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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醒后惊觉果真被困姜府,他如此地任意妄为,让我又气又急,慌了方寸。
直至晌午,守在房门口的仆从如热锅上蚂蚁般往外急着奔走,根本顾不及我,我方才松了口气,欲趁着混乱逃出府去,走至长廊,却见龙墨晗的清洌身影急匆匆走进一间内室。
我忙停住脚步,避于角落,抬头遥见室内塌上躺着一个还剩一丝余息的瘦弱女子,正紧紧攥着姜丰的手,目光温柔似水,待龙墨晗赶至塌前,她方缓缓抬起头,神情却刹时冷若寒冰,在他的耳畔缓缓吐出几个字语,复偏过头,再不肯望他一眼。
我探头见龙墨晗身躯微震,点头道了个“好”字,便如蝙蝠般隐于最阴暗的角落,长久地沉默。
我瞧得发怔,一时忘了要逃跑,片刻后见姜丰神情呆滞,如行尸走肉般缓缓而出,室内有哭泣声此起彼伏,我便知道这个姜夫人已撒手人寰,也不由心生悲意,暗暗叹息,忽尔却听到有丫头的尖叫声响彻王府。“不好了,姑爷投井为小姐殉情了!”
姜府众人再次乱成一团。听他们私下嚼舌头,我便也知晓姜氏夫妇当年的姻缘,来得实在不易。
龙墨晗对妹妹爱上的这个柔弱书生并无半点好感,用尽百般手段,不许两人相恋。只是龙二小姐的性情也是极倔的,直至最后以自己性命相威胁,大将军王迫于无奈,勉强答应。
我想如龙墨晗这般强势的人,日后必少不了给妹夫脸色看,只看姜丰这个男主人在府中这般低声下气的窝囊样,便也能知晓三分。我对姜丰起初无半点好感,只是他最后却能情深到与妻同赴黄泉,也实在是难能可贵。
我自己便也迷惑起来,不知这个姜丰到底是负心郎抑或是痴情人,想起秀珠所托,只觉得便如水月镜花,虚无地根本无从再谈起。
我收拾了行李,悄然走出姜府偏门,独自行了近半个时辰,却一眼望见龙墨晗孤单清冷的身影,他正牵马在溪旁踱步,冷峻凤目中分明夹杂着深切的悲愤,幽如碧水,我不由心头一荡,一时忘了躲避。
他却并未瞧见我,此时空中微有细雨,轻萦淡雾中我分明瞧见他眸中有泪光晶莹闪烁,瞬时便要如决堤之水,崩溃决裂,他却迅速蹲下,埋首于清溪之中,任由那不轻弹的男儿泪狂般泉涌,漫延成灾,却泅艳于水里,无声无息的消逝。
我自细雨中看得百般伤感,人人都只知道他对二妹夫妇刻薄,却唯有我将他的悲哀痛苦看得真切。
姜夫人对龙墨晗的怨恨由来已久,恨到直至临终之时,对这大哥的遗言只有一句。
我的身后事,不要你插手分毫。
3替他制造一往情深的假象
我如偶人般在雨中僵直而立,突然心生上前劝慰他的冲动,正欲举步,却见他已站起身子,双手掬水扑面,将残留泪水洗得不余半分痕迹,神情又恢复一贯的冷漠。
我暗暗叹口气,却见又有一乘快马从官道上赶至溪畔,有穿着铠甲的士兵翻身下马,恭敬的行了礼。我站得远,听不清他的话语,想来无外乎是汇报军情之类,我正欲转身离去,却遥见那小兵听了将军的命令后,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心中一动,脚步停顿,见龙墨晗唇边泛出一丝清冷笑,狭长的凤目中又有那日我初见他时的诡异目光射出,那般阴柔绵长的盯着眼前人,那士兵突然便神情温和下来,低头道一句“遵令。”
我惊诧的见他如行尸走肉般翻身上马,心头猛地一震,他那般呆滞的目光,怎地与姜丰投井前一模一样。
我心念转动,想起以前听人说起西域有种秘术唤作“摄魂术”,被施术之人只需看着对方的眸子,便不由自主地会意乱神迷,照着对方的话语而行事。
我不由失声轻叫,终于将溪畔的大将军王惊动,他蹙眉望过来,瞧见是我,倒有些微怔:“你怎么还没离去?”
