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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萧廷琛又潜入了苏酒的寝屋。
屋子里没有伺候的婢女,就连颜鸩也没宿在此处。
萧廷琛照例往香炉中丢了一粒香丸,继而一步步走近软榻。
挑开低垂的罗帐,苏酒依旧睡得酣熟。
视线旁移,他微微挑眉。
襁褓里的狗崽子居然没睡着,正睁着一双乌漆漆的眼睛,好奇地瞅他。
萧廷琛没来由地暴躁,“你瞅啥?”
小畜生自然是听不懂的,依旧拿那双黑眼睛好奇瞅他。
“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掉!”
小畜生仿佛丝毫感受不到威胁和杀意,不仅继续盯着他瞧,甚至还朝他咧嘴一笑。
萧廷琛觉得自己的威严遭到了挑衅。
他拎起襁褓,与小宝宝近距离直视,“笑起来真丑,果然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我跟你讲,就你这样的货色,将来长大了是娶不到媳妇的。”
大约被人这么拎着非常不舒服,小宝宝挥舞着软乎乎的小胖手,“啪叽”一下拍到了始作俑者的脸颊上。
“草!”
萧廷琛骂了声,把小宝宝倒拎起来,“你再打一下试试?!”
小宝宝瘪了瘪嘴,眼见着要哭出来,萧廷琛及时把他抱在怀里,恶狠狠捂住他的嘴。
他眯着桃花眼,“敢哭出来,朕就割了你的舌头,听见没?!”
小宝宝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萧廷琛正要松口气,突然察觉衣襟上有点湿。
他心中浮现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翻过小宝宝,襁褓和他的袍子都被打湿……
这狗崽子居然尿了,还居然尿在了他身上!
萧廷琛咬牙切齿,憋着气在屋子里到处找尿布。
好不容易换完尿布,这狗崽子不知是饿了还是什么,竟然又开始闹腾!
从萧廷琛踏进寝屋开始,他整整闹腾了几个时辰才罢休。
萧廷琛终于把他哄睡着,烛火早已燃尽,天光隐隐有破晓的趋势。
男人疲惫地擦了擦额角细汗。
带孩子好累啊,比打仗还要累……
他望了眼榻上熟睡的苏酒,食髓知味地舔了舔唇,被迫离开寝屋。
天光破晓,朝霞万丈。
苏酒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时头脑格外清明。
她坐起身披了件外裳,正要抱起燃燃,却发现小家伙还在熟睡。
她挑了挑眉。
这孩子早上向来醒得很早,怎么今儿……
目光又落在襁褓上。
她睡觉时惯来不喜欢婢女在屋子里伺候,所以昨天夜里应当没有人进过寝屋才对,可为什么燃燃的襁褓却像是被人重新包过,看起来如此丑陋别扭……
守在门外的侍女们听见了屋子里的响动,恭敬地端着银盆等物进来,要伺候她梳洗。
苏酒漱过口,似是无意提起,“昨夜落雪,很有些凉。”
婢女诚惶诚恐地屈膝请罪,“陛下不让奴婢等进来侍奉,因此未能及时给陛下添被,还望陛下恕罪……”
苏酒拿温热的帕子轻轻覆在面上。
颜鸩包襁褓的手法不可能那么笨拙,婢女和奶嬷嬷又没进过寝屋,那么昨夜来她屋子里的人,是谁?
少女无端想起昨天醒来时浑身疼痛,两者联想起来……
擅自闯进她寝屋里的男人,必定是个衣冠禽兽!
“啪!”
