说的疲倦。
龙老爷略一沉吟,突然道:“你知道你晕过去的时候,做了一件什么事么?”
龙九霄微微一怔,不觉轻蹙眉尖,道:“孩儿不知!”一个人头疼到晕厥过去,还能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他实在觉得无法可想!
龙老爷盯着他的眼睛,眼神渐渐冰冷下来,语声也变得冷凝:“你握住床前一个人的手,轻轻唤了一声她的乳名!”
龙九霄原本苍白的脸蓦然变成雪一般的颜色,惨白中隐隐透出冰寒的淡青,他却紧紧地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龙老爷缓声道:“一个人的性命,并不只是自己的!你可以为了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卑贱女子背信弃义,可是我们龙家却不能!你可以不为自己的声名着想,却不该让你的父亲因你而被别人指点后背!何况你得罪的是‘悦和山庄’,你可以头疼而死,莫非你也可以亲眼看着生你养你的母亲死在别人剑下?”
龙九霄咬住了嘴唇。
龙老爷看着他的嘴唇渐渐失去血色,最后沁出一缕鲜艳的红色,顺着他雪一般的下颌缓缓流去。
“好了,我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龙老爷叹一口气,打算鸣金收兵了。
“爹!”龙九霄终于开口,虽然声音低弱,却难掩其坚决,“龙家也好,爹也好,声名的事,恕孩儿难以周全!可是,孩儿即使拼了这条性命粉身碎骨,亦绝不会让‘悦和山庄’加一指于父母之身!萧庄主在南方武林深孚众望,他不会滥杀无辜!至于孩儿这条性命,未必是赔上一段害人害己的婚姻就一定能得保全!”
“你!”怒气又一次从龙老爷的眼里升腾而起!
龙九霄迎上父亲的逼视,眼里尽是悲伤的坚持——父亲不会明白,看到那个女孩子凄婉忧郁的眼神时,他那种无比歉疚的感觉,仿佛很久的前世他曾对她许下过一个诺言,而这个诺言是绝不容毁弃的!否则,他就会在她凄伤欲绝却又毫无怨恨的眼神中,感到无比的疼惜与悲悯,恨不得把自己像一个祭品一样供奉在她面前!
龙老爷眼里的震怒慢慢凝聚,终于凝成百尺寒冰,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道:“那好,我去杀了她!”
龙九霄悚然动容,看着震怒的父亲蓦然转动轮子往后退去,他忘了自己刚刚苏醒来的极度疲弱,忙不迭地伸出手,想要拉住父亲的衣袖:“爹——不要!”
可是龙老爷一指点出,劲风疾射而出,“嗤”地一声轻响,正中他胸前要穴,龙九霄身不由己倒回床上,只有一条苍白的手臂,无力地从床沿垂落下来!
“我先将这个整日装出一副凄凄哀哀状的小贱人眼珠子挖出来,看她是否还能再用那副可怜相去魅惑他人!”龙老爷咬牙切齿地道。
龙九霄变了脸色,忙不迭地道:“爹,一切都是我——”
龙老爷又是一指隔空点出,封了他的哑穴!
龙九霄看着父亲满面怒容地往门口滚动轮子,自己动弹不得分毫不说,连出声示警都已不能,他知道父亲一向说到做到,不由心下大为焦急,待要运气冲开穴道,却蓦然就觉心口一阵剧痛,“哇”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他极度疲弱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眼前一黑,就又晕厥过去!
再次醒来,疲倦更甚。
龙老爷面色森寒地坐在床前看着他。
龙九霄蓦然忆起晕厥之前的那些事情,他凝起全部的心神与力气,一把抓住了龙老爷的衣袖:“爹,她——”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龙老爷冷冷地道,“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你!”
心头一块巨石落地,龙九霄惨白的容颜上绽出一抹欣慰的浅笑,他松开手,微微喘了口气。
“相识如此短暂,这个丫头到底是如何魅惑你心神的?”龙老爷微皱着眉头问道。
“她、她没有魅惑我!”龙九霄苦笑,“她那么傻的人,怎会魅惑别人?”