我这才知晓原来他早便有放我离府之意,举步上前,抬头触及他冷洌的目光,猛然想起姜丰突兀的死因,脑中灵光一现,失声道:“原来姜丰不是自尽,是中了你的摄魂术。”
其实我初见姜丰,便觉他唇红面白,一脸的风流样,这样的俊俏书生,最擅甜言蜜语,花前月下,想来除了我的好友秀珠,外头也必惹了不少的风流债。
可叹龙墨晗这个大哥,为了维持妹妹的幸福,一再的以摄魂术来控制姜丰的心神,替他制造一往情深的假象。甚至她死后,龙墨晗也不许姜丰有任何对她变心的机会。
见我拆穿,他却也不恼,一声叹息随风而逝:“摄魂不摄心,一个人的性情始终是无法改变的。”
我自怔忡,复见他负手仰望苍穹,唇边泛开苦涩笑意,喃喃道:“她至死都在恨我这个大哥身为大将军王,却一直不肯给她夫婿一官半职。”
他目光黯淡而忧伤,我却看得心中猛然一痛,他不肯让妹夫做官,其实依旧是怕他飞黄腾达后,官场风流,日后要伤了龙二小姐的心,只是龙墨晗的这番苦心,却只能潜伏在阴暗里,见不得天日。
我抬头一瞬间见到龙墨晗深邃的目光灼灼地望过来,我也不躲避他的目光,启唇轻道:“我真是羡慕姜夫人有你这样一个大哥。”
他有些瞠住,目光复杂莫名,硬生生收回错开去,突然额间有涔涔冷汗冒下,他一个踉跄,身体便摇摇坠下,扑通一声倒在了我面前。
日后我方知,其实那日他本来想对我行摄魂术忘却与他之间这段对话,只是一念之间,却突然收回,又加上本来心情过于悲苦,便导致中途岔了气。
我那时并不知摄魂术被突兀的打断,是要冒着生命垂危的风险的。
4摄魂不摄心
待龙墨晗醒来时,已是近半个时辰后的事了,空中细雨已停,我掬一捧溪水送至他唇畔,见他额头被细密的雨水所浸湿,下意识地便拂袖拭去,不防触及他幽深双眸,我顿觉两腮发烫,垂下双目,与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交错开来。
他低叹一声:“你为何要救我?”
我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才静下心神,勉强答道:“就当是报答我在姜府门口晕厥时你的相救之恩罢。”
他略一怔忡,淡然答道:“你误会了。”随即摇头叹道:“我想你定是老天派下来与我相克的。”
我站在原地有些发傻,这才得知他初遇我时便欲摄我心神,以便控制,不料我却因太过疲累,倒头便睡了过去。
龙墨晗翻身上马,英姿飒飒,我瞧得入神,不防他策马行至我身畔,伸手向我,声音低沉有如古井之水:“你可愿再多陪我些时日。”
我心砰然而动,望他深邃双眸,点点头,将素手放入他温润的掌心。
姜家夫妇的身后事,早由姜夫人委托其夫家来善后。龙墨晗尊重其妹决定,果然便不再出现在姜府半步。
他每日策马带我至郊外山谷,谷中清幽空灵,满地的落叶在风中似蝶般飞舞,空中流云涌动,溪水清凉干净。
我遥立于他身后,看一身缟素的他,独自仰望苍穹发怔,犹如风中一尊雕像,从日出到日暮,始终一言不发,神情冷漠而沉静。
我却知他痛彻心扉。
至第五日,他突然回头,告诉我:“我幼时便是住在这样的山谷之中,每逢秋日,母亲便会化着最精致的妆容,牵着我们的手,站在红枫满地的山头,痴痴等待。”
这是我第一次听龙墨晗谈及他的母亲和童年,我侧身坐于他身畔岩石上,看他唇畔泛出一丝苦笑,便知他的童年必定充满挫折,悲惨而痛苦。
龙墨晗的母亲是个极痴心的女子,只为了当年情郎那一句到了秋天会回来接你们的空话,直等到红颜白发,血啼杜鹃。
龙墨晗第一次施摄魂术的对象居然是他的母亲,幼年的他不忍见母亲如此痛苦,他企图让她忘了那段毫无结果的爱情。
只是他的第一次施术便以失败告终,摄魂不摄心,要忘却一件事容易,要忘却一个人,一段情,却完全非他力所能及。
墨晗的母亲从此变得痴痴傻傻,精神恍惚,记性也越来越差。
