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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璃在旁边看着,心里好一阵惊悚。
苏三老爷这一举动不仅仅是为了惩罚苏润珏,更重要的是不想给自己留下把柄。可是,对外宣称苏润珏得了“失心疯”固然能推卸他的教养责任,可是对于苏润珏来说,若是流传了出去,她这辈子基本就被毁掉了,别说是嫁入世家大族,就是一般人家,未必也会想要这样的儿媳妇吧?
这莫非就是“无毒不丈夫”的表现?
平常看来,苏三老爷是一个谦谦君子,不仅外表温润如玉,对待儿女也是脉脉温情,可现在这一举措,却让润璃十分寒心。
虽说苏润珏是自作孽不可活,可究竟还是他的女儿啊!难道就因害怕御史的参奏就想出这样一个由头来?“失心疯”这三个字可能会毁掉苏润珏的一生!这样看起来,在苏三老爷心里,什么都不能和他头上的乌纱帽相提并论吧?
想到自己喊了九年父亲的苏三老爷竟是这样一个人,润璃心里真是透凉透凉的。以前苏三老爷也曾开玩笑似的许过她自觅佳婿,可真正到了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会不会像今天对待苏润珏一样,毫不犹豫的牺牲了她的幸福?
看着夏妈妈带着两个婆子向苏润珏走过去,润璃心里忽然有了物伤其类的感觉,她和苏润珏相比处境会好一些,但毕竟都是女子,都是苏三老爷手里的棋子,她们的一辈子都不是能自己决定的,她们都是为了苏三老爷,为了苏府的荣华富贵而存在的牺牲品!
“夏妈妈,且慢动手!”润璃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脸惊慌的苏润珏,走上前一步:“母亲,我看四妹妹真的是病了,让璃儿帮四妹妹把下脉。”
苏三太太疑惑的看着润璃,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好不容易把那狐媚子制服了,关在杏花天不能出来,现在那狐媚子的女儿丧尽天良做出那种事情,老爷亲口发落了,自己心里真舒坦呢,怎么璃儿倒跑出来阻止了?
“母亲!”润璃把手搭在苏润珏的脉搏上:“四妹妹虽然是目光散乱,但绝不是失心疯的样子!母亲难道忍心看着四妹妹名声尽失,以后不得善终?父亲不在这里我才敢多说一句,请母亲为四妹妹将来着想帮她遮掩着些!”
苏三太太瞠目结舌的看着跪在地上为苏润珏诊脉的润璃,心里不住的翻腾:璃儿竟然帮那个狐媚子的女儿求情?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吗?苏润珏名声尽失,不得善终又如何?这就是她有个狐媚子娘的报应!璃儿心肠太软了,这样下去以后怎么能坐镇后宅去对付那些鬼魅伎俩!
“母亲,苏府可以向外宣称四妹妹今日是撞了邪,想来端阳节里,河边冤死的水鬼看着那粽子鸭蛋,肯定是想来捞着吃的,这样比四妹妹得了失心疯岂不是个更好的缘由?若是说四妹妹得了失心疯,日后回京城怎么办呢?保不住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会用她一个人的病影射整个苏府,那我们姐妹几个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
苏三太太听得此话,心头一凛,她倒是没想起这桩事儿来!京城贵女多,好几个大家闺秀争着和一个世家子弟议婚的事情多,若是璃儿到时候也碰上这样的事情,真保不定有人会拿苏润珏这事儿做文章,说她们姐妹皆有这病根子,那可真真是糟糕了!
想到这里,苏三太太对着夏妈妈使了个眼色:“赶紧派人去城南三清观请个道长来驱邪,府里四姑娘被魔镇了!”
