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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教,今日为何院中如此冷清,不见几个学生?”
“今日正是每月一次的问难,我说这邢国公的四郎倒是有点意思,不去国子学去了律院,这不正代表律院和国子学的前辈厮杀正烈,引得六院闲人全去看热闹了,只是不知这房四郎和杨大郎究竟谁能拔得这个月的头筹!”
杜冉琴一听这话到起了兴致,忙让助教带她一同去了昭贤殿,说不定她还能凑巧看见些有趣的场景。等两人赶到昭贤殿,正乔听着不知那个学院的学生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喊,高呼着“房遗则”三个字,六院的博士陆陆续续从昭贤殿走了出来,殿中乱成了一团!
看着架势,莫不是那杨大郎真的输给了遗则?
杜冉琴正欲进去探个究竟,谁知却正撞上一堵人墙!
“独孤助教,你倒是评评理,国子学的博士竟然把最后一票送给了那律院的小儿,你杨榭竟然比不过那九岁小儿么?可笑!”
“不不不,此言差矣,今日房四郎机制聪敏,且他仍年幼便可如此出挑,不该埋怨博士!”
“侯志林,你怎的还帮着外人说话?”
“皇子,不是我帮他,只是莫要让新来的晚辈见了我们笑话!”说话之人笑意盈盈冲杜冉琴摆了摆头,朝六皇子李元景使了个眼色。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杜冉擎?”六皇子倒是颇有兴致打量了她一番。
“也是邢国公的人?”一个年约十四五,长相阴柔的少郎也上前了一步,盯着她打量了一番。
“易明,你冒失了,杜少郎,见笑了!”一个一袭银色缎面衣衫的俊朗少年打断了身前几人的叽叽喳喳,倒是大大方方朝她一笑,作揖行了个礼。
“杨榭,怎的,输给了那房四郎?”
“让他一次,又如何?”杨榭倒是一派从容,爽朗一笑似是毫不介意,可这说话的语气倒是让人一下就听出了不痛快。
果然是一群毛头小子!
杜冉琴心中偷偷一乐,抿嘴儿没多说什么,只是回了个礼,便也没再进入昭贤殿,反倒是默默跟在这四人身后回国子学去了。她既是来打探消息,这四人又身份不简单,特别是岑易明之母也是独孤家的人,她若能想办法混迹到这个圈子,说不定能稍稍看清一些独孤家的打算。
“杜少郎,前几日我就听说令姐是邢国公夫人,想必定时国色天香,人人见之皆为惊叹?”侯志林一脸笑嘻嘻地放慢了步子,愣是拖着和杜冉擎走成了一排。
“家姐……”她怎么说?她这连脸貌似还看得过去?自卖自夸似是不太好呢,还是谦虚些好。
“家姐不过中呈姿色,没什么大惊小怪了。”
“哦?那令姐定是秀外慧中,能得邢国公赏识,且让邢国公在朝中当众为了令姐而与魏侍中隔岸开火,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呃……为了她,和魏徵隔岸开火?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侯志林见她一脸茫然,才哈哈一笑开口解释:
“前几日在朝中魏侍中提出应让突厥长公主和亲嫁与房中书,可房中书竟推辞说要看长公主的意思,长公主意思没定,就不能冒然接受。这看似是有礼,可实际就是推脱。突厥长公主年约二十,艳丽无双,胡旋舞跳的颠倒众生,上次来长安就让先皇挑中,险些收入后宫,可人家愣是非房相公不嫁,才一直拖到今日。房相公这般推辞,想来若非为了令姐,也绝无其他可能。”
竟然……还有这事?
杜冉琴一挑眉头,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她这几日虽算是勉强将一些人事物捋顺了,可毕竟记忆不是自己的,像是看书一样刻入了脑子里,虽知道一件件事情,却并不见得能有相应的感情。就像这事,她听来不过一笑了之,不急不慌,倒是一派淡然。
侯志林见她这淡然模样,反倒月牙眼儿一眯成了一条线,兴致勃勃地打探起她来。
“杜少郎是哪年生的?”
