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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泽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眼底下一片浓重的青色，叹了口气说：“总担心床底下会有小孩。”
“他一定没我可爱。”顾霖撇了撇嘴说，“爸爸，从今天晚上开始，让我跟你一起睡吧！我不怕鬼，我可以保护你！”
苏北泽自然不可能把一个孩子的话当真，不过他这份心意让他心里一暖，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孩子，为了他居然可以连鬼都不怕。
这么可爱的孩子，如果是他，一定不舍得丢弃，他的亲生父母不是太过狠心，就是遭遇了不测。怎么看都是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苏北泽对顾霖更多了一份怜惜。
下到一楼，他们跟刚从外面回来的柴九撞上，柴九脱了外套，随手挂在了刚进门的衣架上，脸上是沉重之色。
“老板，果然，昨天又有人失踪了。”柴九说。
顾南渊道：“调查清楚了吗？”
柴九道：“调查清楚了，失踪的是一个男人，三十多岁，是昨天晚上趁着迷雾逃跑的。刚才他的老婆抱着孩子坐在街头哭，逢人便问有没有人见过她丈夫。”
黎戈一看他这牙疼的表情，打趣道：“不会是人家拉着你不让你走吧？”
“妈的，拉住我半个小时，不然我早回来了，非要让我带她去找她的丈夫。”柴九烦躁的说，“我最后忍无可忍，就直接告诉她，不用找了，你丈夫被鬼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用不着你给他收尸了。”
这样说也够狠了，苏北泽不能理解：“都有老婆孩子了，那人为什么还要逃跑？”
顾南渊灼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问他：“如果你有老婆孩子在这里，会不会一个人逃跑？”
苏北泽没想到顾南渊会把问题问到自己头上，但他还是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然后很坚定的回答说：“如果是我，我就不会。”
顾南渊听到这个回答，笑了起来，道：“下午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或许知道你要找的人。”
说完这句话，顾南渊便转身出去了，外面雾气未散，他能去哪里？
苏北泽偷偷拉了拉柴九，低声问：“下午要去见什么人？”
柴九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雾气直到正午才完全消散，吃过午饭，几人一起出发了，黎戈留下来看店。
第6章 赵明灯
雾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露出这座小镇本来的模样，草木和建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秋鱼镇没什么过高的建筑，最高也只在三四层左右，街道两旁的楼房大多比较老旧，像是多年没有翻修过，有些房屋连个住家户都没有。
大街上又接二连三的有了人影，门店和小摊也陆陆续续的摆了出来，看起来没有了昨天阴沉恐怖的样子，变得有人气一些。
苏北泽和顾南渊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柴九和顾霖，顾霖因为人小，走路太慢，被柴九抱在怀里。
一路上，顾霖不时的想要让苏北泽抱他，但是顾南渊说苏北泽膝盖受了伤还没好，不许他再任性。顾霖看了看爸爸的膝盖，抿了抿唇，只能老实安分的待在柴九怀里。
“小老板，你不要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搞得我压力好大。”柴九说。
顾霖阴沉的瞅了他一眼，柴九吞咽了下口水，乖乖的闭了嘴。
苏北泽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说：“等会给你买好吃的，团子想吃什么？”
正好街边有一个中年男人在卖烤红薯，于是问道：“烤红薯吃吗？”
顾霖说：“爸爸买什么，团团都吃！”
苏北泽会心一笑，觉得顾霖言行举止之间实在可爱，也不知道顾南渊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
苏北泽给顾霖买了一个烤红薯，让柴九用勺子喂给他吃，问顾南渊说：“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要去见什么人？”
顾南渊说：“秋鱼镇的镇长，他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多年。二十年前，他曾经离开过秋鱼镇，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自己跑了回来，一直到今天没再出去过。他是唯一一个出去之后又回来的人。”
“既然出得去，为什么还要再回来？”苏北泽疑惑道，“秋鱼镇是个鬼镇，生活也不富裕，会因为什么原因回来呢？
顾南渊道：“这就是我们今天去找他的原因。”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几人在一处街角拐弯处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栋单独的二层小楼房，从外观上看，比较老旧，蒙了一层浓重的灰，墙皮也已经剥落。
一楼是一个门面不起眼的小卖部，二楼是住所，在一楼和二楼的中间位置，挂着一个灰扑扑的招牌，上面写着“赵明灯烟酒店”。
“镇长名叫赵明灯，这里是他开的小卖部，平时卖个烟酒卖个垃圾食品什么的。”柴九跟苏北泽解释说，“但是生意不怎么好。”
苏北泽忍不住笑道：“镇长还卖垃圾食品？”
“都要讨生活，生活总得有经济来源。”柴九耸了耸肩道，“不然不被鬼吓死，就先被饿死了。”
苏北泽：“……好吧。”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几人进到小卖店里，里面却没有人，几排货架上都是灰尘，东西也是缺三少四，难怪生意会不好。