我侧身望那神色依旧平静的大将军王,修长手指却紧紧反握在身后,指甲掐进掌心,划过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在风中低喃:“都是我害了娘亲。”
“都是我的错。”
5我低下头,不让蜿蜒而下的泪被他瞧见
我想龙墨晗当初对其妹妹与姜丰恋情的横加阻挠,其实也不过是怕她重蹈母亲的覆辙。
如他这样的男子,为了要保护每一个他该爱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自己伤痕累累,身心疲惫。
龙墨晗的母亲在临终前仍不忘叮嘱一对儿女去寻找自己的生父,他便奉了遗命,来到京城。
我想他的心里并不想与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见面,只是正如姜夫人那道充满怨恨的遗言般,龙墨晗再不愿意,也总是照着她们的心愿去做。
我仰视他有些惨白无血色的清冷容颜,突然便无端地心疼,偏过头,将低声喃喃传入风中。
“你那时即要照顾病中娘亲,又要将弱妹带大,也着实是不容易。”
不防却传入他的耳中,我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射过来,我两颊微红,不敢再与之对视。他转身走进林中深处,许久才听到有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谢谢你。”
微风将林中落叶吹得呼呼作响,而后,便再了无声息。
不觉我在这山谷中陪了龙墨晗已有一月有余,一月之中,我与哥哥紫函传递了几次书信,告知自己近况。我与兄长,想起来也有一段时日未见,只是因着一番私心,迟迟舍不得离开那个清例冷峻的男子。
我不免对哥哥心生愧疚,正欲向龙墨晗告辞回去一探,来到山谷深处,不防见到一条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龙墨晗身畔,语重心长道:“如今圣上重病,已是命若悬丝,宫中危机一触即发,若有你这大将军王保驾,二皇子何愁大事不成?”
我认出是兄长面容,不由心生惊意,却不见大将军王有任何回应,只是向前踱了几步,淡然道:“紫苏是你特地安排至我身畔的罢?只是你却胆大的很,连妹妹的性命都敢拿来赌?”
我一个踉跄,几欲跌倒,恍惚中见哥哥嘿然一笑道:“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何况妹妹。只是王爷,看如今情形,想必你已是对舍妹情根深种了罢。”
我拼命咬住唇,不让自己的眼泪倾泻而出,原来冯侍郎为了拉拢大将军王替二皇子谋朝篡位,不惜牺牲自己的亲妹妹,甚至为了以假乱真,连我这颗棋子都瞒过。
只是我虽心情悲愤,却也想知道龙墨晗的答案,他却不发一言,偏过身莞尔一笑:“你回去请二皇子放心便是。”
兄长这才露出满意笑容,大踏步离去,走至我身畔,不由募然怔住,有愧意一闪而逝。
我长叹一口气:“你们要谋朝篡位,又何苦拉大将军王下水。”
闻者神情僵硬,忽而在我耳畔压低声音:“这本来也是双赢的事。龙墨晗如今在朝中翻云覆雨,无非是仗着天子宠爱,等太子登了基,可再没人来管他这个民间皇子。”
原来墨晗有着这般不可告人的身世,那表面绝兀的风光背后,不知藏着几许的辛酸和泪水。
我兀自站于风中,不加理会,待哥哥走远,我瞧见龙墨晗那道萧瑟的身影自林中走出,一身的素色,清冷眸中却闪现着火焰般的痛楚。
我低下头,不让蜿蜒而下的泪被他瞧见。
墨晗,我想我已到了该与你分别之时了。
6他是一团从地狱而来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