“今年刚满十七。”
“这么说,令姐大你……十一岁?”
“确实如此。”
“嗯,听说令姐生母不幸早逝,你和她不是同母的?”
侯志林这话说完,杜冉琴心下却突然“咯噔”一下,猛地一震。这下,换成她仔仔细细打量开了眼前这人。这郎君真不简单,短短几句话,却句句正中要害,她不过是邢国公一个外戚,他就这般了解,只怕这人心思之细,认人之多难以估计。这少郎不过十七八,却又此心思,实在不容小觑。
“家母确是早死,我自打出声就没见过母亲一面,约莫是我在娘肚中,就克死了娘。”杜冉琴立刻摆出一副可怜相,大眼儿圆圆湿漉漉,万分逼真,她这演戏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不知先前她是不是常有前科呢?
侯志林倒是没料到这堂堂一届好二郎,竟然说掉泪就掉泪,反倒手足无措,不敢再细问,也不敢再提杜家、房家这几个字,只得改而聊了些国子学“天子”班的日常琐事。
杜冉琴见话题重回正轨,这才欣然一笑,竖起了耳朵细细听着他口中的大小细事。
这一听才知道,原来国子监改革制度之后,已经与先前的悠闲截然不同。这每月一次的“问难”只不过是每月初始所敲响的战鼓而已,接下来文韬武略、甚至琴棋书画都有的比试。且每一种比试都是六院博士亲自评出头筹。这国子学“天子”班中,杨榭就常常是“问难”的头筹,且有时也会夺得骑射的头筹,其余各项成绩也都名列前三,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四天子”之首;年约十四的岑易明则已然拿下过三次书画头筹,而李元景则已经夺过五次对弈头筹。
第一〇二章 对策
这明日开始,就是第二场书画的比试,国子学派出岑易明、杨榭、李元景三人迎战,而书院则派了书法大家秘书监虞世南的嫡子虞允文、楷书大家欧阳询的嫡子欧阳柘以及后起新秀宇文家的小郎君宇文冲三人对付国子学。这场比试一向是国子学与书院的较量,其余几院要么没人拿得出手,草草应付了事,要么就随便凑合选出一人硬着头皮撑过第一关,总归无法入得了六院博士的眼,往往第一轮“作画”便就败下阵来,第二轮“题诗”就更无法与这两院所匹敌。
这次书院派出的三人在书画两方面皆是屈指可数的高手,国子学虽说上月赢得了头筹,这次却不敢打包票。今日国子学最为擅长、也无人可与之相抗衡的“问难”既然都被区区律院一届晚辈摘走桂冠,那明日这国子监中藏龙卧虎,万一有人出奇招,让国子学连败两次,往后国子学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一路上,国子学这一帮学生皆喃喃低语着对策,一会儿回到学堂,助教便要带着天子班的学生苦思对策。果然,不一会儿杜冉琴便跟着这一群人来到了国子学头号学堂,门楣上用唐人新篆写着“天子”二字,堂内桌案皆很矮,可却宽敞,下设一个跪垫,学生可盘坐至此,宽堂内共二十座,可见这班中仅有二十人。
学生陆陆续续入了屋子到了各自位置上坐下,杜冉琴这才发现自己选得这空位,正巧左边是杨榭,右边是李元景,左后方是侯志林,前方则是岑易明。这倒巧了,她想混入这圈子,正苦无对策。老天却让她误打误撞挑中这么个黄金地段,如此一来,与周围几人热络起来应不是件难事。
学生们做好没一会儿,方才接应杜冉琴的那助教便出现了,他直接来到这“四天子”中心——也就是杜冉琴的座位旁,朝这几人问道:
“易明,明日的比试你有几分把握?”
