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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冷不丁地被震了一下,他瞳仁幽幽变成了深红,赫然明白,父皇当年之所以那样放不下母妃,是因为……他体会过前所未有的温暖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归冰冷与凶残。
    爱,是个奇怪的字眼,会叫人着魔!
    “娴儿,你……刚才说什么?”
    她忙碌穿着袍服,说道,“你听到了,我说,我爱你!”
    “……”
    “你不是早就知道,且吃定这一点,才让我去和亲的吗?”
    她笑得突然又玩世不恭。
    他不以为然地扬起唇角,接下她的嘲讽,不羁地单手撑着头,仿佛醉卧花间的酒神,鹰眸迷离地静赏着她忙碌的背影。
    她麻利地迅速穿好艳红的锦绣牡丹舞衣,洗漱完毕,简单绾了斜髻,拿了一朵红色的娟纱牡丹花簪,随手簪在耳后,脂粉未施,只拿了唇脂染在唇上。
    见他自镜子里盯着自己,她抿唇转头看他,四目相对,蜜意柔情,言语都显得多余了。
    他伸手,她不听话地摇头,执拗地没有过去,更莫说把手放在他手上。
    “我要去当一个合格的秀女了,离觞,给我加油吧!”
    每次课业开始之前,她都会对他说一遍。
    他不是不明白,她话里藏了痛,眼里藏了不甘,心里藏了不愿。
    她厌恶血族……然而,她还是这样努力!
    宫规基本上难不倒她,弹琴,跳舞,唱歌,对弈,都被她说成是摆不上台面的硬伤。
    可她没有发现,她的画,她的字,她渊博的学识,是任何后宫女子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
    现在,唯独欠缺的,是一个孩子!
    隐约听到窗外的雨声不对劲儿,他忙起身走到窗口,掀开窗帘,就见烟雨蒙蒙的江面上,几艘乌篷船往这边靠拢,雨丝里有大片细如牛毛的银针飞射而来……
    深冷的鹰眸微凛,他手迅速拍在梳妆台上,强大的内力沿着船身的木板倏然蔓延,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护住船身。
    银针射至,打在瞬间形成的结界上,叮叮当当地落在了水面里。
    趁着这一波射击过后,夜离觞纵身飞出窗外,羽翼瞬间挥展,纵身上了高空……
    *
    半个时辰后,他回来,担心地推开走廊对面舞室的房门,里面夜明珠的光芒柔美,乐声如水。
    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铜镜前,那红衣倩影正在琴声里翩然起舞,柔情绰态,找不到言辞可以形容,她似冥河岸边美丽诱人且能叫人忘却前世今生的曼珠沙华。
    艳红的裙摆飞扬起来,似牡丹开绽,水蛇似地腰肢,向后仰着,指尖勾着裙摆飞快地旋转……直把他转得心神恍惚。
    归娴发现他。
    转过一圈,看到他眼神痴怔,又转过一圈,看到那痴怔里有些许疼痛,再转过一圈,看到他眼眶泛红,那痛也染到她心里……
    她忙停下来,因惯性冲击,身姿不稳地轻晃了一下,却没有注意到,窗外几艘乌篷船正缓缓地沉入江面,那四周弥漫开了大片血腥,还有尸体漂浮四周。
    嬷嬷的琴声陡然断了,视线都盯在归娴的足尖上,因她不稳的收住步子,张口便要嗔怒,注意到门口那边有动静,看过去一眼,脸色微变,忙起身行礼。
    “殿下,需要奴婢回避么?”
    他忙抬手,“不必!”
    归娴却分明感觉到他并非随便,前一刻他那神情,似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离觞,你的衣服和头发都湿了!”
    他双臂环胸靠在门板上,耸了下肩膀,“没事。”
    怕她担心,他忙转移话题,“这支舞叫什么?”
