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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停下来,跑了好几圈,脑子轻飘飘的,好像关不住里面的秘密。在厕所里,我把什么都告诉她了。
不要笑,女孩子的友谊真的可以从厕所开始。
3
我跟张碧真的是青梅竹马哦。
我的父母在工业区上班,加班加点忙得很,没时间照顾我,于是将我放在郊区的亲戚家。在那里我认识了邻居家的张碧,他开朗、热情、活泼好动,我很喜欢跟他一起玩。无论捉鱼、逗狗、捕蝴蝶、采樱桃,我们都玩得很开心。他从来不像其他同龄男生那样歧视女孩子,也不会捉弄我。
大人们开玩笑,说让我当张碧的小媳妇,我也没有抗议。如果可以一直有这么个玩伴,那也很好啊,当时的我是这么简单地想着。
上了小学,我跟他经常一起回家,直到有天我俩被一群大孩子堵在偏僻的巷子里。
为首的大胖孩子凶巴巴地说,我们的鞭炮少了一盒,是不是你们偷的?
我跟张碧再三否认,但那群孩子好像认准了我们,每天经过这里的生面孔就是你们了,还想狡辩?把鞭炮拿出来!
交不出来是吧?那群孩子忽然将小小的鞭炮往我们面前扔。
包装低劣的小鞭炮摔在地上,砰的一声炸开,冒出刺鼻的硝烟味,把我吓了一跳。
我从来都是害怕鞭炮的,连放个魔术弹之类都瑟缩得很,为这个没少被张碧取笑。
但那个时候张碧没有笑,他用瘦弱的身躯挡在我面前。
我好像变成警匪片里受保护的女主角,觉得好刺激。
那群孩子挑衅地说,不怕是吧?那我们把所有鞭炮的火药都倒出来搓成一只,看你还怕不怕?
我恨不得抽死当时的自己,居然会叫嚣说不怕不怕。
张碧不是没有犹豫,但他很不幸地接受了我的怂恿,咬咬牙去点燃了那根引线。我居然无耻地跟其他人一样站得远远地观战。
那枚自制鞭炮炸开了,发出好大的声响。
它炸到了张碧的腿。
鲜血立刻飙了出来。
没错,是用飙的速度,从他的大腿,直直往上。
我不小心划破手指,慢慢渗血的样子跟这个完全不能比。
就像红色的喷泉。
我们都吓傻了。那群孩子如鸟兽散。看着张碧惨白的面孔我才知道要去叫人。
那次意外损伤了他的腿骨。尽管做了手术为他接骨,但他的一条腿永远不可能恢复正常了。
我被大人们骂得狗血喷头。张碧却一点都不生气,还对我笑,妈妈说我以后找不到老婆了——如果真的找不到,你嫁给我吧。
我当时连自杀的心都有了,听了他的话才稍稍轻松起来,点头如捣蒜一般,好啊好啊我愿意。
张碧却挑剔起来,你会长高、头发会变长的吧?就像那个大明星谁谁谁,不会一直是这种豆芽菜吧?
我抽抽搭搭地跟他保证我会变成大美女的,就像那谁谁谁,让他千万不要嫌弃我。
菲菲听完了我的秘密,大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不过是小孩子玩笑,谁没有呢?你该不会真的打算以身相许吧?
我叹息一声,没有回答。
我当然知道当时的应承多么轻率,却也知道自己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不是没有女孩子跟他表白过,但他都嬉笑着拒绝了,我想那一定是源自他心底的自卑。
所以,只要他还愿意召唤我,我绝对会随叫随到的啊。
4
不久,《花样年华》登陆了我们那个城市。铺天盖地的宣传让人以为不看此片枉为人,但那时离高考只有几个月,我为着保送的事情整天跑来跑去,反而没有时间关心张曼玉到底换了几套旗袍。
跟我一样忙碌的还有林晓飞和菲菲。
按照以往的惯例,年级上一共有三个保送名额,经过一番激烈的内部斗争之后,这三个名额落到我们头上,于是高三八班属于我们的三个位子老是空着。某天跑完材料之后,菲菲忽然提议说既然不用赶回去上课,不如去看电影吧,《花样年华》。
这种组合很奇怪。树洞事件之后我一直避着林晓飞,但随着时间流逝,我忽然觉得自己那天表现得很幼稚,林晓飞到底没有扣我的操行分,我也不该那样回敬他不是吗。
但我一直捧着自己的玻璃心,不敢跟他道歉。有天值日安排我们去提开水,我们居然能够一路无话。上楼梯的时候我跟不上他的脚步,落后了一点,水桶稍稍倾斜,滚烫的热水溅了几滴到我手上。那个时候我也能忍住没叫,他也沉默着没有开口,只是放慢了脚步,直到回教室放下水桶归位,他才沉默着递了一块创可贴给我。
也许是因为保送,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许缓解,也许是因为有菲菲在,我们不好意思僵持。最后我们都同意了,于是在那个上午去买了三张票看电影。
小小的放映厅只有我们三个人。林晓飞坐中间,我和菲菲一左一右。
当然少不了可乐爆米花,吐槽和冷笑话。遗憾的是,我也没能静下心来数清楚旗袍,或是琢磨台词的奥义,因为没开演多久,林晓飞就在黑暗中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他的侧脸,他若无其事,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他的手温暖、干燥,整个包住我的手。我竟然没有舍得放开。
我想,我大概也是在意他的吧。他对我的意义不只是竞争对手。
我那么期待将来的大学生活,多少是因为这个优秀的男生才对。
但我又不敢留恋太久。菲菲跟我说过她的心思,我这么做有点背叛她的感觉——这种事好像总是先说的那个占上风,谁让我一直后知后觉呢?
