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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衷听罢谢辉的经学,正跟着老师学习剑术,站在甘露殿前的空地上,迎着寒风面朝夕阳,起落开合颇有英姿勃勃的味道。一丈开外站着南铮和谢辉,二人朝着长孙姒行了礼,她笑:“真是有劳太傅!”
谢辉诚惶诚恐地再拜,口中称不敢,“殿下哪里话,是臣应尽之责。”
长孙衷回过头来冲她比划一招,做了个鬼脸,她笑着给他使了个眼色,看一眼他手里的剑,又示意谢辉。
长孙衷心领神会,收了招式站定,“老师,听闻您以前是身手不凡的都督,如今何不指点指点我?”
谢辉愣了愣,不知他这是哪一出,慌忙行礼,“圣人恕罪,老臣不敢再圣人面前造次!”
长孙姒只当没有方才的一出,做起了和事佬,招呼长孙衷道跟前来,取了帕子给他拭汗,佯怒道:“别闹,天寒地冻地比划什么?太傅只授你功课,指点你功夫又不在职责之内。”
这下谢辉再没有回绝的余地,又行了礼道一句圣人和殿下恕罪,这才挽起了长袖,做了精练的打扮。
宫人递来一柄桃木剑,他就势挥舞起来,动作倒没有华而不实,也没有大开大合,中规中矩。
南铮按剑而立,全程都没出声,转过头打量长孙姒。她正揣着手细细地观察,谢辉左臂上着实有一道陈年旧伤,已经结了狰狞的疤,四寸来长,又宽又深,倒也印证了康布的话,果真万分凶险。
她低头时,长孙衷看得欢乐,拍着手直道老师威武。
谢辉收招,将剑交给宫人整理了衣衫近前行礼,“圣人和殿下见笑了,谬赞谬赞!”进退得当,压抑着疲惫,额角渗出汗来,候了不多时借故告辞走远了。
车驾在九仙门外候着,待巡视的十二卫一过,谢辉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府中车驾,闭上眼睛缓了半晌才不至于失态。
“谢太傅?”
谢辉听着声音一激灵,睁开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正是官服在身的苏长庚,花白的须髯,笑意十足地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
他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苏尚书!”
“谢太傅客气了,”苏长庚揖了礼,双手托着一柄剑缓步踱过来笑道:“许久不得见谢太傅,某唐突,这里新得了古剑,不知谢太傅可有闲暇观赏?”
“好,苏尚书请。”谢辉摆了个手势,头前引路,两人前后登上了车驾,侍从撂了帘子远远地挪开。
无人之处,当朝一品却毕恭毕敬地向苏长庚这个三品尚书行跪拜大礼,语气惶恐,“求苏尚书救命!”
苏长庚正襟危坐,扔开手里的剑,端起杯茶,慢条斯理地浅饮一口这才怒道:“你当知道危险,她长孙姒是个什么人?原先你不显山露水,凭着那什么康布她都能怀疑到你头上来;如今可倒好,人去了一趟四方馆,回来就叫你舞什么剑,若不是在你胳膊上做了一道假伤,你今日焉能活命?”
谢辉连连点头,膝行了几步捉了苏长庚的衣襟,语带哀求,“如今我知道长孙姒她开始怀疑我,尽管见到了伤疤,疑虑仍未去。我承蒙尚书照拂,于京城中安稳数十年,如今大难临头,烦请苏尚书支个法,活过我的命来。”
苏长庚不耐烦,将他一把甩开,“什么大难临头,如今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同徐侍郎商议过了,那个康布留着他始终是个麻烦,早晚揭出你的老底来,派个人把他除了!”
谢辉连连摆手,面露难色,“尚书,这万万不可。他这个时候若是死了,长孙姒准得怀疑是我杀了他,岂不是引火烧身。”
苏长庚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抬脚将他踹个趔趄,“愚蠢!你不会找个好点的由头?康布喜欢去酒楼,到时候糊弄些相克的吃食,中毒而死,手脚利索点。长孙姒再怀疑你也没有证据,再装些时辰,等到开春,这京城再不是她说了算,那个时候管你是谁!”
他听完,如同吃了定心丸,悬在嗓口的晦气立时烟消云散,不由得连连拜谢。苏长庚不耐烦,提起那把剑下了车,又得装作一副恭谨的模样互相辞别,这才各自散去。
谢辉走后,长孙姒把长孙衷安置在甘露殿里看书,同南铮往太液池去。池中心的白塔只挡住了半边残阳,临池的水榭笼在余下的夕照里,微微有了暖意。
“南铮!”
“嗯。”
她转头看他,笑语嫣然,“我今日去了一趟四方馆,听到些坊间的谣言,有说谢迹死在魏氏兄妹手里,也有说西去谒见佛祖。”
“既然是谣言,殿下何必放在心上?”
她点头道:“自然,不过也听到了些旁的。比如,上十二卫统领同监国大长公主情意笃厚,怕是早就暗通款曲,共结鸳盟了。”
他有些意外,这些谣言早就甚嚣尘上,两人心知肚明,只是从未挑破,“仆知道。”
她约莫觉得有些好笑,缓了一口气对上他的眼睛,甚是诚恳地道:“所以,我不大想让这些谣言继续下去了。”
他挪开眼睛,侧脸有些寒意,沉声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殿下当晓得。”
她点头,脸颊似乎染上晚霞,有些红,“我知道,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想嫁给你,你愿不愿意娶我?”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南铮如何也没想到,平日里虽总同他玩笑,但这次,分明是真的!他一时间心绪翻涌,却忘了回应。
第82章 一片冰心(二)()
冬日里天暗的早,一眨眼的功夫,夕阳就能沉到白塔下的磉墩柱后,太液池周围的景致混进暮色里,有种沉郁低落的意味。
长孙姒觉得自己的脸面大抵就十分应景,她歪着头瞧了瞧一语不发的南铮,有些失落,“你这算拒绝了么,是因为我生得不好,还是你不喜欢我?”
