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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是魔鬼,我被顾小城的咆哮吓哭了。
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一边哭一边道歉,一边扛起一米八三的大个子跌跌撞撞地往医院跑。顾小城咸鱼一样挂在我的肩上,一路上哼哼唧唧唧唧歪歪,他说宋蜡蜡你就是内分泌失调,这我不怪你,可是你的内分泌失调还影响了你的视力,你如果不是眼神有问题你就是心里有毛病,正常人是不会对一个花季美少年做出如此残忍且没有人道的事情的。
我说对对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就是从头发丝坏到脚后跟,我就是忌妒你纯天然无加工的美貌。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顾小城终于消停了,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学姐,你背我回家吧。
说罢,长臂猿一样挂在我肩上。
后来我就发现了,当顾小城叫我蜡蜡的时候就说明他心情还不错,如果叫我学姐就说明我要倒霉了,如果他歇斯底里地喊我宋蜡蜡,那就说明我要倒大霉了。
那天我们路过万家路公园的时候看到一对小情侣,他们和和气气地坐在长椅上深情对望,就在他们的脸颊以一种暧昧的距离形成叠影时,我突然出现。
我背着顾小城汗流浃背地问他们,林老师,你是在接吻吗?
天可明鉴,我是多么纯真地问出了这个既天真又猥琐的问题。
当下,那个女子的脸便红成一片,而林景安的脸却不可思议地绿了。
002 我问过世界上最傻的问题是,你爱我吗
我窝在林景安的公寓里看电视,肚子很饿,心里很委屈。但是今晚林景安是铁了心不给我做饭吃。他自己下了碗面条,蹲在厨房里哧溜哧溜地吃着面,还特别无耻地卧了一枚水煮蛋。我在客厅里百感交集,忍饥挨饿,但是始终坚持尊严高于一切。
不就是毁了你人生中第一个有情人的情人节吗,你至于这么恶毒地不给我饭吃吗。肚子里响起悲伤地鼓鸣,我又想起第一次遇见林景安的那一天。
那时候的我还只是个小孩子,我有一个太过思念丈夫而精神失常的妈妈,我们相依为命。那一天,小城里下着十年难遇的暴雪,铺天盖地的雪花棉絮一样厚实地阻隔着行人的视线。妈妈发了疯,不管不顾地冲进雪白模糊的世界里,碰的一声,生命就停滞在那场震耳欲聋的刹车声里。
那时候起,我懂得了死亡的含义。死亡就是,她去了很远的远方,你想见她一面,但无论跋山涉水,都再也见不到了。
就是在那个静止的空间里,林景安惊慌地推开车门跑出来,伸手抱起被他撞飞的满身是血的疯女人,我站在马路的对面看着他们,心想,我终于成了一无所有的人。
后来,林景安收养了我,我们还上了当年的报纸头条。大抵是说,一个刚毕业的实习老师遭遇疯女发狂以身撞车,事后为其办理后事并收养了疯女的遗女云云。
母亲的葬礼结束后,林景安背着我一步一步走下山坡,他的后背厚实而温暖,像是一种归属,让我忍不住想要多赖一会儿。
那一天,我是无家可归的小孩,是林景安背上满脸泪痕的姑娘,而他却成了我的全世界。
那一晚,林景安带我去24小时营业的超市购置厨具,他为我挑选Hello kitty的毛巾和毛茸茸的兔毛拖鞋,为自己买了一条围裙。回到家里,他围着绣满小熊的卡通围裙躲进厨房里为我做一碗热腾腾的水煮面。然后我们就蹲在地上,一人一双筷子,分食一碗清汤面。
原本平静的思绪被一个响指惊得断了线索。我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的林景安,他蹲在我面前,狭长眼角,洁白衣衫,仿若当年。