我用了点力,却挣脱不开林晓飞的手。没想到这个斯文的男生也有学习之外的坚持。
菲菲忽然把爆米花捧到我面前,怎么你们都不吃?这么入戏吗?
我和林晓飞同时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然后才松开握着的手。不太同步,可能被菲菲看到了。
因为菲菲的表情忽然比张曼玉和梁朝伟还要纠结。
所以,如果有人问我电影前面那一个多小时演了什么,我绝对答不出来。我跟大多数看过电影的人一样,只记得梁朝伟后来跑去吴哥窟,找了个树洞还是石缝对它说了很久之后,然后抓了一把土埋上。
这部片子大热之后,树洞游戏就在学校中流行起来,甚至取代了漂流瓶和千纸鹤。那棵什么树的树洞从前无人问津,忽然就多了“朝拜者”。总是能看见男生女生对它诉衷肠,后来又有人把心事写在好漂亮的小卡片上,用力扔进树洞,树洞里的卡片越来越多,渐渐被塞满,于是负责片区卫生的班级就多了一个任务,定期打扫树洞。
清理出来的小卡片十分壮观,花花绿绿的,有的粘在一起,有的则开始发霉。当人们珍惜地写上心事那天,没有想到会变这样吧。
5
我也没有想到,保送的事情出了差错。
学校在申请保送名额时,递交的材料有虚报成分,被上面发现,削减了一个名额。
只有两个名额,却准备了三份申请材料。
我、林晓飞和菲菲三个人中,有一个得被踢出局,重新参加高考。
没有人希望成为这一个,当然。
老师们开会讨论,年级组长据理力争,说为了客观起见,就以成绩高低为准。需要重新备考的,很可能是菲菲。
她对我的态度明显冷淡了下来,这也是预料中的事。
后来传出我与张碧的故事时,我也没有太惊讶。
不是所有的树洞都那么可靠啊。
选择信任一个树洞,跟选择信任一个人,同样都需要承担风险。
我可以理解,却无法接受。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的不只是我。
张碧的残疾开始被拿来讨论。也许是不带恶意的,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超出一般程度的关心,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吧。
处于风口浪尖的那个,当然是我。
怪不得袁佳那么用功读书,一定不想负一辈子责任,所以巴望着趁早飞走吧。
说的也是,那种学校张碧明明就读不起,到时候也不好意思纠缠。
就像当天的引线,慢慢过渡到核心的保送问题。我的各项素质被细细地审视,尽管校方还没做出最终决定,但我已然成为恶毒冷血的女生。
我没有找菲菲对质,我甚至重新做起了高考真题。
林晓飞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忧伤,他说没事的,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坏。
我却说,也许他们没错,我的确很坏只想要逃避责任。
林晓飞摇摇头,那么,我陪你一起复习。
离高考还有三个月。我已经快要窒息,只想着离开,不管是为了逃避谁,不管用什么方式。
结果出来了,获得保送资格的是我和林晓飞。
同一天,张碧再次召唤我,还在那个树洞下。
张碧这次没有刻意掩饰,他一脚高一脚低,走路的样子让我想哭。
我说你好好考,考完了我们去全世界探险。
张碧没有特别开心,他说袁佳,其实你一直都不喜欢的吧?
习惯了被他召唤的我,忽然回答不出来。
张碧看着那个被掏空的树洞,用我从没听过的语气说,就像那个树洞吧,其实你很讨厌的,你怕脏,怕高,还怕里面的老鼠和毛毛虫。
我有些心虚地问,因为那些传言吗?
哪可能?当然是因为我从小就认识你。张碧夸张地笑起来,你不是对什么都很好奇却怕这个怕那个,总是很别扭的吗。
他越是帮我解释,我越是难过。
我讨厌那个会后悔的自己,我讨厌那些矛盾——到底应不应该、有没有必要……
原来我真的是很阴暗的人。树洞的确适合我。
但我只是反复地说,你好好考,我会负责的。
好。
我没有想到,张碧第二天就离开了学校。
原来他一直是借读身份,他能够来这个学校读书,是因为我父母的出资,为着弥补。
而他的户口不在这里,于是要返回当地应考。
这些是林晓飞告诉我的。我不知道张碧为什么要用转告的方式,或许他还在生我的气。
林晓飞却说张碧留了一样东西给我,在树洞。
我在树洞里果然找到一张紫色的卡片。
上面写的内容很简单,关于那件纠结了我整整十年的事情。
那盒鞭炮是张碧偷偷拿走的。他想要卖掉换钱。后来被怀疑,他没有承认。
所以袁佳,你其实不欠我什么。所以,应该是我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看着卡片上歪曲的字迹,我想象着张碧写这张卡片的心情,哭了出来。
林晓飞拍拍我的肩膀。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啊。
6
虽然保送生可以不用上课,但我和林晓飞像往届保送生一样,乖乖地待在学校帮老师的忙,算是一种感恩回馈。
放下了关于张碧的心结,我更加卖力,连晚自习都去办公室帮忙改卷子作文。
在厕所门口碰到菲菲,我正要开口,她却冷冷地转身下楼。
想不到女孩子的友情这么脆弱,会如此轻易地被破坏,为着学业,为着男生。
我知道菲菲争强好胜的个性,她为了避免再碰见我,一定会放弃上这层楼的厕所。
林晓飞来找我的时候,我对着卷子发呆超过了十分钟。
这么晚了还不走?他帮我收拾,要送我回家。经过高三八班教室,我朝里面望了一眼。没有看到菲菲。每张桌子上面的资料都堆得很高,挡住了我的视线。
那天晚上我很不安。可能是因为我查过菲菲最近的成绩,她的年级名次掉了五十多名。保送生的折腾的确对她刺激不小。
第二天去学校,学校里压抑的气氛才真正印证了我的不安。
听说,昨天当我和林晓飞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