夏妈妈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清远堂,苏润珏知道自己得救了,整个人放松下来,瘫软在青石地面上,也不觉得那地面上有多脏,只觉得自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但是四妹妹,你是真病了。”润璃怜悯的看着瘫倒在地上的苏润珏。
据她观察最近苏润珏的各种举动,从用金簪子扎伤夏茉到今天推小蝉下河来看,她应该是犯了间歇性精神病,只要受了一点点刺激都能让她发病,苏润珏真的需要好好调养休息才行。
可是心病还需心病医,苏润珏的心病是想成为嫡女,记名在苏三太太名下,而这又是苏三太太绝不可能答应的,所以恐怕她这病还会复发,只要有个诱因就能让她再次爆发,就像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一样。
润璃默默看了苏润珏一眼,站了起来吩咐嫣红:“去拿笔墨纸砚过来,我给四姑娘开张方子,以后慢慢调理着。”
苏三太太很紧张的问:“璃儿,润珏的病没有什么要紧罢?”
润璃笑着摇了摇头:“母亲放心,四妹妹的病不重,只要一个人清心静养便是了,我记得鸣翠湖最南端还空着一个小院子,把她挪去那住着就是了,若是继续在梨香院住着,怕人多嘴杂,反而打扰了她。”
苏三太太点了点头,立刻吩咐仆妇去整理那院子,明日就将四小姐挪那边去。
不多久就来了几个道士,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摇着铃儿,舞着桃木剑胡乱弄了几下,接着烧了几张符箓,将那些灰末子和一碗清水混到一起交给下人,让她们给苏家四小姐服下。然后那个为首的老道士郑重其事的对着苏三老爷和苏三太太说:“贵府四小姐今日是在江边撞到了无头水鬼,这水鬼自然是来寻替身的,所以把小姐的贴身丫头寻了去。苏老爷不必担心,只要喝了这符水,那缠住四小姐的水鬼自然就会退去了。”
“如此甚好!”苏三老爷挥了挥手,旁边走上一个小厮,捧着几锭银子:“区区谢仪,不成敬意,还请道长多多包涵。”
那道士看到雪白的银子,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接了过来向苏三老爷拱手道:“苏老爷客气了,捉鬼驱邪,本就是贫道该做的事儿!现在那水鬼已降伏,贫道就和徒儿们回三清观了!”说罢道袍飘飘的离开了苏府,迎着晚风,那道士的袍袖被吹得鼓了起来,这样看着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要祝福某些人
愿他们不久之后能修成正果
阿门,上帝与我们同在
72洗玉斋唇枪舌战
苏三老爷看着那老道士带着两个道童由小厮领着走了出去;不由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太太果然急智!这主意可比为夫的要好上几分!”
苏三太太抿嘴一笑:“这都是咱们的好璃儿给出的主意!她怜惜润珏会因此事背上不好的名声,方才想了这个法子。”回眸嗔怪的看了苏三老爷一眼:“老爷,若是真的对外面说润珏得了失心疯,恐怕会带累了璃儿的名声!”
苏三老爷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我只顾想着如何把这事儿压下来,却没有你们心细……唉;想想那丫头也是一条人命,我若不处理润珏,怎么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又怎么堵住杭州府的悠悠众口!”
苏三太太又添上了一句:“况且万一被圣上知道了;咱们苏家也会受牵连!”
苏三老爷握住苏三太太的手;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教好润珏;我们皆有过错,圣上知道了要发落我,我也无话可说。我当时只是想着万一杭州府民众定是要我把这桩事情给个说法,我自是舍不得让珏儿去受那牢狱之灾,只好宁可说她得了失心疯罢了!”
苏三太太听着这番话,心里酸了酸,原来老爷毕竟还是念着那狐媚子的旧情,不想让那狐媚子的女儿去受苦罢了!若不是考虑着怕带累了璃儿的名声,自己才不会管那苏润珏会遭怎样的罪过呢,一切都不是她自己造成的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亏得自己还得帮她千方百计的遮掩着,白白送给那道士五十两银子!
