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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你哥,早几年你问过他管过他?如今光会护个犊子不得了了还,就你是为他好的,你圣人,你老子!”
“我对不起哥,我认,替他死都行!谁再逼他我跟谁玩命儿,亲爹老子在我这里也没面子。没有!”
乌于秋反手一巴掌抡过去,打完了揪住他前襟喝骂:“醒了没有?接着吠,姐这辈子且有富余,打倒你醒为止!”
不用二下,晴阳醒了。真醒了!从头到脚热一遍又凉一遍,嘴里头破了皮,咬了一舌头的腥气,疼痛刺激,泄火泄气。
“低个头装什么孙子?有错认错,自己找补。补不回来就别认我是姐!”
乌于秋手上提劲一甩扔到身后。晴阳跌撞几步冲在了父亲跟前,
“爹,我混蛋,我错了!”
沈彦钧头一次见到这样教训人的。不说理不争辩,打得服就合,打不服先闹他个精疲力竭两败俱伤。力气使完了才肯用脑子,武夫逻辑。
原来这个小儿子已生得如此江湖莽撞,又干脆豪爽。
为父的,不识子,憾了,愧了!
“是爹错了!”沈彦钧蓦地红了眼,再说不出别的。
晴阳眼中泪也满眶,垂着头拿手抹一把脸,吸吸鼻子还跟父亲说:“生意我不懂,家里的事我会管。这两年逢年过节我也都回去了,以后还照旧。所以您别逼哥了。不是他不回家,是回不去了。那个女——娘对不起哥,不见最好!”
沈彦钧深深叹息:“爹何尝不晓得嵁儿的苦?她几乎害死嵁儿,更害死许多无辜性命,爹买了律法一趟容情,却洗不清她的罪孽。可她疯了呀!但凡她还有些清醒,总不曾错待了你们。她是你的亲娘,也是嵁儿的娘亲。”
“不,不是的!”晴阳眸色森冷,“她害哥,不是因为她疯了。是她疯了,都不肯放过哥。”
沈彦钧神色骤变:“你此言何意?”
晴阳仰起头长吁一声,终于肯说:“哥不许我告诉任何人,所以连真儿都不晓得。爹问我,那我也问您一声,哥的心悸病是我害的,他的喘疾又是如何作下的,爹记得否?”
沈彦钧眉间一恸:“正月大学……”
“大年初五,雪下了一夜,哥在娘门前跪了一夜。”
门外风炽,暖不化回忆里彻骨的冬凉。
作者有话要说:
横竖爆章了,笃讪讪更了~~
第58章 【四】(bug了)
春末的风在廊下纵横,不凛冽却依旧猛烈,撩得转角上悬挂的铜风铃跳跃着摆荡,铃声催急。
凌鸢静不下心来写字。她总忍不住抬头看门外廊下打坐的沈嵁,在意他心思沉向哪里。
终于搁笔起身来到他身畔屈腿跪跽。偏头望去,意外见他额上浮着一层薄汗,眉宇蹙着,也未静心。
凌鸢明白的,说言里逞强,不想才不痛,又如何会不想?
微热的小手试探着按上沈嵁膝头,他果然触动,睁开眼来看见了凌鸢眉间的忧色。
“三爷爷说心外一世界,心内一世界,你心里又看见了什么?很难过吗?那为什么还要看?”
——难过吗?又看见了什么?
沈嵁脑海中纷乱如麻,只觉得冷,冰天雪地。自己跪在紧闭的屋门前,身在檐外,白皑皑的雪铺了满园,也覆他一身洁白。可是好冷啊!冷得人木了,心木了。
每个人说过的话肆无忌惮在耳朵里乱撞,晴阳要跟新婚妻子离家北上了;娘亲笑过又哭了;父亲心烦出门去了;娘亲闭门不出自断饮食了。
“少爷,起来吧!雪下得好大!”
“哪个要他跪了?他再跪我的晴阳也不能回来。我难受,哭一会儿却又碍着谁?一个躲清静,一个扮委屈,尽只欺负我这妇道人家。出去,都出去,谁也别来见我,别吵我!”
“络叔骂我们也没用,老爷醉得不成样子,表少爷让备妥了客房,已然服侍睡下了。即便抬回来也是个糊涂人,能劝几句好话来?”
