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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酒摇头。
谢容景勾唇冷笑,“果然是薄情之人。据我所知,花月姬至今仍旧深居藕香小筑,半点没有搬出去的意思。至于你所厌恶的薛程程,也仍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苏酒没吭声。
她单手托腮,晃了晃杯中酒水,澄澈的鹿眼染上一抹复杂。
谢容景:“你与他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苏酒摇摇头。
她垂下眼睫,正要喝酒,却嗅到酒水里有种奇异的香味儿。
她不动声色,抬眸望向谢容景。
灯火葳蕤,男人色若春晓的面容透出别样的宁静和镇定,丹凤眼无波也无澜,只是静静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饮下杯中酒。
“谢容景?”
她放下酒盏。
谢容景似是意料之中,洒然一笑,“我就知道小酒嗅觉灵敏,寻常迷药很容易被你察觉。”
“你想做什么?”苏酒不解。
谢容景望向窗外。
窗檐下挂着两盏风灯,可黑暗太浓,幽微的光晕照不穿沉沉夜色,远处依旧是视线所不能及的黢黑。
男人用指关节轻轻叩击桌案,“苏小酒,咱俩认识也有七个年头。这七年里,你始终陪在萧廷琛左右,分给我的爱实在少得可怜。但萧廷琛那种人,又怎么值得你去爱?”
苏酒从没见过这样子的谢容景。
冷静,执着,丹凤眼底却藏着疯狂。
她蹙眉,心头弥漫开不妙的预感,“谢容景,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想刺杀萧廷琛?你知道皇宫的防守有多么森严吗?”
“刺杀?”男人唇角轻勾,“与其说刺杀,今夜的行动更像是逼宫。”
苏酒不敢置信,“谢容景,你疯了?!萧廷琛对我再不好,可他也算得上是位明君,他是你该效忠的君王!”
“他不配。”谢容景语调格外冰冷,“该继承皇位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兄长萧廷晟……或者称呼他元晟更合适。”
苏酒鹿眼诧异睁圆,“他不是死了吗?”
她知道萧廷琛有个哥哥,但她也知道那个哥哥刚生下来就夭折了,哪里再来一个萧廷晟?!
“呵……皇后娘娘真是单纯。”
娇媚声音缓缓响起。
苏酒望去,一只纤纤玉手拨开珠帘,出现在灯火里的少女,不是薛熙雯又是谁!
她霍然起身,愤怒地盯向谢容景,“你和薛家勾结?!”
“何为勾结?奸人之间的联合,才叫勾结。”薛熙雯低笑,玉手搁在谢容景的肩膀上,美目流盼神采飞扬,“我们薛家和谢侯爷做的是勤王的大事,铲除佞臣、保护皇族,怎么能叫勾结?”
苏酒依旧盯着谢容景。
她不敢相信薛熙雯的话,她怀抱着最后一线期望,等谢容景的回答。
可谢容景注定要让她失望。
男人饮了半盏冷酒,眉眼凛冽如刀刻,“苏小酒,萧廷琛身为乱臣贼子,篡夺皇位已是罪大恶极,更何况他曾屡屡羞辱你、折磨你,在我看来死不足惜。我谢容景旁的本事没有,为心爱女人出头的本事,却是有的!”
“谢——”
“你不要再为他说话了!”谢容景冷声,“我他妈根本不在乎谁坐在那张皇位上,我在乎的,始终只是你苏酒!为了你,刀山火海我也愿意闯,逼宫作乱的事我也愿意做!苏小酒,我他妈只在乎你!”
男人眼眶发红。
决绝狠辣的语调,令苏酒心惊。
薛熙雯眼里掠过一抹妒忌,温声提醒:“侯爷,时辰到了,该送苏姑娘进宫了。”
苏酒退后两步。
送她进宫,必定是为了挟制萧廷琛。
可薛家却没有容徵,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死活。
她转身要逃,却被薛熙雯的侍女拦住。
谢容景起身,“小酒,你生来良善温柔,大约也不愿意皇宫里再度血流成河吧?进宫劝降萧廷琛,我们保证不伤害半条人命。”
“劝降?”苏酒冷笑,“说得好听,也不过是拿我威胁萧廷琛而已!谢容景,这么多年,我到底看错你了!”