他揉乱我原本就乱糟糟头发说,吃饭吧,蜡蜡。
语气里早已没有了责备的口吻,我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踏实地落下。我端着面碗大口大口地吃面,那是林景安宠爱我的方式,亲手下一碗面条,卧上一枚金灿灿的鸡蛋,再撒上绿油油的葱花,光是看上去就已觉得美味。
客厅里很安静,林景安安静地在身边与我并排而坐,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以及烟草香气让我突然间很想哭。于是我开始看着天花板翻白眼,那上面有一张小小的米老鼠贴纸,我清楚地记得那是林景安在我十五岁那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踩在他的肩上,伸手将荧光的米老鼠贴在天花板上。
那个时候的我以为,只要有林景安在,哪怕是天边最耀眼的星辰对于我来说也是触手可及般轻而易举。
我的白眼翻来翻去,终是翻出了眼泪。我开始拼命地哭,嘴巴里含着带着带有葱香的面条,像一个无赖的孩子徒劳地伸手遮住眼睛。
林景安错愕地看着我,他不明白我怎么会哭得如此惊天动地,所以他只好轻轻地揽住我的肩膀,伸手为我擦眼泪。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无从得知这强烈而又令人窒息的辛酸究竟是来自哪里,我只是觉得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就要不再属于我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
那天晚上,我蹲在林景安的卧房门口发着呆。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天花板上举着鲜花的米老鼠闪烁出微弱的光芒,然后,当它也渐渐被黑夜完全侵吞的时候,我倚在门上问了一个天下间最愚蠢的问题。
我隔着薄薄的门板低声地问,林景安,你爱我吗?
屋子里静得出奇,月光倾泻在我的脚趾间,我爬回自己的房间蒙上了被子。
003 如果说爱是喂心的食物,那么食物也能够用来填补匮乏爱的缝隙
我知道这一次林景安是动了真格的了。
这么多年,我陪在林景安身边,走过他最初青涩的少年模样,也一点一点熟悉起他日渐有了男子才能担当起的硬朗轮廓,只是他的身边却始终没有一个恰当的女子出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才终于从他眼中看到了恋人之间才会有的柔情。
所以当豆蔻推开班级的门微笑着走进来时,我突然间就有一种想要抡起课桌砸过去的疯狂冲动。
豆蔻成了林景安的女朋友,两周后,她又成了我们班上的实习美术老师。
打那之后只要一到美术课我就会翻白眼,然后豆蔻就会露出那种温婉可人的笑容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拿过我手中的4B铅笔,在我的画板上刷刷地做出修改。
我告诫自己要心平气和,但仍是在林景安恰巧经过时一把将豆蔻推开,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怪力乱神地将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推倒在地。而当林景安慌张地推门而入时,豆蔻煞白的脸色以及我满眼的愤怒构成了一幅对比强烈的图画。
林景安扶起豆蔻,他们站在同一平面上看着我,我们的位置头一次定位于如此明确的对立面。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密密麻麻地刻满一个字,那就是,跑!