其实都不是,可他又无法直言相告。他僵在那里,身子里却有股暖意在心头跳挞,横冲直撞,缓了好半晌才木讷地转过身来。看她垂着头,可怜巴巴地站着,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却不晓得如何说,伸手替她笼上了兜帽,一圈白狐毛裹着失望的脸,自觉心狠。
“殿下,莫要玩笑。”
长孙姒只觉平日里作恶多端,终于有了报应。寻常总爱和他闹,结果遇上正事人家不信了!她伸手戳了戳他的山文铠,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很认真地在问你,因为我喜欢你!而且,我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既然我们互相喜欢,为什么不成亲呢?”
水榭里没人敢来挑灯,余下的天光也被他遮住,无光的地方总会隐藏很多事情,比如他现在抖成一团的手!他与其说是在劝服她,不如说是在劝慰自己,“仆不是一直陪着殿下,往后也会如此。”
她摇了摇头,“你陪了我十五年,我都知道,可这和夫妻不一样,我不是临时起意。自从上次在永兴坊外,你身受重伤我救不了,剜心一样的难受。我能看清别人的想法,自己的也同样,这样的心思像蛊药,起之成瘾,挥之不散。如今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我不知道明日如何,再不愿和你将就如今这样的关系,我想要我们长久地在一起!”
他长长地叹了一声,要拒绝却又忍不住摸了摸她垂着的脑袋,“现在不是时候!或许,再过些日子,你就不会再想嫁我了。”
她抬手放在他心口冰凉的铠甲上,连心跳都是平静的,心思隐藏的很好。有些失望,却扬起脸来笑道:“没关系,至少我们现在没这么生分了。那就等到你说的过些日子,如果我还是很想嫁给你,你不许拒绝!”
“好!”
这样的结果虽然不完满,但是也没有很糟糕。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下台阶时却一晃神险些栽到地上去,宫人围来的重重人墙后站着两个人谁也没得见。
待人簇拥着长孙姒走远了,那矮着身子的内侍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颤巍巍地挑着灯笼道:“驸马,要不要奴随您往华镜殿去?”
慕璟负手站在夜色里看不清表情,听了一出娘子缠绵悱恻的心事,这才琢磨出来长孙姒口中,那种剜心的滋味,好像真的痛不欲生。
他笑了笑,“不去,回吧!”
那内侍喏喏地应着,顺着来时的路走远了。
把心底的话倒干净,就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转过天,长孙姒觉得自己举动都大气磅礴起来,再没有那些束手束脚的挂碍,莫说跟在身边的烟官赵克承,连来府上送玉佩的阿妧都觉出来她的不同寻常,决定邀她一同往五间庄打牙祭散心。
这些日子,阿妧同她成了挚友,热情又执着地问到底何事值得这样心不在焉,说出来一同解决。长孙姒耐不住她一个劲儿地缠磨,便把昨天的失败经历很婉转地同她讲述了一遍,看她半天合不上嘴,又自觉地幽怨去了。
阿妧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在心里倒腾了许久,才夹了一箸菜到她面前的盘子里,“阿姐,这是他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拒绝你?”
“嗯?”
阿妧自知说露了话,连连摆手,“不是那个意思,阿姐你生得好看,性子也好,南铮能娶到你肯定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他拒绝,大概是不好意思!”
“是吗?”
“是,怎么不是!”阿妧托着下巴,斩钉截铁地道:“他多喜欢你啊,谁都能看出来,就是滕越那个愣头青都同我提过,你得等他缓上两天。”
长孙姒将她望了望,不明白她脸上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从哪里来,“你不是他未婚妻么?”
“啊,那个啊!”阿妧有些尴尬,捂着脸道:“我以前是喜欢他,所以逢人便说,就是闹着玩的,阿姐你别放心上。你同南铮该如何如何,他昨天不应,过两天他准后悔。”
南铮会后悔,这种事情通常百年难遇,她是不抱什么指望了,笑道:“再说再说!”
阿妧见她笑开,这才凑近她跟她说一桩怪事,“阿姐,那边靠窗的有个胡人,打咱们进来就歪在凭几上,不见动筷子也不饮酒,我瞧他许久了,可真奇怪!”
长孙姒闻言,就顺着她的视线打量。临窗的矮几后当真歪着一个胡人,青衣窄袖条纹裤,连鬓的胡须,怎么瞧怎么熟悉。
她脱口道:“康布?”
阿妧望没认出是谁来,听她说便好奇道:“阿姐认识?”
她点头,看康布面前矮几上的饭菜早没了热气,他的头低低地垂着,手搭在凭几上纹丝不动,手指蜷缩,指甲上隐隐的有青紫之色;另一只手搁在膝头上,顺着手指的方向往下望,一只酒杯倒在地上,湿了靴子。
她只觉得不对劲,转过脸来同阿妧低声道:“你到我府上跟他们说,去京兆尹府和刑部让魏绰和王进维带人来,不要声张!”
“好好!”阿妧见她神色有异,知道事情不小,连声应下忙不迭跑下了楼。长孙姒不动声色挪到离康布近些的位置上,这才瞧见他嘴角溢出的血迹。因着午后,人来人往,他的座位又靠近角落,谁也没有注意到。
康布生死不知,不过瞧这模样应是独自一人来了许久,若是他人动手,多半是这饭庄里的食客。可他不过才来京城,能和谁结仇?
谢辉!
她心头一凛,莫非是她昨日往四方馆惊动了谢辉?康布是谢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