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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看着我,而后牵起我手,登上飞云。“无泷,你且告诉帝上,我不会回去的。”无泷脸色一变,终是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
回到山上,我将阿彤抱到院后莲塘,静静放在地上。四周没有旁人,我抬头看师父,道:“师父,把阿彤救活吧。”
师父一愣,“阿彤魂魄已去地府,不可能再回来了。”
我摇头,“只要去地府追回来不就好了。”师父一把扶住我的肩,“阿莲你清醒一点,阿彤已经死了。”
“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我奇怪地看着师父,“神仙不都是能起死回生的么,你为什么不愿意救他?”
师父看我许久许久,“我做不到。”他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递给我看。镜子里,红毛小狐狸被绑在木桩上,凄声惨叫,绛允的剑尖射出红光,如火焰一般将它吞噬。我看着阿彤在红光中尖叫扭曲,最后终于没了声息,狠狠将镜子砸在了地上。
镜子毫发无损,师父将它捡起收回怀中,声音里有些倦意,“阿莲你知道的,这面镜子里发生的事都是注定的。”
“注定?”我冷冷问,“由谁来决定?”
“天,老天注定。阿莲,我纵是神仙,也无法逆天。”
我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出来也止不住。理智拼命喊我住嘴,但所有的怀疑忧伤悲哀愤怒却在一瞬之间爆发出来,我再也忍不住那句话:“师父,难道你从未逆天?”
师父目不转瞬,指尖却在微微发颤,“阿莲,你在说什么?”
我其实已然后悔,但那点后悔却挣扎不过那些横冲直撞汹涌如涛的怀疑忧伤悲哀愤怒,它们从我的口中蹦出,宛如一把把尖锐的刀。“你若不曾逆天,我从何来?那三百年,你逃离天庭,难道不就是为了造出一个新的沉碧仙君?”
师父的脸上已是毫无血色,泪水模糊视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一种比看见阿彤尸体时更加剧烈的痛似要将我的身体活生生撕成两半,但我已经停不下来了。“我到底是谁?和沉碧仙君到底是什么关系?师父,我是阿莲,不是沉碧啊!你造我出来骗我身世唤我沉碧,但我不是他啊!我不能陪你赏花与你下棋同你喝酒,我不知道沉碧是以怎样的心情和你在一起,我永远都不能告诉你沉碧死的时候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师父,我不想被你当成别人啊。”
“师父,我喜欢你啊。”
师父,我喜欢你啊。不是师徒之间的喜欢,是那种想要永远在一起分享彼此生命的喜欢。
然后,我后退两步,转身往山下跑去。
“阿莲——”师父唤我的尾音猝然而止,我没有回头。
我也就错过了,师父那个时候到底是什么表情。
天亮的时候,蜷缩着的我从草堆里钻出来,看见润秋站在我的面前。
润秋叹口气,摸摸我的头,将一个包袱交到我的手里,微笑道:“要离家的话,总也要带好盘缠。”
“这是……”是润秋还是师父?润秋截断我的话,“是芙霞整理的。”
“谢谢。以后,师父就麻烦你了。”我想不出好的分别的话,只能这么说。润秋有些无奈,“阿莲你……”他突然止了笑,淡淡地道:“你不该这样。”
我只能笑一笑,转过身走了。
我是一个胆小鬼,所以我只能逃走。
少年
我长到十六岁,从来未离开过出云山,至远也只去过山脚的村子。山下的世界于我来说,着实陌生而新奇。从前年幼之时,也曾和阿彤相约长大后游玩人世,后来便渐渐收了玩心,不太向往山下了。
而如今,相约之人也不在了。
倒也不是完全不谙世事。师父的那面镜子,闲时我也会拿来翻看,看世间汲汲众生,看繁华都城,看各地风情。只是那时,我从未有实感,自己是在看那些人不能改变的命运。
镜子的名字,唤作天命。
下了出云山,往东行了数日。胯下的白马,额头一个王字,当日径自跟在我的身后,吓了我一大跳。