帕子被重重扔进银盆。
少女清媚的小脸冷若冰霜,她迅速更衣梳妆后,正要去找颜鸩,迈出门槛的绣鞋又突然收回。
不管昨夜的男人是谁,他占她便宜却不曾取她性命,昨夜似乎还照顾了燃燃一宿。
这个人的目的非常奇怪。
苏酒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影,却又不能十分确定。
细白小手扶了扶发钗,她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决定今天夜里留个心眼。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那么她一定要问问他,她的过往究竟发生了什么。
用罢早膳,颜鸩去书房和幕僚们书写请帖,邀请南疆的所有毒医赶赴青城。
苏酒闲来无事,独自逛去了花园。
昨夜落雪,今晨花园凝白干净,漆红的花亭上缀着一层厚雪,就连梅树枝桠上都积着晶莹白雪,越发衬得红梅艳绝。
苏酒系着红如胭脂的斗篷,穿行过一树树红梅,清媚雍容的容色艳压梅花,叫这美轮美奂的花园俱都成了陪衬。
转过花径,却瞧见江黛儿拿着细刷,踮起脚尖将梅枝上的积雪扫落进婢女手捧的瓷盅里。
那瓷盅底部已然积了不少雪,可见她花了很多功夫。
苏酒缓步上前,“可是要煮雪水泡茶?倒是不必费这个心思,颜鸩他素来不在意这些风雅之物,你花了气力讨不到好处,何必呢?”
她嗓音细软清越。
本是好心提醒江黛儿,在对方听来却如同炫耀。
江黛儿冷笑一声,斜着眼睨向她,“比不得女帝陛下容貌倾城,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大把的男人主动送上门!我呀,只能靠自己努力来博得心上人的喜欢。另外提一句,我早已不喜欢王爷,女帝陛下别再把我和他混为一谈!我用雪水煮酒,也是煮给我爱慕之人饮用,与王爷又有什么关系?”
第918章 萧廷琛,果然来了
她火药味很浓。
苏酒笑笑,伸手拂开梅花枝,“朕也不过是随口一提,你既另有心上人,对你而言倒也算件好事。毕竟颜鸩手段狠辣心思复杂,并非你可以招架的。青城依山傍水如同世外桃源,凭你的身份嫁一位富家公子算什么难事,安然在青城度过余生,比什么都好。”
她说着,鹿儿眼中露出一抹向往。
自始至终就没想过权倾天下。
自始至终想要的,是一生安稳。
细白指尖拂拭过枝桠上的细雪,清媚白嫩的小脸上流露出一抹无可奈何。
别人唾手可及的东西,在她看来却如此遥不可及……
江黛儿心中又不是滋味儿了。
她昂着头,没好气道:“陛下是女人,我也是女人。为何你招架得住王爷,我就招架不住?在陛下眼中,我江黛儿就那么不堪吗?!陛下侮辱人也该适可而止,或许我将来嫁的男人,比王爷还要惊才绝艳呢?!”
“有傲骨是好事,但没有能力却傲过头,就是自负。”苏酒对她的耐心即将用尽,与她擦肩而过继续往前走,“过于自负的人,下场一般都很惨。”
江黛儿怒不可遏,转身恶狠狠盯向苏酒,“你在咒我?!你算什么——”
苏酒回眸。
她的身姿纤细高挑,雍容的气度化作无尽风雪,鹿眼凛冽,莫名有种摄人的威严。
江黛儿闭上嘴,不由自主地咽下那些辱骂的话。
苏酒微微一笑,继续往前走。
江黛儿双腿软了下,扶住婢女的手才没狼狈跌倒。
她皱起眉喃喃自语,“这个女人刚刚的眼神好可怕……”
月兔东升,长夜再一次降临。
苏酒吃了颗南疆特有的避毒丸,如平常般就寝,照旧屏退了寝屋里伺候的婢女。
她专注地等待着,直到子夜时分,终于听见屋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那个人,果然来了……
她闭上眼。
萧廷琛熟稔地挑开帐幔。
对上熟睡的少女,他总觉什么地方怪怪的。
他没有深思,见襁褓里的宝宝睡着了,照例把他扔进床底下,随意褪下靴履钻进被窝。
苏酒感受到那人的手掌很不安分。
她微微蹙眉。
脖颈和耳朵一侧,男人气息滚热,那些口勿透着小心翼翼又带着不甘心的狠戾,格外绵绵密密。
眼见着他越来越过分,她终于在他即将开始时睁开眼。
四目相对。
苏酒欣赏着他僵住的俊脸,小脸清寒无澜,“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大雍皇帝,竟也甘心做那见不得光的梁上君子。偷香窃玉,可还舒心?”