“若是工笔,则九分把握。可若写意,则仁者见仁。”
这时,杜冉琴只听身后侯志林低低传来了几句话,似是对她又做了些解释,只听侯志林道这助教名为独孤邛,是独孤家嫡系老幺,字盛铭,虽是今年刚来国子监,却已得到数位博士认可。看似天真单纯,实则是个精明利落的主。
呵,看来这独孤家真不简单,血脉遍及四方,用血缘织成了一张大网,将这大唐江山裹得密不透风。杜冉琴听到这消息,起了十二分的兴致,束起了耳朵听着两人对话。
这国画一向分为“工笔”与“写意”两类,工笔以描绘图形为主,而写意重在直抒胸臆。领会留白之情。岑易明今年刚满十四。阅历有写,若是比试写意山水,自是略显吃亏,可若真说起画工,他若屈居第二,则无人敢自称第一。
“今日我听博士的意思,似是前两期皆重画形。此次似是要有所突破……要不,你来打头阵,让杨榭收官,六皇子则是砥柱中流,你看如何?”
这书画的比试,打头阵的定是写意工笔画,而第二战,可能是写意泼墨山水。也可能是以诗为题,为诗作画。第三战通常是比试书法,可能是现场给题写诗,也可能就是给出诗文,但是比试书法。
岑易明极擅工笔,自是点头允下了这比试。
“杨榭,你明日收官之作,是用你最擅长的草书,还是更稳妥些,投博士所好,改而用隶书?”
“卑躬屈膝、蓄意逢迎实在伪君子,比真小人还不如,我选草书,博士若不喜欢,就让我败又如何?公道自在人心!”
助教默默叹了口气,似是已然看到了这最后一场比试的结果,没再多说什么,转头问李元景:
“六皇子,明日不出意外这第二试应是写意山水,你可有把握?”
“虞允文、欧阳柘、宇文冲这三人全是酸腐文人出身,能有多少胸襟气概?不足为惧,这写意山水,我接下了!”
盛铭助教这才笑眯眯点了头,似是有了些把握。
“盛铭助教,那我这新来的,不知有没有什么用处?”杜冉琴停了好一会儿,见事情大体都安排妥当了,便笑嘻嘻地扬了扬手,问道。
“你……是……”
“你忘啦?我是杜冉擎。”
“哼,邢国公的人。”岑易明又说了这么一句。
杜冉琴这次可没错听,这小郎君怎的对邢国公府上的人这般充满敌意?虽说独孤家既然害她,她之前又是房乔正妻,八成独孤家和房乔有嫌隙,可这岑易明……不过是母亲是独孤姓,怎的这般明显地表明态度?
“杜少郎莫要介意,易明生母曾有心与岑文本和离,嫁与邢国公,不巧邢国公竟已娶了正妻,听说几个月前还在樊川补了册封盛典,这易明的母亲才死了心,一怒之下常伴青灯古佛,虽说没出家,也和出家人差不多了。自此秘书郎岑文本便一连去了四个小妾,易明难免对邢国公……”
侯志林悄悄动身来到杜冉琴座旁,俯身在她一边耳语了几句。杜冉琴这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听说先前那赵雁秋也是因妒生恨动了害她的心思,这房乔究竟是何许人物,怎的那会儿听见一个突厥公主相中了她,这还不算,这会儿连人家秘书郎的妻子,好端端一个妇道人家都相中他了?
“那……岑夫人今年贵庚?易明都十四了,房相公才三十,岑夫人岂不是要大房相公好几岁?……”杜冉琴越想越觉得不舒坦,到底房乔还有多少烂桃花给她添麻烦?她先前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麻烦人?想着想着,她便觉肝火直冲喉咙,端起桌上的茶碗,倒了杯水喝。她这刚绕了一道,重新坐下,就听侯志林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
“唉?你不知道么,易明娘十三岁就生下了他,今年才刚二十七……”
“噗——!”一口热茶溅了她身前的岑易明一身,这漂亮小郎君愤恨地回头怒视了她一眼,闷不吭声猛地站起身便走了。
“啊呀杜郎!你明知他讨厌邢国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