世上哪会有额头王字的马?“你是……白觞?”我呆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白觞颔首,把它的鼻子伸到我的手心。
我有些高兴也有些难过,弯腰平视它湿漉漉的眼睛,“我不是沉碧仙君,你一直把我错认成旧主了吧?”白觞却没似没有听懂,快跑几步回头来看我,像极了它当老虎时的神情。
我便再也不忍心赶它回去。
出云山实在偏僻,这几日的路程,多在山林中,鲜少经过村镇。幸好润秋给我的包袱里有足够干粮,明明是匹马的模样的白觞也常叼些野兔山鸡的来。
那日一早,我从河边醒来。昨夜露宿在此,生的火堆已灭。白觞站在一旁,见我起身禁不住嘶声欢鸣。我失笑,就着河水洗漱一番,和白觞一起用了些干粮。哦对了,白觞现在还是匹吃肉不吃草的马。
然后,我们便又上路了,继续向东走。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天大地大,并没有哪一处是我的归属。幼年时渴望山下的心情,多少包含了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现在,这个念头倒也免了。
我只是单纯想从师父那里逃出来。那夜,说了那样的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他。
正恍惚想着心事,却突然听到一声大喝:“哪里走!”几乎是瞬间,周围突然跳出了十余人,将我一人一马围个正着。我放眼望去,只见他们个个拿着兵刃,面目狰狞,绝非善类。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站了出来道:“小兄弟,这里是我们绝命帮的地头。识相的话,就给弟兄们留下点酒肉财。”
我心知遇上了强盗,手指紧张地抓住了白觞背上的鬃毛。定了定神,下意识地拢了怀中的包袱,“各位大哥,小弟初来宝地,不懂规矩,还望各位行个方便。”
强盗们大笑起来,七嘴八舌。“大哥,你看他把那包袱护得多紧,一定有好货!”“还有还有,那匹马一看便是好马——咦?那小子怎么没给套上缰绳?”“按我说,不如把他劫上山去!别看穿得不咋的,那张脸,啧啧,一看就是华塘镇大户人家的公子爷。到时候打听打听,好好诈他老爷子一笔!”“可不是,这脸蛋儿,乖乖,卖了可值不少钱哪。”“先让哥儿几个乐一乐!”……
眼见他们越说越下流,白觞不耐烦地刨了下地。我顿悟——我现在骑着的可是神仙的坐骑、如假包换的仙兽,又何所畏惧这些强盗。当下伏了身子抱住白觞的脖子,大喊一声:“白觞,跑!”
仙兽果然就是仙兽,虽然老虎变成了马,就算不能腾云驾雾,也跑得嗖嗖飞快,一下子就把那些强盗甩在身后,有两个挡道的倒霉蛋甚至不知被白觞的蹄子踢到了哪里。强盗们显然愣了一下,静默了片刻才响起愤怒的咆哮。
但我没料到,英明神武的仙兽白觞,迷路了。
这一路上,我没有给白觞套上缰绳,只需指个方向,接下来甚至闭目养神就可以了。方才慌不择路地一阵跑,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白觞,这里我们刚刚好像来过了……”第三根树杈上有个鸟窝,第四根树杈上有五朵紫色的花。同一幅画面,我已经看过好几遍。
白觞的耳朵往下垂了垂,脚步愈来愈慢,似乎在告诉我它也无能为力了。“大哥!他在那儿!”结果,绕来绕去,竟然又绕到了强盗附近。
我禁不住回头去看他们,白觞却撒腿往前跑去。啊哟一声,我从它身上摔了下来。
但我却没有触地。一条手臂伸了过来,将我一扯,往怀中一带,而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我还没看清那人,他却突然放开我,闪身跃入了强盗群中。只听哎哟妈呀的一片,强盗们纷纷倒在地上,那人这才拍拍手,气定神闲地回转身来看着我笑。
是个少年模样,和我差不多年纪,有着明亮的眼睛和好看的脸庞。他方才身影快得像飞,现下闲闲看我微微地笑,然后指一指头顶大树,“我在上面已经看到你来回好几遍了。”
原来方才迷路的蠢样都落在了他的眼里。我道谢:“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少年不以为意,笑起来的时候自在飞扬,“不谢,他们一看便不是好人。我叫薛惟春,你叫什么?”
