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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一步?你明明对我有情,又为什么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很低,微哑,语速很慢,咬字很正,这样一句问,已经无异于低声下气地恳求了。这对于不可一世的顾陲城来说,是前所未有的。
双思执的手覆上顾陲城的手,暖意相叠。
顾陲城先惊后喜,目中似有光华隐隐而展。
可紧接着,他就心神俱震,面色煞白。
双思执说:“八年夫妻,就教给了我一个道理:爱比恨更难让人宽恕,而痛比爱却更让人难以释怀。顾陲城,我要你痛。”
她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转身,一步步走出他的视线,又一步步走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琴音戛然而止,却见顾陲城乍一含胸,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陲城——”钟娴从琴案后起身,奔到顾陲城身后,声音如泣如诉,神情满含悲凉。
看着顾陲城旧伤牵动,口中鲜血不止,却依旧强撑着硬|挺在那里,钟娴的心都要碎了,这一刻,她根本不想再和他多有理论,也不想再多加算讼?她只想离开,和他一起离开!
她回身,嘶吼:“回阁!”
天语阁众顿时匆匆离去,有条不紊。
舒朗与双锦程身后各有一谋士上前,以眼神询意,是否阻拦或是追踪,两首不知出于何种考量,俱都摆手作罢。
而这边钟娴还扶着顾陲城,想要将他带走,可顾陲城的脚就像是扎根于地,分毫不离。他咬着牙道:“本座,不走!”
他就这样眼睁睁望着双思执那白到虚幻的背影,一点点远去——他重伤吐血,她无动于衷,他咬牙强留,她步伐不乱。
最后,他看着她走到裴铭湛面前,听她浅笑盈然地道:“我嫁给你,湛哥哥。”
一记重锤,直凿心窝,痛不可抑,然后顾陲城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钟娴撑着被点了睡穴的顾陲城的身体,看着裴双二人,她的额角隐冒汗意,可她的声音却平稳无恙。她曼声道:“天语阁恭祝九霄主与双夫人得以喜结良缘!”
最后她环顾一圈,视线落于舒朗:“帅爷,妾身多有打扰,就此告辞了。”
舒朗颔首,一手伸出:“请——”
随着钟娴等人的离开,院中一空。灯火辉煌,众目又聚焦于九霄主二人身上。
裴铭湛却若无所觉。
他伸手温柔地抚摸上双思执的脸颊,拇指轻拭,一一抹去她那有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泪珠,声音缱绻风雅:“我娶你。”
“嗯。”仅仅一字单音,隐有哽咽相随。
裴铭湛眉头微蹙。他回身,目光平静:“多有打扰,铭湛就此谢过。择日大婚,必定诚邀诸位观礼,今夜就此别过。”
“九霄主慢走,我等届时必定参加。”
虽心中对此桩婚事诸多抵触,众人依旧纷纷拱手作礼,含笑相送。
裴铭湛却没再多加理会,他手上微一用力,就将双思执打横抱起,点足纵身,踏过如龙灯火,就此堙没阑夜。
余下的一众达官贵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为首两人,舒朗与双锦程。却见他二人也俱都一副面色深沉心事重重的样子。
此夜,注定是一个不平夜。明日又会如何?风起微澜,天威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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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茶盏碎落在地。舒朗怒气滔滔,声如滚雷:“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不成?!天语阁那么多女人混进紫气堂,你们都没长眼睛啊?还有顾陲城,他混进后院,你们竟然没一个人有所察觉?!”
地上黑压压跪了一地的黑衣暗卫,埋头于地,不敢稍有所动,生怕被舒朗怒火所涉。
舒朗的心腹郭亮上前一步道:“帅爷消消气,那顾陲城是武林之首,武功之高,自然不是这些寻常护卫所能比拟的,再加上当时场面混乱,众人都在防备天语阁阁主,这才让顾陲城有机可乘。”
舒朗袖手而立,双目微阖,缓了片刻,他挥挥手,地上的黑衣护卫俱都如蒙大敕,纷纷退下。
“你说顾陲城可是为红缨而来?”
“这个……”郭亮迟疑:“不好说。”
舒朗道:“他就算是为了舒红缨而来,也没用。”
郭亮一怔:“此话怎解?”
舒朗摇摇头:“我养的女儿我自己知道,这孩子最是忠烈,她不能接受我背叛旧主,自然也绝不会让自己背叛亲父。”
“可大小姐前几日不还去相助国丈爷?”
“她那是诚心气我,逼我回转心意。你当双锦程不知吗?没看到今夜我重伤红缨,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来回踱步一番,舒朗又开口问道:“府中可有丢了什么物事?或者机密要处可有被翻过的痕迹?”
郭亮道:“属下都已查看过,没有。”
舒朗沉吟道:“顾陲城娶了我的女儿,可我对他却不甚了解。但据我所知,他和红缨之间,是一时权宜。红缨需要有个门当户对的夫家,而我也可以正好借红缨之力,暗中监视武林动向,再来又可以让皇上对双锦程起疑。这桩婚事牵扯利益居多,顾陲城不可能花这么大力气,却只为了红缨。而府中机要又一无所动,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郭亮顺着舒朗的话道:“的确,若不是九霄主突然对那个双思执求婚,看今夜这架势,是钟娴在明,顾陲城在暗,他本不该现身的。”
说道这里,郭亮又道:“帅爷,那九霄主此番过府一叙,是谓示好,可相爷今夜怎么一直祸水东引,就不怕惹翻了他?”
舒朗冷哼:“他那样子的人,心高气傲,恃才傲物,是绝不会为我所用的。”
“那相爷为何还要为他设下如此奢华之宴?”
