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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青衣布鞋、朱砂色艳,走在园林府邸里的姿态,玉树临风、温雅如玉。
熊熊大火在他背后燃烧。
而他前方不远处,容貌清甜呆萌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站在树下。
春风吹过,她的裙裾如清水般摇曳多姿。
少年走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小脑瓜,“你怎么来了?谢二呢?”
小姑娘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小哥哥又杀了人……还杀了许多人。”
“诶?血腥味那么重吗?”少年自个儿闻了闻,“看来得买身新衣裳。不提这个,喜酒没喝上,我有些饿,小酒儿饿不饿?”
“有一点点饿。”
“走,我给你买糖葫芦吃。”
少年好心情地牵起小姑娘的手。
小姑娘仰头看他。
他能在中毒后谈笑风生,也能面不改色地杀掉无数人。
却也会在她饿肚子时,牵着她去买一串糖葫芦。
他是她的大魔王,
也是她的小哥哥。
大魔王:我不是在搞事情,就是在去搞事情的路上。
明天凌晨见,么么啾。
第283章 背叛
两人踏出顾府,正巧撞上一位侍婢。
苏酒眼熟得很,这侍婢正是小陈清秋的人。
侍婢显然没料到会撞上他们,尴尬地福身行礼,“萧公子,苏姑娘。”
萧廷琛瞥了眼她手里的锦盒,嗤笑,“来送礼?我怎么不知道小陈清秋和顾家还有这等交情?”
侍婢面颊微红,没敢接话。
苏酒歪了歪头。
纯净的小鹿眼带着些许凉意,她淡淡道:“小哥哥,这锦盒里,有血腥味儿。”
侍婢脸色大变,正要绕过他们进顾府,萧廷琛却手快地夺过锦盒。
锦盒落地,滚出一只首级。
血液已经凝固,不是顾明玉的又是谁的。
苏酒后退半步,捡起一同落地的书信。
看了几眼,她冷笑,“这封信是陈姐姐写给顾家老太爷的。她说顾明玉是小哥哥所杀……以陈姐姐的本事,她应当知道小哥哥今日会来顾府。她既然知道,却还是送了首级与这封信。怎么,她想借顾家之手,除掉小哥哥?”
侍婢咬唇不语。
苏酒面不改色地用绣帕包起顾明玉的头颅,连同那封信重新放回锦盒。
她把锦盒还给侍婢,“顾家的人已经死绝,陈姐姐失算了。这东西,你还是还给她为妙。”
侍婢双手发颤地接过。
她目送苏酒与萧廷琛一道走远,才察觉双腿发软得厉害。
她知晓萧家这位公子不是俗人,可这个小姑娘又是什么来头,竟然看见头颅还能如此淡定?!
萧家的人,
都是怪物吗?!
萧廷琛牵着苏酒,慢条斯理地在长街上闲逛。
鲜衣怒马的少年,从长街尽头疾驰而来。
正是谢容景。
他满脸愤怒地大吼,“苏小酒!你说你想吃绿色的糖葫芦,小爷特么跑遍整座姑苏城都没看见绿色的糖葫芦!回到客栈一瞧,你居然不见了!你叫我买绿色的糖葫芦,是不是故意支开我好来找萧怀瑾?!”
苏酒还没说话,萧廷琛微笑道:“来得正好,你替我跑一趟平江府主簿衙门,就说小陈清秋出事了,叫顾琼州亲自调集府兵过去。”
“凭什么?!”
谢容景龇牙咧嘴。
萧廷琛轻叹半声,摸了摸苏酒的小脑瓜,“我这妹妹真是乖巧可爱,将来也不知谁有福气娶她……”
谢容景望了眼呆萌懵懂的小姑娘,咽了咽口水,颠颠儿地去帮萧廷琛办事了。
萧廷琛牵着苏酒,继续往半塘走。
小姑娘轻声,“小哥哥,你用我来哄骗谢家哥哥,是不对的。”
“夫子说了,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可是——”
萧廷琛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串糖葫芦,塞住苏酒的嘴,“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学人唠叨,不然你夫君会不喜欢的。”
小姑娘没好气地瞅他一眼。
来到半塘,萧廷琛让苏酒乖乖呆在外面,自个儿踏进了小陈清秋。
江南春夜,花好月圆。
小陈清秋今日挂牌休整。
月光清透,小楼里静悄悄的。
少年踹开天字号雅座的门,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慵懒靠坐在窗畔,正拿人骨梳梳理漆发。
她已是四十岁的年纪,如云漆发中夹杂着数根银丝,分外醒目。
萧廷琛走到她身侧,勾起她的一缕长发把玩,嗓音温雅:“姐姐涤发时,用的什么香,真是好闻得紧。”
第284章 月圆当如故
陈玉楼抬手勾住少年的脖颈,媚眼如丝,“啧,公子竟然杀了顾家人和张知州?”
“你说呢?”
“萧廷琛,你是个狠种,我到底小瞧你了……”
迟迟老矣的美人,把那柄精巧的人骨梳放在窗台上,于夕光下轻叹。
她不想对付萧廷琛的,可她必须那么做。
因为……
木楼外,突然传来整齐有序的军靴声。
是顾琼州带着上千名府兵到了。
萧廷琛从怀里取出贱籍名单,“你要的东西。”
陈玉楼一怔,翻开来看了看,大笑出声。
她袅袅娜娜走到香炉边,揭开瓷盖,把册子点燃后扔了进去。
目睹火舌一点点吞噬掉那本册子,她轻叹,“这东西,把我们困在这里整整百年。历任小陈清秋的主人,都曾想方设法利用天枢得到它的下落。而今在我手上毁掉它,我竟然没感觉到欢喜。”
女人慢慢抬眸。
漆黑的眸子里,闪现出很多往事。
二十五年前,她也才刚及笄。
那时的她很年轻,也很貌美。
可她该死的,
爱上了一个读书人。
是个容貌俊秀的读书人。
他在看过她的一支舞后,就花重金买下了她的初夜。
可是那个读书人迂腐又守规矩!