“我是为了你好。”谢容景沉声。
苏酒还要反驳,一名侍女重重击打了下她的侧颈。
她失去了意识,软绵绵地跌落在地。
薛熙雯含笑朝谢容景拱了拱手,“多谢侯爷相助。新帝的朝堂之上,侯爷必定位列三公。”
“本侯不在乎位列三公,”谢容景背着手漠然而立,“本侯只要苏酒。”
他自幼喜欢的姑娘,放在别人身边终究不放心。
还是牢牢困在自己府邸里,由自己亲自宠着,才能安心。
薛熙雯带着苏酒离开了侯爷府。
珠帘后,谢容景由两名侍婢伺候着换上细铠。
他慢吞吞戴上红缨头盔。
灯火下,他的侧影冷峻而高大,周身溢出淡淡的嗜血气息。
他是上过战场的男人,是长安城的将军。
他再不是从前金陵城里,那个斗鸡走狗、无所事事的谢家纨绔。
男人缓缓抬起腥红的丹凤眼。
他,亦有他的追求。
第772章 萧廷琛,会死的哦
国公府,大书房。
初冬之夜寒凉如水,窗格外的婆娑树影倒映在房中,更显书房寂寥。
陆懿终于无法忍受这种充满压迫感的诡异寂静,咬牙问道:“他,当真是昭德太子之后?”
昭德太子是萧廷琛为元徽追封的谥号。
“是。”司空辰非常平静,“二十二年前国公爷没能挽救昭德太子,当初报效家国的热血,不知还在否?”
二十二年前,陆懿亦是效忠元徽的。
或者说,他效忠秩序。
元徽乃是嫡长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元啸去继承。
可元啸发动宫变时,陆懿恰在边疆打仗,所以才错过了那场宫变。
陆懿两撇大胡子垂落着,可窥犹豫之色。
良久,他认真道:“有什么能够证明?”
“太后娘娘。”司空辰眉眼如山,“当时国公爷在边疆打仗,对长安城的复杂情况有所不知。太后娘娘怀上昭德太子的骨肉,唯恐被奸人所害,所以并未告诉任何人,而是偷偷生下那个孩子,在大难来临前送去一户农家避难。之后她被元啸掳去,才怀上一对双胞胎。双胞胎中的哥哥生下后就夭折了,而弟弟却活得好好的,甚至还在多年后继承了皇位。”
陆懿神情复杂。
他并不会去怀疑司空辰话中的真假。
因为司空辰是大名鼎鼎的帝师,辅佐多位帝王,赤胆忠心,绝不可能做出对不起大齐的事。
如果说除了皇族之外,还有谁能代表大齐,那么只可能是这位赫赫有名的帝师!
事关正统,帝师必定一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
蜡泪滚落,逐渐在银盏上堆积成小山。
不知多了多久,陆懿猛然捏起老拳,“当年之错,我悔恨至今!以致这些年在元啸的朝堂上,始终不能释怀。如今有帝师牵头,我自然紧随帝师的步伐!帝师有什么指示,只管说出来!”
司空辰捻须而笑,“萧廷琛生来敏锐,如果咱们拖延的时间太长,他必定有所察觉。依我之见,不如今夜逼宫,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国公爷手掌神武营二十万兵马,可尽快控制整座长安城,严守各道城门,禁止任何人进出。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咱们必须斩断他东山再起的所有可能,将他的亲信一网打尽!”
陆懿起身,朝司空辰肃然拱手:“但凭帝师做主!”