苏三老爷不知此时苏三太太心里已经是酸风酸雨,犹在思付:“那道士得了这么一注银子,自然该如何去说话,想来明日全城都会知道珏儿是撞了邪才会做出如此举动的。”
确实,第二天杭州府的街头巷尾皆流传着苏家四小姐昨日钱塘江看龙舟竞渡被水鬼缠住了,她的贴身丫头因此被水鬼索了命去了,流传了几日以后,大家对端阳节小蝉落水的事情也渐渐冷却了热情,再也无人提起。
苏三太太使人去了牙行,刘婆子又给苏润珏送来了一个贴身丫鬟,叫小鹂。苏三太太看过觉得这小丫头倒也机灵干净,和颜悦色嘱咐了几句,就叫人领了去思过院。
思过院是苏三老爷给那个空置的小院子取的名字,院子极小,只有一进屋子五间房子,原是苏府堆放杂物的,现在收缀了出来给苏润珏住。西头一间是丫鬟们住的,苏润珏住在隔壁,最好的东厢房倒给了黄姑姑住,这事又让苏润珏气得不轻,可却没有半点法子,苏三老爷亲自吩咐过的,她也不敢出声。
虽然润璃那天出言相救,免去了被关进净室的噩运,但苏润珏心里还是极其痛恨润璃的,要是没有她,要是大家都不赞美她如何如何好,自己怎么会嫉妒怎么会伸手去推小蝉到江里去?一切都是苏润璃的错!
苏润珏捏着针一边绣着一幅小插屏,一边心里怨怼的想着,以至于眼角眉梢都歪曲起来,一个不留神,针就扎到了手指上,一滴血珠子就滚落到了绣布上,跳动了下,很快就融了进去,形成一个鲜红的血渍。
苏润珏瞪了□边站着的小燕:“快点拿块帕子给我!”
小燕战战兢兢的拿出一块帕子帮苏润珏包住手指,眼神有点躲闪。自从小蝉死了以后她就特别怕苏润珏,连她瞪眼都感到心惊肉跳。
刘娘子走了过来,看了看苏润珏的那幅插屏,绣的是曲院荷风。
阔大的荷叶似有碧浪万顷,里面亭亭玉立的伸出几支粉色的荷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全部盛开的,倒也绣得不错。
但刘娘子看过以后还是皱了下眉头:“四姑娘,这个绣工里讲求意境,更讲求心境,如果一个人不能静心,她绣出来的东西定然会缺少那种沉稳,看上去会很浮躁,四姑娘在绣这些精致物事的时候切勿胡思乱想才是。”
苏润珏的脸不由得一红,有心事被看穿的狼狈,咬着嘴唇不说话。
旁边苏润珉可总算逮了个机会,笑嘻嘻的看着苏润珏说:“四妹妹,你又有了什么心事呢?哎哟哟,我都忘了,再过两个月便是四妹妹的生辰,十二岁了,都是大姑娘了,怎么会没有心事儿想呢?”
坐在一旁的李清音也是妩媚的转了转眼珠子:“原来润珏妹妹也快十二岁啦?那倒是真成了大姑娘了!不知道润珏妹妹刚刚在想什么呢?若是有心事可以说出来,大家帮你参详参详也好!”
李清音由于李同知太太求情,得了允许,每十天可以来苏府请刘娘子指点针黹女红,今日刚刚好也在。她素常是和苏润珉玩得拢的,现在看见苏润珉明里暗里的讽刺着苏润珏,赶紧出言相帮。
苏润珏看了李清音那样子就满肚子气:“这有你说话的份儿?这杭州府有谁不知道你的心事啊?巴不上武靖侯世子就转去巴上高公子了,也不觉得自己下贱,一味的倒贴了上去,把你娘那套都学全了!”
李清音听到这话,气得手脚冰凉,偏生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只能拿了眼睛恨恨的盯着苏润珏,紧紧的闭了一张嘴。
苏润珉看看情形不对,赶紧过来圆场:“四妹妹,清音姐姐也是关心你而已,何必如此,出口伤人呢?”
“我可知道你们的关心是什么!”苏润珏怒目而视:“大姐,你不要把别人当傻子!我看你才是那个傻子呢!”
刘娘子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眉头紧锁:“你们说起来也都是大家闺秀,可现儿若是给别人看了你们这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泼妇!我是苏太太请来教针黹的,不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