我见那薛姓少年利落爽快的样子,顿时心生好感,“我叫莲生,你唤我阿莲便好。”少年笑道:“那你便叫我阿惟,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我和阿惟你一句我一句说得高兴,当下也不管那些强盗,由阿惟领了路,向林外走去。我们并肩走着,白觞跟在身后,阿惟道:“阿莲可是华塘镇的人?”
方才强盗也提过这个地方。我摇头,阿惟奇道:“可这附近只有华塘镇一个村镇啊,难道阿莲不是这儿的人?”我道:“的确不是,我从西面来。”阿惟看我一眼,“西面?可是出云山?”
我心中突地一跳,不知为何下意识地说了谎话:“是更西的地方,倒也途经出云山,但十分荒凉少有人烟。”阿惟便笑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出云山风景十分的好,素有仙山之称。”
说话间,我终于跟着阿惟走出了林子。他吹一声口哨,便有一匹青花小马得得跑来,乖觉地靠在了他的身边。阿惟亲昵地摸了摸它的鼻子,向我道:“它叫阿仁,是我打小的好伙计。”那匹青马却十分害怕白觞,不断往阿惟背后藏。
也是难怪,牲畜性灵,怕是已察觉白觞绝非同类了罢。阿惟看一看白觞,又看我道:“阿莲的马生得真真特别,额头竟然有一王字。”我只好道:“怕是老虎投成了马胎。”白觞不满地仰了仰脑袋,阿惟哈哈大笑,翻身上马,“看来也是颇通人性。我们这就去华塘镇,比比谁家马的脚程更快如何?”语罢一拍青马,便跑出好远。
我摇头好笑,但终究有些好胜。白觞解我心思伏下身子,我一跃而上,搂着它的脖子道:“好白觞,可别叫人瞧不起了!”
白觞一声长嘶,扬起一片尘土。
华塘镇
到了华塘镇的时候,已是晌午。
我骑着白觞立在街上,周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阿惟的青马气喘吁吁地赶来,他向我拱手笑道:“好马!真乃千里神驹。”白觞没好气地打了个响鼻,阿惟道:“是阿莲赢了。骑程半日腹中早已饿了,不如我请阿莲吃饭?”
我也的确是饿了。马上少年额角挂着汗珠,笑声如风,无法叫人不喜。便笑道:“那就多谢阿惟破费了。”
我们下了马,缓步行走。镇中长街转角有一家颇为气派的酒楼,阿惟指着道:“不如便去这家吧。”我自然无异议,有伙计上前来替我们牵马。白觞有些躁动,我抚它背脊,便也渐渐安定了下来。阿惟看我如此,笑道:“我原本以为我与阿仁已是感情极好,今日才知爱马如阿莲才配拥有如此良骏。”我只得苦笑,白觞若是听到他的话,必是又要不爽了。
小二领我们到了二楼靠窗的位子,擦净桌子问我们吩咐。阿惟想了想道:“将你们这的特色菜每样都上一道。”小二顿时眉开眼笑,喊一声好嘞,甩着布巾去了厨房。
我不由愣了愣,即便从未来过酒楼吃饭,也知道像阿惟这样点菜的绝无仅有。阿惟察觉我目光,笑了笑道:“让阿莲笑话了。我不曾来过华塘镇,也不知此地菜肴如何,点不来菜,只好这般了。”我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