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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颜琮的府门外围观的人很多,苏澈挤了进去。
是刑部的捕快在拿人,或者说,是抄家。
一箱箱金银财物和古董玩意儿被抬出来,放到马车上,颜府的丫鬟、下人、家眷被驱赶出来,神色戚戚。
“这是贪了多少啊?”
“就是,这还是御史呢,清官儿。”
“想不到一向清正廉明的颜大人竟然是这等人。”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冷嘲热讽、看热闹的人从来不在少数,看到别人遭遇祸事,仿佛触及到了他们的兴奋点一样。
指点、站在道德的高度去指摘别人,显得自己多么愤世嫉俗而又超然出众。
苏澈握了握拳,他看到了被带上枷锁的颜琮,对方原本那刚正而温和的脸上一片平静,只不过鬓发已经全白了,腰身也不再那么直。
对方好像是看到了自己,又好像没有看到,目光只是淡淡地掠了过去。
苏澈看到了沉默着跟随捕快出来的颜玉书。
第36章 为恶者必有如此下场
沉默、呆滞、疑惑、苦痛、酸楚、彷徨、无助。
这些在颜玉书的脸上都可以看到。
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不见那种灿烂开朗,此时那万般情绪,是如此的令人心疼。
苏澈想要跑过去,与他相拥,带他离开这。
“那就是颜府的公子啊?”
“好俊俏的少年郎。”
“现在就如此俊美,长大了那还了得?”
“嘿,我看啊,男生女相如此妖孽,以后必是乱国之奸。”
“你们说他会不会被卖到教坊司去?”
“有可能啊,哈哈。”
苏澈脸色通红,握紧了拳头,猛地朝那出言的几人看去。
他呼吸微粗,就要过去。
啪,
宽厚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
苏澈一下回头,看到的是管家苏福那张肃然的面容。
“福伯?”他一愣,然后道:“你为什么。。。。。。”
“事已至此,冲动也无济于事。”苏福平静道。
苏澈张了张嘴,然后,似有所感,回头,透过人群,他看到了正看着自己的颜玉书。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愤怒、怨恨,如狼般凶狠,似虎般欲要噬人。
苏澈一愣,心中一惊,通体生凉。
“我。。。。。。”他嚅了嚅嘴,想要说什么。
“我恨你!”颜玉书大声道:“苏澈,我恨你,我恨你们苏家!”
苏澈瞳孔慢慢放大。
这一刻,人群似乎都在分离,天地似乎都在远去,唯有黑白两色里,颜玉书那充满着憎恨和怨怼的眸子。
以及从未见过的狰狞。
“玉书,莫要让人小看。”前方,颜琮回头,淡淡出声。
颜玉书同样被押着走了。
哪怕押送的捕快讨好地朝苏澈笑了笑,后者的脸上依旧是愕然与心痛,更有深深的难过和悲伤。
颜玉书没有问为什么,没有说别的。
可他的愤怒,他的话,他的眼神,如烙印一般,深刻在苏澈的心头。
他眼眶一热,竟不知何时流下泪来。
苏福只是静静看着,他的手很宽厚,按着苏澈的肩膀很用力,因为他能感受到对方此时的那种心情,而只要自己稍不用力封住对方的行动,对方就会冲出去。
苏澈眼睁睁看着颜玉书上了囚车,看着他离远。
将军府,书房。
苏定远一手持笔,蘸饱了墨。
他还未下笔,如同拿不准该写什么字一样。
门没关,苏澈从外面跑了进来。
“不知道敲门?”苏定远没抬头,淡淡道。
本来很是着急的苏澈抿了抿嘴,退出去,敲了敲门。
“进来吧。”苏定远说道。
“父亲,”苏澈急声道:“颜伯父被抓了,颜府被抄了!”
“我知道。”苏定远道:“给了他一夜家人团聚的时间已经是恩典了。”
苏澈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您难道就能眼睁睁地看着颜伯父一家下狱问斩?”
“那你想我怎么做?”苏定远抬头,目光平静,“跟圣上求情,去保他?”
苏澈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是这么想的。
“我昨晚说过他犯的罪行。”苏定远开口,带着严厉,“不管是为官还是平民百姓,作恶者就要受到惩罚,否则律法何在,何以治天下?”
“他并非是有苦衷,也不只是一时贪念,近五年的时间,我只恨自己没有早些发觉。”他说道:“现在给他的罪名只是行贿受贿,而非彻底揭露,算是保全了颜家最后的脸面,这已经是圣上施恩了。”
苏澈嚅了嚅嘴,“可,可玉书是无辜的。”
“你应该知道我大梁律法,一人为恶,家人牵连。”苏定远顿了顿,道:“他不会死的。”
苏澈眼里带了几分神采。
“他被选入宫了。”苏定远的语气也是有些说不清,有无奈,有愤懑。
苏澈脸色一白,入宫,这又不是选秀,入宫是做什么的,恐怕没有人会想不到。
“可。。。可。。。”他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颜玉书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若是入了宫,他还能活吗?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尤其还是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苏定远道:“现在礼部和刑部已经开始彻查各官员及京城男风一事,想来,以后这等事情会少些吧。”
苏澈仍是有些呆呆的。
苏定远看他这副样子,皱了皱眉,稍稍沉默后,开口道:“你以为我没给颜家求过情么,当今战事不张,陛下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陛下了。”
苏澈自然能听懂这句话,只是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谨言慎行,不求为侠但也莫要为恶。”苏定远摆摆手,“出去吧,有空自己多想想。”
苏澈拱了拱手,有些恍惚地离开了。
苏定远手中的笔顿了很长时间,直到笔尖的凝墨滴到了洁白的纸上。
他叹了口气,落笔,写下一个义字。
“来人。”他唤了声。
有下人进来。
“去请白先生,让他给澈儿上上课。”苏定远话语顿了顿,然后道:“教些,人情世故和为人处世的东西吧。”
下人不敢多问,躬身退下了。
苏澈坐在后院的荷花池边上,静静看着一池荷花,偶有蜻蜓汲水,在池上徘徊。
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水面。
“澈弟?”身后传来苏清有些惊讶的声音,“你在这干嘛,不热啊?”