“天都要亮了,少爷从晌午跪到现在,身体吃不消的呀!”
“恳请夫人保重身体!”
——恍惚身后悉悉索索跪倒一片,模糊的视距下依稀看见右手近处人是老管家络叔。沈嵁撑住一点气力,勉强翕动双唇命令他:“起来!”
“少爷不起,老奴不起!”
“你们……在害我……”
“横竖老爷回来也要怪小的们伺候不周,夫人绝食,我等也一道绝。少爷要跪,我等便一起跪。东主有恙,岂还苟安?老奴恳请少爷成全!”
沈络一言,群起响应,倏然都伏拜,重口一声:“大少爷成全!”
沈嵁慌了,乱了,想大吼着告诉他们这样的势众对门内人来说只当成胁迫。那样的怨恨下没有人会甘心以此种方式妥协,她会抵死顽抗,用自己的性命对众人报以讥讽嘲笑。
僵硬的肢体连颤抖都不明显了,沈嵁唇齿难张,舌硬如石,喊不出来,发不得声。
枢合咿呀,屋门开启。
妇人站在门里,冷眼扫一遍外头洁雪上齐刷刷跪拜的人众,目光最终落在沈嵁谦卑的面容上。
沈嵁已木得什么都说不了,也无言自澄,双臂一点一点前伸,曲肘,缓慢地叩下头去。
身后人大约也跟从着在叩头吧!
可沈嵁管不了了。既劝不好娘亲,也约束不得下人,他的无力无奈都在这一拜里,冷得泪都封冻。
“这是做什么?”
威仪的怒喝自彼方传过来,沈嵁还能认得,那是父亲的声音。天亮了,一家之主回来了。
管家沈络膝行到跟前与他说了昨日种种,沈彦钧过来抱沈嵁,触手一片冰冷,冻得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这是——你们这些狗东西,少爷衣裳都结冻了,你们却只会跪着号丧,一群废物!”
有人捧来了毛皮斗篷,有人端来了热茶,有人将怀炉放在沈嵁心口捂热。然而他始终不肯起来,一双眼失了焦,还只望住门里的人。
沈彦钧端起丫鬟托盘里盛着的热粥,直递在闵氏唇边。
“作死不差一顿饭的时辰,吊脖子捅刀子我不拦你,吃饱了投胎去。喝!”
闵氏瞪着眼,性烈如火,接过碗仰头囫囵吞咽。吃完将碗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朝院中喊一声:“顺你们意了,都给我滚!”
下人们想滚不敢滚,都还望着沈嵁。他不滚,拨开身边人挪动膝盖往前蹭几步,手摸过一地碎瓷,划了指尖,不觉得疼。仰头祈望般看着娘亲,双睫上的霜雪化了,融进眼角,又滑了出来。
便看不见了,更听不见,慢慢沉入刺眼的雪白里——
沈彦钧死死抱住沈嵁,一手按在他心口不断催动真气,只求暖住这一腔血好歹吊住口气等底下人将师良甫请来。
整座宅院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奔跑,说话全似喊叫。
闵氏已叫眼前情状吓懵了,尽是呆呆立在原地,两眼一刻不停落在长子苍白无血的面容上。
沈彦钧心中有气,恨声斥她:“瞧瞧你作的孽!非得把儿子作死了才高兴。”
气头上无好话,沈彦钧一时心疼难免夹枪带棒说得过激。其实闵氏心里头已是悔极,却当着阖府上下实在拉不下脸。沈彦钧不提,她随便指个下人骂一通自找了台阶下,这事儿到底能过去。谁想遭这一番指责,同晴阳母子分离的委屈劲儿没散去,倒又憋了口气要跟沈彦钧争锋相对。
“我的儿子我能作他吗?”闵氏歇斯底里喊起来,“可这人是谁?他是你的儿子,不是我儿子!”