“如此一来,他即使不能为我所用,别人也不敢轻信于他。”
郭亮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帅爷高明。”
却在这时,舒朗突然拊掌道:“我知道了,顾陲城要找的,是滇王澹台景辞!”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甜路漫漫啊……
☆、种情
微雨燕双飞。
双思执一袭白衣,慵懒地伏趴在窗栏上,目送天边双燕杳去无踪。
轻盈的细雨擦过脸颊,是微微的痒,淡淡的凉。
一边臂膀被压酸了,双思执又换了另一边臂膀压着,就是不起身,整个人瞧着春慵聊赖,柔若无骨。
突然一双臂膀从后环过,双思执咯咯笑了起来:“有点儿痒,湛哥哥。”
裴铭湛也笑,笑而无声,也不松手:“那是因为我抱得还不够紧。”
果然,他加重了力道,双思执就不觉得痒了。她没再说话,只是浅浅笑着。
裴铭湛看着她盈笑的侧脸,一点点感受她的变化。
这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那日她当着顾陲城的面言之凿凿地说要下嫁于他?还是之前在九霄寒山上清冷度日的时候?抑或是风雪崖上落入网中的那一刹那?
不,是在更早更早的时候,早到让裴铭湛依稀觉得,恍若隔世。
那时顾陲城刚刚逃出九霄不久,他暗中监督他,没料到,这个幼时的青梅竹马竟是不期然地走入他的视线。
他看她那时娇憨如花,冶艳如妖,带着一身喜气与鲜活嫁给了顾陲城。那时候,他是想现身阻止她的,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顾陲城追求的是温暖却不懂爱,她嫁给他注定不会幸福。可他终究没有阻止她。
为什么呢?现在想来,理由倒是幼稚,那点儿微末的怨恨与嫉妒,他就始终没能迈出那一步。
此后,他冷眼旁观,看她的喜气一点点儿缟素,鲜活一点点儿沉寂,看她将爱与恨一起葬进心中的未亡坟,一步步让自己桎梏在生杀堡的牢笼里。
八年。他叹她怜她悲她,可他依旧袖手,直到等到他想要的。
终于,受孕之危与顾陲城迎娶青楼女子的双重打击让她彻底沉沦。那满腔恨意,足够多,足够重,足够狠,足够,击毁顾陲城。所以,他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与她携手,拉起背叛的序幕。那时候他想,她助他彻底溃败顾陲城,他会回报以珍惜与爱护。却无关乎情爱。不过是弥补罢了……
他拥抱她的那一夜,美好得不可思议。由于游微罗的缘故,他于房事上简直畏之如虎,更对女人抱有一种微妙的抵触。可那一夜,她的泪水与汗水沾满他的手掌,他们发肤相黏,水|□融,是他平生第一次尝试了如此主动又简单的性|事。
不过,也就如此而已了。
然后——
她让他心惊。
她嫁给顾陲城八年,就足足被他背叛了八年。这种耻辱与痛心,是言语难描的。可她的反应却让他心惊!她竟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甚至能够直面自己的感情,并为之拼搏努力。他笑她的傻,嘲她的痴,可最后,却不得不说一声佩服,那份对爱情的坚贞与执着,决绝与不悔,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惊心动魄。
他努力地在她身上寻找幼时的影子,想要重温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却被现在的双思执迷惑住了。他开始感觉到嫉妒和不满足。不满足于她的愧疚,想要更多,嫉妒她对顾陲城的爱,渴望到极处,他甚至无数次地幻想着他就是顾陲城,可以被那样绮丽无双的眼睛注视着,可以被那样深厚的感情沉甸甸地压着——那是一种,因爱而活的感觉!
爱情,就是这样地突如其来。
他以为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顾陲城通情明爱,他以为她是一计釜底抽薪想要与顾陲城重归就好,可她却又让再度他大吃一惊。
她爱顾陲城。可她自从背叛那天起,就没想过要破镜重圆。她的背叛就是明明白白地离开。可她的骄傲与自尊,以及爱情,决不允许她就那样无足轻重地离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的离开铸就顾陲城的终生悔恨,而顾陲城的终生悔恨,将成就她这一生一世举世无双的爱情。
而现在,裴铭湛看着双思执,她的笑容温温浅浅,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好——她爱过,痛过,恨过,疯过,执着过,努力过,最后,她释然,是真正的释然——因为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爱情,完美无瑕,举世无双。
长久的宁静,让双思执忍不住回头:“湛哥哥,你在想什么?”
裴铭湛喃喃:“举世无双……”
“什么?”双思执诧异。
回过神来的裴铭湛一笑带过:“无他,不过是观人有感罢了。”
“哦?”
裴铭湛含笑看她道:“倾国倾城的佳人,可不正是举世无双?”
双思执眼珠一转,道:“连九霄主裴大人都如此说,那我这佳人就受之无愧了。”
裴铭湛佯作诧异道:“咦,你怎么就如此肯定我说的佳人就是你?”
又是几句调侃,随后相顾而笑。
说笑间,楼下遥遥琵琶音起,歌声婉转又不失大气:“锦都绣水繁华地,白衣纤纤颜如画。殚精竭虑解了百姓事,宵衣旰食平了天下危。朝上话江山,战场定封疆,有功于社稷,泽披盖南朝。都道是少年郎,不料是错把红妆作须眉,原是美娇娥!”
双思执府身探望,楼下绣江水上不知何时飘来一叶轻舟,淳于明慧依旧黑纱覆面,坐在舟前,抱着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低眉信手续续弹。
绣水两岸的人越聚越多,不一会儿就站满水堤楼阁,一个个俱都抻长了脖子争相探看。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