    归娴看着他那样子,还是担心他会着凉,忙拿了衣架上挂着的毛巾上前给他笼在头上擦拭长发。
    “这舞,叫《牡丹情》,讲的是天上的牡丹花神下落凡间,爱上了人间的男子。”
    见他沉静听着,她便继续说下去。
    “可惜男子爱上她,又移情他人。牡丹伤心欲绝,天真地自杀,想做回神仙。然而,因她私自下凡的的过错,上天不再要她……”
    “一支舞,也能如此伤感,是谁编的?”
    她直指自己的鼻尖。“我!”
    “你会编舞?”他挑眉,不禁又从头到脚地审视她。
    她窘迫嗔舌,“编舞很简单,几个动作依照节奏定好即可,要真的跳得好,不太容易。”
    “这故事的结局怎样?”
    “牡丹形神俱灭,男子追悔莫及。”
    “这故事不好。”
    “我回家要跳给爹看。”
    夜离觞微愣,忽然释怀。“所以,牡丹仙子是你的母亲?”
    “是,爹爹为牡丹难过之际,我也好告诉他,我的母亲其实并不是牡丹仙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会为夫君的冷落而吃醋,也会在不幸福时,重回旧爱的怀抱。”
    他动容把她拥进怀里,“娴儿,你真令人惊喜。”
    可惜……“离觞,我也不是牡丹仙子!我也是会难过的人类女子。”
    他莞尔扬起唇角,捏住她的下巴,“所以,我会如你爱我一样,永远爱你。”
    他这告白,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事。她今儿心情好,至于那位不靠谱的**oss,也可以宽恕几分钟了。
    然而,笑着笑着,忽然又笑不出来。
    “离觞,其实你不必爱我,等你回家之后,爱你的侍妾就好,她们陪你那么多年,值得你更用心,而我,和亲之后,就是别人的新娘了!”
    他忍不住失笑,却还是抱着她,不肯放手。
    这一晚,他没有缠着她入棺床,而是认真地教她下棋,给她讲棋谱,教她如何取胜。
    *
    半月后,抵达丞相府,夜离觞不宜露面,送她到门口,便离开。
    归娴入了雅棠院里,发现二叔贺兰峎送的那只鹰,竟还好好的挂在亭子前,竟没被饿死。
    她不喜欢这凶戾的宠物,甄嬷嬷却每天拿牛肉给她喂养着……
    因此,不得不承认,不论这家如何破败,也是有些许温暖的。
    她奔进楼阁里,就见乐琴,乐棋,乐绣,乐画都在忙着清扫擦拭未有太大改动的摆设。
    她脚步停了停,对众人一笑,就奔上楼,进入书房,取下书房里的山水画,果然,她为夜离觞画得那幅画还在……而且,完好无损!
    “离觞,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在等你说,归娴不要去选秀,不要嫁给任何一个吸血鬼……”
    “他不会说话,只是一幅画而已。”
    听到男子低沉的声音,她疑惑转头,就见带着面具,穿着护卫袍服的古千绝,从窗外跃进来。
    “嫁给吸血鬼也没什么不好的,吸血鬼能保护你免受恶人的伤害!”
    “千绝,你家里人还好吗?”
    “嗯。”
    “你呢?”
    “当然也好。”
    “我能不能抱你一下?”她忍着泪,很想从这个家里汲取一点温暖,却也清楚地知道,没有人乐意给她温暖。
    古千绝微愣,然后扬着唇角张开双臂。
    她扑进他怀里,顷刻间泪流满面。
    宫里已然有不少秀女入宫,新帝登基,政务繁忙。
    因此归娴在雅棠院住了三日,都没能见到父亲的身影。
    贺兰靖远不只是丞相,还被封为庆和王,丞相府的牌匾,也换成了庆和王府。
    甄嬷嬷还是每日记录她的嫡女策,却也与乐琴乐棋等人,张罗着她入宫选秀的事。
    *
    直到入宫前一晚,她还是没能与父亲吃上一顿晚膳。
    更没机会给他跳那一曲《牡丹情》,也没机会与她下一盘棋。
    子夜时分,见古千绝未在院子里巡逻,她便披了披风,推门直奔前院,入了母亲曾居住的寝居。
    桌案上,香炉寂冷,床榻空空,连窗台花瓶里的花都蔫了。
    她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吹了吹芯子,把蜡烛点上,在桌旁坐下,感受着四周的空冷,忽然明白,为何慕仙影重回无疆的怀抱。
    这样的冷,实在太难熬。
    “嘿!你就是贺兰归娴?”