顾南渊让他们三个坐在一楼等，自己则一个人上了二楼。
“要不然我跟你上去？”苏北泽紧张道，这里怎么看都给人一种阴暗的感觉。
顾南渊一愣，笑了笑道：“没事，这里脏是主人不爱干净，不是因为别的。”
苏北泽还是不放心：“……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
顾南渊右手动了动，似乎是想做出什么动作，但最后还是忍住了，看着苏北泽的眸色却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顾南渊上了楼后，柴九不知从哪搬出四个凳子，给了他们三人一人一个，还有一个给顾南渊留着，手里还拎了一塑料袋散称的瓜子。
“干等着也无聊，先吃点瓜子吧。”柴九招呼他们俩，自己已经先抓了一把瓜子磕上了。
苏北泽吃惊的看着他，这到别人家里，会不会太随便了……这不好吧？
顾霖倒没有苏北泽的顾虑，捏了颗瓜子，捣鼓半天，剥开了，放到苏北泽手里，说：“爸爸，给你吃。”
苏北泽摸了摸顾霖的头，把瓜子放进他嘴里。
这时，一条黑狗从货架底下窜了出来，见到他们，非但没咬，还亲切的摇了摇尾巴。
苏北泽震惊了，不太敢相信：“这，是……泰迪？！”
人家的泰迪都是当宠物养，这条却被活生生养成了土狗，身上的毛脏兮兮的，黏成了一团一团的，特别油腻，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洗过澡了。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脏的一条狗了。
苏北泽赶紧把顾霖抱了起来，以免被狗舔到。
柴九说：“小黑吃｜屎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厕所里。”
苏北泽：“……”
柴九：“好吧，骗你的。”
苏北泽：“……”这是什么恶趣味，你还在吃瓜子啊！
他现在才发现，柴九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挺老实稳重的，但其实骨子里并没有那么正经。
这个镇长可见已经不是不爱干净的问题了，养的狗都脏成这样，估计他是邋遢到了一定的地步。
等了没多久，顾南渊就从二楼下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中等身材，相貌平平，脸上没什么皱纹，但因为皮肤太黑的缘故，倒不怎么显得年轻。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样子是在二楼睡午觉，被顾南渊强行拽起来的。
此人就是秋鱼镇的镇长赵明灯，他点了根烟叼在嘴里，道：“你们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你有什么问题我也解答不了。”
顾南渊在苏北泽旁边坐下，弯唇笑道：“放心，我只问你能解答的问题。”
赵明灯愁眉苦脸的吸了好几口烟，不想回答问题，但来人又不好对付，没法打发，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他见顾霖也在，便说：“想吃什么自己拿，别客气，叔叔跟你父亲有交情，免费请你吃。”
顾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眼睛亮亮的看着货架上的零食，一听果然很开心，刚想跑过去拿，苏北泽却一把把他揽进了怀里。
苏北泽笑道：“镇长客气了，团子刚吃了烤红薯，我怕他消化不良。”
刚进到店里的时候，他本来想给顾霖买包薯片，心想偶尔吃一次其实也没什么，谁知他刚拿到手里，就沾了一手的灰，上面的生产日期都是去年的，早已经过期了。
垃圾食品再加上过期，就算是免费送，他也不可能让顾霖吃。
顾霖果然很听苏北泽的话，他说不让吃，他就乖乖的待在爸爸怀里，连看都不再看那些零食一眼。
赵明灯看见苏北泽，愣了愣，问顾南渊：“这是……”
顾南渊面色柔和下来，唇角露出点笑意，还没回答，顾霖先抢着道：“这是我爸爸！”
赵明灯被烟呛了一口，咳了好几声，脸都涨红了，道：“挺好，挺好……”
顾南渊等他缓过劲来，才道：“昨天晚上又有人失踪了。”
“你跟我说也没用啊！”赵明灯吸了口烟，苦着脸说，“我也没有办法，我是真没有办法！”
“谁让你想办法了。”顾南渊挑了挑眉，“有几个小问题想问你，问完我们就走，你如实回答就好。”
赵明灯犹豫了一下，狠抽了一口烟，道：“你问。”
顾南渊看了一眼柴九，柴九会意，跑去关上了小卖店的门。
“哎哎，你关我店门干嘛？”赵明灯嚷嚷，“我还指望这个混口饭吃……”
柴九将几张钞票往他眼皮子底下一塞，赵明灯立马乖乖的闭了嘴。
苏北泽对这个镇长也是了解了，生活邋遢，胆小怕事，见钱眼开，如果不是顾南渊找的人，他是一点也不抱指望了。
顾南渊道：“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明灯手一抖，烟灰掉在了裤子上。
第7章 鱼
“秋鱼镇，秋，其实应该是‘蚯’，蚯蚓的蚯。”
一根烟慢慢抽完，赵明灯沉默了很长时间，这才开始向苏北泽他们讲述二十年前的往事。
赵明灯今年四十四岁，二十年前就是二十四，那时他还很年轻，长得吧，也还行……当然，这是赵明灯自己说的，但苏北泽看着他这张黢黑的脸，总觉得他有一个星期没洗过脸了。
当然，赵明灯五官长得也还是可以的，那时候他喜欢满镇子乱转，有一天，他就无意中闯进了一个地方，看见了很多的蚯蚓。
“蚯蚓大家都见过吧？”赵明灯停下来，问他们道。
柴九嗑着瓜子说：“见过，细细的，长长的，一种红条虫。”
赵明灯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瓜子，想到刚才收下的几张钞票，没说什么。
“我说的蚯蚓不是你们平时见到的那种。”赵明灯重新点燃了一根烟，“而是一种寄生在人身上的寄生虫。”
赵明灯还没开始描述，苏北泽就已经感到一阵恶寒，他能够想象的出来蚯蚓寄生在人身上会是什么场景。
他不由得想起第一天来到秋鱼镇，那个假老板，他脸上的黑痣底下，涌现出来的就是像蚯蚓一样的长条虫。
小卖店的门被关上，屋里的光线昏昏暗暗的，苏北泽抱紧了顾霖，突然觉得有点冷。
顾霖抬起小脸看了看他，声音稚嫩道：“怎么了爸爸？”
苏北泽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