萧廷琛敛去讶色,薄唇勾起笑意,“女帝倾国倾城,朕心甚悦。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与女帝春宵一度,死又何妨?”
桃花眼深情如许。
仿佛酿着一坛千年古酒,令人沉醉其中。
苏酒眯了眯眼,这厮撩人的情话信手拈来,配上那副绝色皮囊,当真是只祸国祸民的男狐狸。
她推开萧廷琛,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衣襟,“朕未曾唤人进来把你拿下,你可知为何?”
萧廷琛盘膝而坐,随意勾起她的一缕秀发把玩,嗓音轻慢而诱人,“愿闻其详……”
“朕想知道,朕的过往。”苏酒目视虚空,眼睛深处藏着脆弱,“朕失去了八年的记忆,那段光阴对朕来说非常宝贵,毕竟人的一生又有几个八年?”
萧廷琛垂眸低笑。
这女人惯会装腔作势,一个“失去记忆”,就能解释她出轨颜鸩?
他绝对不会原谅她。
这么想着,他随口道:“你还记得当年桃花山上吗?”
“记得。朕被村里人当做献祭的童女,但朕不甘心就此死去,所以逃进了桃花山。但之后发生了什么,朕都不记得了。”
萧廷琛揽住她的细腰,笑容邪肆,“之后啊,是朕救了你。你为了报答朕的救命之恩,于是自愿做朕的侍女,怎么赶都赶不走的那种。后来你长大了,看上朕的容色,故意在朕的饮食里下药,逼着朕占了你的清白,还要死要活逼朕娶你为妻。
“朕是什么人?朕是天底下有名的谦谦君子,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朕只能委曲求全娶你。你过门之后作天作地,不顾朕的颜面和各种各样的男人搅合在一起,如赵慎,如容徵,如谢容景……你甚至光天化日和谢容景当众拥吻!”
苏酒:“……?!”
她愣住。
她的过去,竟然这么不堪?!
眉心染上不可思议,她怀疑地试探道:“可是苏堂告诉我,我是被你抓走的,他还说你和谢容景经常欺辱我……”
“无耻!”
萧廷琛骂了声,“他扭曲事实真相,简直无耻!”
苏酒小脸皱成一团。
苏堂的话不可信,但萧廷琛的话也未必可信。
原本还打算通过萧廷琛得知自己的过往,可现在看来,这个男人根本不打算告诉她真相。
她抓住缎被,胸腔深处产生一种无可奈何的孤独感。
像是被全世界抛弃,像是天底下再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她抿了抿小嘴,细声道:“我中了诛情蛊,解毒的法子,是饮下下蛊之人的一碗心头血。可是苏堂早已离世,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回记忆。”
萧廷琛的眉心陡然一跳。
他盯向少女。
原来,她真是因为被苏堂下了蛊毒才会失去记忆……
苏酒拢开搭在额前的碎发,慢慢抬起清寒白嫩的小脸,眼眸漆黑如深渊,“你们不肯告诉我过往,那我便舍了过往。你们欺负我弱小,那我便霸道给你们看。萧廷琛,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从现在起你我为两国而战,请你马上离开我的寝屋。”
娇软的嗓音在寒夜里听来分外掷地有声。
萧廷琛盘膝而坐,盯着她不动。
苏酒抬起手指向槅扇,“滚。”
萧廷琛心情复杂。
他能察觉到苏酒现在很受伤,但让他说出安慰的话,他做不到。
在他眼中,就算苏酒失去记忆,也不该喜欢上别的男人!
这是对他的背叛!
男人黑着脸下了榻,穿好靴履,又弯腰从床底下拽住襁褓。
他拎着宝宝冷声冷气,“那你告诉我,这个孩子是不是你和颜鸩的?”
啊,过几天发新书,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