一院子的人都惊了。知道这绝对是不该听不该传的话,下人们无所适从,一个个面如土色不约而同又跪到地上,埋着头无论如何不敢抬起来。
沈彦钧也惊了,更怒且悲,一声爆喝堵在胸臆将要发作,蓦觉怀中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低头,看见沈嵁竟醒着,脸侧在一边,一双眼努力张大着,空洞地望想自己的母亲。
他脸上每一寸神情都似在诉说:他听到了,母亲的指责和怨怼清清楚楚落进他耳中剜在心上,疼得不能呼吸。
“嵁儿?没事儿的嵁儿,听错了!”沈彦钧徒劳地想将儿子的脸掰过来,用父亲的慈爱充塞他视线。可是沈嵁的头颈也仿佛冻得僵硬,固执地梗在那里,直愣愣凄凉凉地看着。又似乎,什么人什么事都没看进眼中。
压抑的咳嗽代替了呼吸,血从嘴角丝线般缓缓溢出,眼底的光在明媚的初雪清晨徐徐黯淡下去。
沈嵁躺在父亲的怀里,再看不到那些泪,听不到那些话,觉不到身上的苦与疼。身躯伴随绝望一点一点,重新沉入无声的安宁中。
风起得毫无预兆,只一阵,带落檐角细碎的雪花,安安静静飘落在闵氏的身上。
母亲伏在儿子胸膛恸哭,声嘶力竭!
——撕心的痛楚穿越记忆直击心上,沈嵁呼吸瞬息乱了,身形狠狠一晃,吓坏了身旁的凌鸢。
“莫无居士!”少女张皇间攥紧他手,直说,“别想了别想了,回神呐!”
神回来,苦也回来,沈嵁胸中真的发闷,按住心口直呕了出来。
“血——”凌鸢一把将他拥住,扯起嗓子喊三爷爷,喊得人来去请舅舅。
尚有安匆匆赶到,痛心疾首。
“痴儿啊,因何总自苦?”
沈嵁靠在师父怀里,求解,难解。
“亲恩厚重,师父,欠娘的我还清了吗?还得清吗?”
尚有安摇头:“替谁还?替谁还呐?”
谁是谁?他又是谁?
沈嵁觉得自己从来没想明白过,大约永远也不能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夜两更,我也学学少写字,多分章~~~
第59章 第九章、噬情【一】
这世上与沈嵁关系最亲的三个人生平头一次坐到了一起。似熟悉还陌生,竟久久无话。
“嵁儿……蒙您费心了!”
沈彦钧一声致意打破了沉默。
“沈公见外了!”
尚有安捻珠含笑。
“他瞒得牢,从不在家人面前提起师父。”
“在我这儿他也说的少,三句话倒有两句半讲父母兄弟。”
“很怨吧?”
“从未有!”
沈彦钧很意外。
尚有安别有意味地瞥了眼闷声不响的沈晴阳:“来风铃镇是为了见弟弟,然后才是探望师父。弟弟不在,他便不来了。那样蠹头蠹脑的孩子怎么可能说弟弟一字的不好?又怎会说父不好母不好,家不好?他从来都只觉得,是自己不好!”
晴阳不由自主晃了下,眼泪坠落。
沈彦钧也默不作声,偏头落寞地望着门外。
天将向晚,风里有了凉意。
“请二位过来,是许多年里老朽心中总有困惑。”尚有安稳稳坐着,手中的珠串不紧不慢地捻转着,任由穿梭的风将香烟扰乱,眸光沉定,“一直都是孩子依约来见,总是秋天,直到晴阳离开那一年。你春天走的,五月节前我在花圃的小屋台阶上拾到一封书信。也不能说拾到吧!毕竟这串珠子也好好地压在信上。”
尚有安手上是一串盘得生了珠光温润似玉的白菩提念珠,一十八粒珠子,每一粒上都精心雕刻出莲花灯笼的纹样,当寓意白莲生香,心有明灯。
“他应该在屋前等了很久。”尚有安还在笑着,看起来慈悲,“容宁当家后,我很长时间不愿意走出静思园。五弟劝不动我,便只拜托我帮帮孩子。可我帮得其实并不怎么用心。我以为心结心魔是要各人自去消解的,一生诵经都未敢说参悟,我能做的只是教给嵁儿另一种思考问题的方式。至于他能不能领会,是否解脱,便是他的业果,他的功德。因此一年我只见他一回,且只许我见他,他不能在别的时间来寻。所以他只能傻傻地等着,好像撞大运一样盼着我或许会路过。奈何终究,是错过了!”
崇佛之人停了指间的捻转,将膝前泛黄的封筒往父子二人面前推了推。
“曾经他问,若有一天无处可去了,师父可还要他。然而他真的想不通走不动又不敢回家去的时候,却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