司空辰虚扶一把。
苍老的眸子酝酿着血色,他悄然瞥向窗外。
窗下躲着个黑影。
陆存微浑身发抖,紧紧捂住嘴巴才抑制住喊叫的冲动。
他听说过帝师的大名,大齐原本只是个小国,就是在帝师的主持下,才逐渐扩张强大。
帝师在大齐的威望非常非常高,是受所有人敬仰的存在。
虽然说帝师绝不会做错事,但是……
但是,尽管萧廷琛的继位可能名不正言不顺,但他毕竟对他有恩。
他曾把他从泥淖里捞出来,父亲怎么能为了所谓的“名正言顺”,就做出背叛皇上的事呢?
更何况皇上还是他亲妹夫呢!
陆存微额角冒出冷汗,手脚并用地跑向马厩。
他必须向皇上通风报信!
他顾不上礼节,用世子爷的身份逼着禁卫军打开宫门,一骑快马迅速穿过长长的宫巷,直奔乾和宫。
谁知到了乾和宫,却不见萧廷琛的踪影。
吴嵩立在檐下,听他气喘吁吁说了来意,阴柔白皙的面庞上神情莫辨。
陆存微急得不行,“吴大人,皇上到底去哪里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吴嵩不声不响,望向夜穹。
乌云汇聚,星辰陨落。
月色黯淡,刮起的寒风格外刺骨。
“吴大人,”陆存微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我寻思着,不如赶紧通知皇上出城避难,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命比什么都重要!”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吴嵩悠悠然,“今日之果,皆他咎由自取。皇后娘娘劝过他,咱家也曾劝过他,可他不听,能怪谁呢?”
陆存微错愕,“吴大人?!”
他不敢置信,如吴嵩这样老谋深算的人,竟然连招架都不肯,直接选择了放弃!
吴嵩信步走下台阶,“咱家没本事救他……谁也没本事救他。大难临头,不如先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陆存微眼睁睁看着他在苍茫夜色中走远。
他又气又急,只得问小宫女们打听萧廷琛的去向。
被他记挂的男人,正在御花园莲心湖藕香小筑。
风雅的木雕镂花两层小楼,檐下宫灯轻曳。
萧廷琛穿一袭玄色绣金盘龙纹常服,眯着桃花眼坐在窗畔摇椅上,慢吞吞往上空抛起一粒花生米,再用嘴。。接住。
珠帘后,花月姬轻抚长筝。
她生得美艳动人,胭脂红轻纱罗裙曳地,鸦青长发随意挽起,衬得她肤白胜雪、倾国倾城。
筝音入耳,不疾不徐,可见弹琴人心境淡然。
萧廷琛嚼碎花生米,瞥她一眼。
年少时从未见过这个女人,远在金陵城时却也生出倾慕。
如今他位高权重唾手可得,却又生不出兴趣,反而想念那个傻兮兮的苏小酒。
也不知小姑娘在做什么,有没有想他……
他品了会儿花月姬的筝音,薄唇轻勾,“原以为这等寒夜,相思人只有朕一个,如今听来,你心中似乎亦有良人。”
花月姬神情依旧漫不经心。
纤纤玉指拂过琴弦,她嗓音如水:“姻缘犹如一场镜花水月的热闹,到头来不过曲终人散……比起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花家更在意实际利益。”
“实际利益?”
萧廷琛品着这个词儿。
恰此时,未央宫的宫女神色匆忙地闯进来,泫然欲泣地朝萧廷琛行礼,“皇上,太后娘娘她……她……她突然吐血,御医说情况很不妙!”
萧廷琛扔花生米的动作顿住。
片刻后,他起身。
刚要往外走,花月姬指尖弹出一声格外刺耳的筝音。
他侧眸,少女眉目含笑,“会死的哦。”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萧廷琛毫不在意地离开。
寒风吹灭了几盏宫灯,藕香小筑光影昏惑。
花月姬起身,捡起几粒被萧廷琛扔在地上的花生壳,似是稚童嬉戏般随手一抛。
花生壳落地,在少女眼中勾勒成的异样的图案。
第773章 萧廷琛,万箭穿心!
花月姬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