翻墙落地的一瞬间,我朝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我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对我说,来,学姐。我这风华绝代的肩膀借给你。
那天下午,我趴在顾小城竹竿一样的肩膀上洒下大片张皇的眼泪以及怎么也止不住的鼻涕,顾小城城墙一样稳妥地站着,头一次,安静得像一片宁静的港湾。后来我哭到干呕,顾小城才把我从他的肩膀拉起来,他说,宋蜡蜡,你以为你是在悲伤,其实你只是肚子饿了,我带你去吃香的。
他握住我的手腕带我去火锅街,他嫌弃我满手的鼻涕不肯牵。
这个城市里自虐的人大有人在,大家伙一起在这个烈日炎炎的下午挤在蒸锅一样的包间里满头大汗地吃火锅,喝白酒,把内心的倔犟和受伤全部转化为肢体上无所谓的强颜欢笑。骗过所有人之后就骗自己,正如大家所见,我本就无所谓。
如果说爱是喂心的食物,那么食物也能够用来填补匮乏爱的缝隙。
灯火阑珊时,我和顾小城勾肩搭背地从火锅城里走出来,夜风微凉,我看着他肩上眼泪与鼻涕相混淆的渍,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
那是我第一次仔细端详顾小城的脸,眉如刀刻,目似星芒。我咧嘴一笑,对眼前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傻笑着说,嘿,林景安,你就这样子吧,永远这样子,等我长大……
说完,载倒在顾小城怀里吐了他满身的脏。
醒来的时候林景安的手背轻轻地垫在我的额上,他的眼眶有些红,眉间依稀可见丝丝缕缕的疲惫和心疼。他说蜡蜡,是豆蔻看见你在街上与男生纠缠不清才把你背回来。
话音落,豆蔻已经端来一碗蜂蜜水在林景安身边站定。她微笑着看着我说,蜡蜡,你哥哥揪着心一夜没睡,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该体贴下你哥。
我被她的柔声责备彻底激怒了,滚你丫的,这里轮不到你来说教!我冲她无理地吼叫,嗓子里立即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咳嗽也跟着呛出喉咙。
豆蔻一愣,咬咬牙看着林景安。他不说话,薄唇紧抿着轻轻拍打我的后背,豆蔻丢下盛满蜜糖水的瓷碗转身踉跄着跑开。
林景安一语不发地走进厨房冲了杯红糖水端过来,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喝掉,脸色阴沉。他知道我不喜欢喝蜂蜜水,知道我喉咙痛的时候只喝温热的红糖水,但却不知道我已经喜欢他那样久,从他背着我从墓地一步一步走向灯火斑斓的城市时开始,从他满脸通红地为初潮的我买回七度空间开始,从他扛起我在天花板上粘贴米老鼠图纸的那天开始。
见我喝完了红糖水,林景安向我宣布,豆蔻是我的女朋友,将来也会成为你的家人。
然后他看着我,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在心里骂他们奸夫淫妇,骂着骂着,心里突然就空了一块,像是瞬间塌陷的泥土,软软地滑落谷底。
但我依旧强颜欢笑,我说你才是她家人,你们天生丽质天生一对天天向上天上人间。
林景安安静地看着我,头发柔软地垂在眉间,他的目光那么温暖,像是黑夜里一盏指路的明灯,他诚恳地对我说,蜡蜡,我希望你能够接受她。
说完,为我盖好被子,转身走出我的房间。
门合上的那一刻,眼泪汹涌地滚落下来,无论我怎样翻着白眼都是徒劳,我想我十分需要一个风华绝代的肩膀来接纳我的悲伤。
004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咱们学校林老师的小情人吗
豆蔻搬进来时我正在屋子里煎鱼,我把鱼煎出了中药的味道。豆蔻放下行李走过来尝了一块,万分虚伪地说,不错,蜡蜡,有前途。
我丢下黑焦焦的煎鱼瓮声瓮气地说,那你全吃光了吧。
刚才还是一副奴才相的林景安立即变身地主婆,一把揪着我的辫子把我拖进屋里,他低声警告说,宋蜡蜡,你的狗脾气能不能收敛下,她是辛勤的园丁,不是铁金刚。
我呲牙咧嘴地顶撞,园丁你个大屁股!
林景安一怔,顺势要拧我的耳朵,我一侧身,不幸绊住了自己的脚腕,一个趔趄朝前倒去,林景安伸手要拦住,也因为重心不稳导致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不疼。
他把我护在怀里,身上淡淡的书香气轻柔地覆盖住我的视线,眼角微凉。我明知这样的拥抱与爱无关,但仍是舍不得离开。林景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神,然后他抿紧嘴角在我的脑门上狠狠地落下一枚脑瓜崩后迅速逃窜了出去。
我爬起来盯着他的背影,像是一场仓皇的逃亡,而门后咬紧牙关默不做声的豆蔻则看着他踏在地板上的脚步红了眼眶。
有那么一瞬,我特别想冲上去问问林景安,如果我不是宋蜡蜡,不是当年那个趴在你的背上无家可归的小孩子,那么我们之间的事是不是就会与现在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