    归娴转头看去,发现,隔着桌案,一个女子坐在母亲平素坐的高背椅上。
    她笑颜绝美,清风明月般,肌肤苍白,双唇嫣然,因用了腮红,倒也不显得可怕,却尽管如此,还是无法遮掩其吸血鬼的身份。
    她娇小的身躯,倒也并不显得威严骇人,石榴红的金丝袍服,外罩着黑披风,一身上下,风尘仆仆,似远道而来的。
    归娴忽然明白她是谁。
    史书上说,这女子笑起来似清风徐来,多年独受夜离觞专宠,平素行事无礼骄纵……
    “清筱夫人,失敬!”
第094章 他只把你当甜点() 
清筱轻蔑打量着她,尽管心里起了妒火,还是端着气势,不羁地妩媚嗤笑一声。
    “我当贺兰归娴是多妙的美人儿呢!不过如此呀!空有一副皮囊,见了本夫人也不知行礼”
    归娴自知理亏,也不愿给她下跪,便沉下气,没吭声。
    清筱倒也没勉强她,,“奇怪,你怎知道我是清筱?离觞对你提过我?绂”
    归娴垂眸沉默,没有回答这样愚蠢的问题。
    离觞倒是不曾提过她半句,都是她大煞风景地提起她。
    离觞虽有不快,却宽容地并不多言。
    是她贺兰归娴太不识抬举,爱得这样卑贱,还要自打脸面,现在……报应终于应验了逼!
    她知道,这女子极有可能是来杀她的。
    且就算把她撕成肉糜,也怪不得任何人。
    清筱视线盯在她脸上,看了片刻,视线又落在她颈侧跳动的血脉上,呼吸着弥漫在空气里纯净的香甜之气,忽然就嘲讽地笑了。
    “贺兰归娴,知道离觞为何喜欢你吗?”
    “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清筱狡黠笑了笑,猝然起身……
    归娴只觉眼前人影呼啸,心头悚然一惊,桌上蜡烛的烛火,也跟着惴惴不安地摇曳了一下。
    下一瞬,她暖热秀美的脖颈,就被冰冷的鬼爪捏住了,眼前血红的眼眸,深暗如两汪血潭,一晃而过,冰冷的唇就贴上了她的颈侧,死尸般冰冷的陈腐之气包围了她,耳畔声音阴柔似无数跳毒蛇,钻进了心里……
    “离觞喜欢你,是因为你血液甜美纯净,他只是在把你当成一味甜点。”
    归娴绝然闭上眼睛,却死也不信她的话。
    那半人半鬼的男子,从不曾贪恋过她的血液。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神,他的吻,都是情不自禁的爱恋。
    她若相信这样的挑拨,便是辜负了他的心。
    “你是血族太后选定的人,我不伤你。识趣的话,就尽快找个男人嫁了。届时,我饶你不死,也饶你的家人,至于太后那边,我也会给你备好借口帮你脱罪。”
    “清筱夫人放心,我已经备好了法子,一定嫁不成的。”
    清筱松开她,红眸看进她的眼底。
    她当然相信,这个小小的人类不敢欺骗她,但是,她实在信不过夜离觞。
    于是,把随身的手帕铺在桌面上,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一句“我宁死不入血族”放在归娴面前。
    “写上你的名字,我就信你!”
    归娴看到手帕上绣着的奇怪的星云图案的暗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