那一夜,他无视她搔首弄姿,无视她卖弄风情,就只是捧着圣贤书站在窗边,认真地在月色下研读。
她问他,是不是她不够美。
他红着脸,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说,她是他生平见过最干净漂亮的姑娘。
他说,他想考取功名,为她赎身,然后用八抬大轿,正儿八经地迎娶她做夫人。
她笑话他蠢笨,还告诉他,除非毁掉朝廷那本贱籍名册,否则她永远没办法离开小陈清秋,她永远没办法赎身。
穿青衫的读书人,一本正经地发誓,说他一定要好好读书,等官做的足够大了,就有机会接触到那本名册。
他的眼睛那么干净,少女心动了。
那一夜,正是月圆。
她取来红绳裁成两截,牢牢系在彼此的小指上,当做嫁娶的约定。
——顾琼州,红尘世,情缘结,一绳系两心,白首不相离……你的妻子,只能是我陈玉楼!
——小楼,如果可以,就在窗边凝望明月吧。放榜后的月圆之夜,我就会回来。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他们额头相抵,互诉衷肠。
那一年,春天很暖。
她站在窗畔,目送他坐船赶考。
青衣儒衫的读书人站在船头,傻小子似的开开心心朝她挥手作别。
“顾琼州,我会好好看着明月的,月圆时,请你一定要回来!”
她含泪大喊。
可是呀,
她守着小陈清秋,月圆了一年又一年,花落了一年又一年,却始终没能等到他归来。
她开始发脾气,她开始仇恨读书人。
她恨他们无情冷酷,她恨他们言而无信!
她杀了很多读书人。
但是,这并不能抚平她心里的伤痕……
萧廷琛不知何时站到了临街的窗前。
少年回眸,笑眯眯扬起手中红绳,“姐姐,你戴着的红绳好特别,不如送给我?”
陈玉楼抬头,下意识摸了摸小指。
小指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女人陡然涌出浓浓杀意,“萧廷琛,你怎么敢?!”
萧廷琛含笑掠出窗口。
陈玉楼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
小陈清秋外,是黑压压的府兵。
他们拈弓搭箭,对准了陈玉楼。
这个女人杀了无数读书人,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半塘是个特殊的地盘,只要里面的女人不出来,朝廷就无权过问。
而如今,那个被通缉的要犯出来了……
羽箭如林,漫天呼啸!
陈玉楼视而不见,只是惊讶地看着那个站在府兵中间的男人!
青衣儒衫,忍冬依旧。
虽是垂垂老矣的模样,可她仍旧一眼就认出了他!
顾琼州!
他是顾琼州!
无数箭矢穿透她的皮肉。
她从半空跌落。
泪水从眼眶中滚落,她始终盯着那个男人。
顾琼州也在看她。
目光呆呆的。
他只是听人说小陈清秋有异动,才带人赶来,没想到,竟然刚好撞上她从窗户里出来!
她怎么会出来,她为什么要出来?!
箭矢还在射向那个女人。
男人吼了一声“小楼”,爆发出生平从未有过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他背对着府兵,把陈玉楼死死抱在怀里!
所有的箭矢,他一力阻挡!
万箭穿心,
莫不如是。
陈玉楼唇角渗出血液,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着这个男人,“顾琼州……顾琼州!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害我苦等二十五年?!”
男人苦笑,举起断掉的小指给她看,
“小楼,我想做知州,毁掉那本名册,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可是,在我当上姑苏主簿返回故土的那天,却意外得知顾家干的龌龊事!
“小楼,我是读圣贤书的人啊!
“在其位,谋其政,我是一府主簿,我是官啊,我是父母官啊!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百姓被奸商压榨?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知州维护奸商欺凌百姓?!除了向御史告状,我别无选择!
“小楼,我娶你,就不能维护我的百姓。我维护百姓,就不能娶你……”
四十多岁的男人,在三军面前,泪如雨下。
他当了二十五年姑苏主簿,无妻无子,无钱无势。
他帮了很多人,他无愧天下、无愧于心,却唯独愧对他深爱的女人。
所以,
他斩下了系着红绳的小指。
因为他根本就不配得到这个女人的爱!
陈玉楼扑在他怀中,双手紧紧抓着男人的儒衫,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原来,他从没有背叛他们的爱情……
他是顾琼州,他是那个迂腐又守规矩的读书人。
他,还是他!
十指相扣。
两道红绳,仿佛又回到他们的小指上。
容颜老去的美人,仍旧倔强,“顾琼州,红尘世,情缘结,一绳系两心,白首不相离。你的妻子,只能是我陈玉楼!”
两鬓霜白的读书人,泪流满面,“小楼,月圆了,我回来了,我娶你啊!”
二十五年前的月光,穿过光阴而来,温柔落在他们发间,仿佛白首。
箭矢穿透了两人。
他们依偎在一起,恰似初逢那晚。
今夜,
月圆当如故。
什么?
宝宝们新年第一张推荐票没给我?
看我四十米大长刀,允许你们先跑三十九米!
第285章 骨梳
小陈清秋。
月桥花院,琐窗朱户。
九岁大的小姑娘,推门踏进天字号雅座。
小姑娘穿水青色衣裙,眉眼呆萌俏美,眼波流转间,比姑苏的春水还要多情。
她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