龙老爷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是我自己!”极度的疲弱叫他觉得连说话都成了一件十分劳神的事,可是这些话他不能不说,“是我看到她那么单纯那么无助,不由自主就起了恻隐之心,想尽自己的能力去保护她帮助她,想让她忘掉所有的悲伤,从此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龙老爷冷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龙九霄神色一黯,顿了片刻,才又开口:“可是我能给她快乐!跟我在一起,她就能重新开始!”
龙老爷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静静地看了龙九霄片刻,突然问道:“何为重新开始?”
龙九霄微微一怔,随即道:“她说我长得很像她哥哥!”
“霄儿!”龙老爷的声音突然透出一丝尖锐,“你的意思是说,她是因为你长得像她哥哥,才愿意和你在一起?”
龙九霄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其实这个问题他心底早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会和那个莫名其妙失踪的谢轻尘一模一样?越冰莹心里真正爱慕的人,到底是谢轻尘,还是他龙九霄呢?
可是他一直没有来得及去细想,或者,他根本就是在逃避,不愿去细想!
如果龙九霄就是谢轻尘,那么给他衣食供养、给他关心疼爱的父母,岂非都成了一场可怖的骗局?不!那实在是天崩地裂般的劫难!
如果他不是谢轻尘,那么失踪了的谢轻尘会不会莫名其妙地再一次出现,到那时,越冰莹会怎样?也许,从一开始,他龙九霄就只是一个别人的影子!只不过,就是越冰莹在丢失了谢轻尘之后,无比空虚与无比悲痛中找见的一个可怜可悲的替代品!一旦谢轻尘回来,他就会立即被打回原形,什么也不是了!
龙老爷看着他越来越黯淡的神色,突然轻叹一声,压低声音道:“霄儿,其实有一件事,爹一直都瞒着你,不想告诉你!可是如今看来,此事还是告诉你的好!”
龙九霄不觉一怔,微微扬起修长好看的双眉,疑惑地看着父亲。
龙老爷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缓缓地道:“霄儿,其实爹一直是个不相信鬼怪奇谈的人,一向以为不过都是些荒谬之言而已!”
怎么又跟鬼怪奇谈扯上了关系?别说龙老爷了,就连龙九霄自己,也是从不相信这些的!
龙老爷往床头凑近了一些,伸手握住龙九霄垂在床沿那只苍白的手,他的声音变得凄怆苍凉:“孩子,其实你去年初冬的时候,就已然丢下我们这两个风烛残年之人撒手尘寰了!”
龙九霄张大了嘴巴,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这是他听过最骇人听闻的一句话了!
怎么可能啊?生身父亲握着你的手,满脸凄怆地跟你说,你已然是个死了半年多的鬼魂?!
他无比惊讶:自己怎么还如此神智清明,居然没有再度晕厥过去!
“霄儿,爹就是怕你无法承受如此残酷的事实,所以才一直没敢告诉你!”龙老爷无比沉痛地握紧了他的手,银白的须发在烛光中显得那样苍老与凄凉,“可是,爹和你娘,已是风烛残年,就你这一个独子,你如何忍心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龙九霄呆呆地看着两行老泪从父亲浑浊的双目中垂落,挂满他银白的胡须——身为人子,看到老父为了自己如此伤心欲绝,他也本该热泪盈眶涕泪交流,可是他竟只觉得麻木空白!大概,那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从自己父亲嘴里说出来,实在是一件太令人震撼的事,以至于把他吓得都有些不大正常了!
龙老爷接过儿子递来的手帕,擦拭着面上斑驳的泪痕,又接着说了下去:“你一定也疑惑过,为何自己会和那个谢轻尘一模一样。孩子,那是因为、因为你现在用的就是他的身体!”
这一句,更是天雷炸响,而且是正正地劈在他头顶的那种!龙九霄的眼角都几乎瞪裂,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父亲手中抽走了自己的手,双手捂住嘴巴,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剧咳,殷红的鲜血从他白皙如玉瘦削修长的指缝中渗了出来!
然后,他闭上眼睛,又晕了过去!
越冰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屋里踱了多少个来回。
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其实还不到四更天,可是她连躺都躺不下去,更别说睡觉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