他看着坐在池边青石上的弟弟,挠了挠头,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跟着已经换下彩衣,只是穿了一身素衣的红素。
“哥,红素姑娘。”苏澈打了声招呼,但脸色恹恹,无精打采的样子。
苏清先是拿手帕擦了擦青石,让红素坐了,这才一撩袍坐在苏澈边上。
“怎么了这是,通了气海,以后可是要成为大修行了。”他挤眉弄眼,“怎么还在这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又被子衿揍了?”
苏澈勉强一笑,知道对方是故意这么说的。
“颜府被抄了。”他低声道。
一旁的红素怔了怔,随即轻轻咬唇。
苏清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看向苏澈,“父亲是怎么说的?”
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亦然,他虽然不着调,是惫懒的废柴,可不是真傻子。
苏澈摇头,“父亲的意思,是颜伯父作恶,该有如此惩罚。”
苏清点头,“你是觉得惩罚太重?”
“嗯。”
“那你有没有为那些无辜的人想过?”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清一直握着红素的手。
因为他知道对方是有苦衷的,而且牵扯不深,只是知道此事而已。
苏澈听了这句话,却是沉默了。
第37章 相见欢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仅一夜之隔,我心竟判若两人。
或许,苏澈也明白,自己所在意的,是颜玉书那充满怨怼的憎恨,以及心中巨大的失落和悲伤。
关于颜琮所涉一案,几乎无需审理,定下的便是秋后问斩。
时间攸然而过,秋分后,九月初,颜琮及其他同样以受贿行贿罪名论处的涉案官员,被押往内城西门也即是延武门菜市口问斩。
这段时间苏澈不分昼夜习练桩功,他是以桩功入武道,自然是炼体一途,与苏定远相似,都是肉身成圣的武夫之道。
苏定远未传他武功,因为他们苏家的武功都是在战场上总结出的一套炼体法门,若不亲临战场,不见那种气势磅礴和修罗炼狱,仅凭他人言语或是纸上谈兵是练不出什么成就的。
所以苏定远才想等机会带他进宫去,挑选大梁皇庭司中的秘藏功法。
而在今日,午时之前,苏澈收功,静静站在庭中。
苏定远沐浴焚香,刀、枪、剑、戟四位夫人默然着给他更衣,为他穿上那身有些旧了的绛色锦袍。
“这是当年,颜琮送我的。”
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说,只是这么轻声说着,“他就会送些书生玩意儿,明知道我不喜读书,偏偏送我笔墨纸砚,而我却赠他玉器和书画。我是觉得他应该会喜欢这些的,现在想想,或许是欠妥了。他变成这样,也有我的过错。”
四女不发一言,只是给他悬上佩玉,系上长剑。
“我唯独喜欢这件锦袍,他送的,我很喜欢。”
苏定远说完,玉带轻系,抬脚出门。
庭中,苏澈一袭蓝绸长衫,安静地看着他。
“你是该去的。”苏定远点头,“不过可不是乘马车。”
苏澈轻轻点头。
马术是一项需要勤加练习的技艺,这并不亚于习武练功,而也与天赋有关。
北燕精骑便善骑马作战,纵横驰骋,大梁和后周骑兵皆不能敌。
江湖中也有善骑者,不过多为以内炁调和形体来稳定,真正能做到游刃有余的极少。
苏定远自幼便是马背上长大的,久经沙场,骑术自然精湛,如心思与坐骑相通。
苏澈却是乘惯了马车,虽也骑过马,但也只是在家中溜达,更别说是长街奔袭。
等出了将军府的大门,过朱雀长街,苏定远便不等他了,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影子都看不见了。
苏澈双腿紧夹马腹,两手握紧了缰绳,脸绷着。虽然如今以他体魄,只要不是疾驰之下落马,也无甚大事,可那种紧张依然挥之不去。
在一旁骑马紧跟的,是已经伤愈的苏大强。他看着自家少爷紧张的模样,一脸傻乐。
“少爷,您将来也不上战场,不用骑的很好。”苏大强道:“府里有马车,将来您还学轻功,只要不是名马良驹,这脚程也撵不上你。”
苏澈连看他都不看,只是抿紧了嘴。
他将来是要当大侠的。
大侠怎么不会骑马呢?
在他心里想的,是颜玉书将来白衣飘飘,折扇风流的样子,是纵马扬鞭,快意江湖的场景。
他没说话。
菜市口向来是人流众多,喧闹无比的地方,而在这里问斩,便是起着杀鸡儆猴的意思。
午时三刻还没到,但人群里已经有不少端了碗,拿着馒头的人翘首以待了。
苏澈坐在马背上,揉着自己的大腿内侧,就算是筑基已成,依旧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
苏定远却翻身下马,有官兵恭敬地去牵了缰绳。
他堂然地走过刑场,原本端坐且有些不耐烦的官员一见他来,连忙起身行礼。
苏澈遥遥看着,一愣。
因为苏定远坐在了监斩官的位子上。
颜琮跪在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