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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不想看见他,她再也不想体会这种痛苦!
她还在哭,萧廷琛却不耐烦起来。
这世上他最不喜欢听的,就是她的哭声。
他把她从淤泥里拽起来,褪下大氅裹住她,又在她跟前蹲下,“上来,我背你回家。”
苏酒害怕得往后退,“不要背……”
萧廷琛翻了个白眼,转身把她强势抱起!
他大步往前,“那就抱。”
他身姿高大修长,肌肉劲瘦却强悍,体力格外过人。
怀里的女孩儿小小软软一团,他抱着一点都不累。
穿过上元节的繁华长街,花灯的光影里,他低头凝视她的小脸,“苏酒。”
苏酒还在掉眼泪,别过小脸,声音冷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早就不喜欢你了。我明日就该动身前往长安,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我是想说,你脸好脏。”
“……”
狗男人!
第459章 归还
脸好脏的苏酒,哭得更加厉害。
萧廷琛终于把她抱回降鹤汀,小姑娘站在院门口,袄裙、秀发和小脸上全是泥巴,瞧着十分狼狈。
灯火葳蕤。
陆存微正好回来,远远瞧见他们两个,急忙躲到花丛里,小心翼翼窥视。
只见萧廷琛给小酒擦了擦眼泪和泥巴。
他侧脸冷硬,并无表情,“回去把自己收拾干净,回到陆国公府以后,不准亲近旁的男人,等我娶你。”
陆世子睁圆了眼睛。
乖乖,听萧廷琛这话的意思,难道他刚刚跟小酒?
他俩衣冠不整,小酒又哭成那样,定是成了好事!
再加上那些泥巴,他俩莫不是在野外?
苏酒低着小脑袋,声音闷闷,“你也即将动身赶考,萧廷琛,凭你的学问一定能够高中。做官之后,多读些修养身心的好书,别再乱杀人了。”
她是鼓起勇气劝诫他的。
可萧廷琛只是嗤笑,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
“哎哎哎,你俩干啥呢?干啥呢?!”
陆存微急忙冲出来,一把抓住苏酒护在自己身后,犹如护崽的老鸡般朝萧廷琛张牙舞爪,“光天化日动手动脚,离我妹妹远点儿!”
萧廷琛舔了舔唇瓣,桃花眼里都是狼光。
陆存微有点怕他,摇开折扇挡住自己的嘴,小声对苏酒道:“我打不过他,要不你先跑?”
萧廷琛微微一笑,“大舅哥怕什么?将来总归是一家人,成日里打打杀杀多不团结。”
陆存微抓狂,“谁是你大舅哥?!我们国公府门第高的很,看不上连功名都没有的庶子!萧廷琛,你配不上我家小妹!”
更何况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萧廷琛打得他一条胳膊脱了臼,一只眼睛淤青红肿!
他死也不要这样的妹夫!
萧廷琛盯向苏酒。
他又舔了舔唇瓣,笑容妖冶,“国公府千金又如何。”
他是读书人,干的却是连土匪都不如的事。
说的,更是粗鄙难听的下。流话。
苏酒目送他转身离开,终于不再强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陆存微赶紧把她扶起来,“小妹啊,我打不过他,料想我的侍卫们也打不过他,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苏酒小脸苍白,哆哆嗦嗦往屋里走,“大哥,就算考上状元,也不一定会留在长安吧?”
“咱们大齐科考的规矩是,进士及第者一律外放做官,三年后考核地方政绩,再看是升官还是贬谪。”
“那就好、那就好!”
陆存微满脸复杂,“小妹啊,你怕他都怕成这样啦?”
“难道你不怕?”
“我当然也怕……”
兄妹俩立在檐下,皆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过了良久,陆存微才试探道:“刚刚你跟他……你们有没有……那啥……”
“哪啥?”
“那啥啊!”
“哪啥啊?”
陆存微咳嗽一声,拿手指比了比,“就这个,这个!”
“当然没有!”苏酒像是炸毛的猫,“大哥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还没成婚呢!”
她臊红脸躲进屋子,“哐”一声重重掩上门。
陆存微拍了拍门,在寒风中谆谆教导,“小妹啊,你要洁身自好、自尊自重,不能跟外面的男人——”
“我知道!”
夜渐深。
上元节的花灯和热闹已近尾声。
苏酒泡过澡,换了一袭轻软暖和的寝衣,独自坐在灯下。
她望向窗外。
从绣楼眺望,可以清晰看见明德院的灯火。
她推开窗,夜空逐渐落了细雨,视野中连灯火也雾蒙蒙的,看不清楚那个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她摸了摸手腕。
那里缠着一串伽楠珠,是幼时萧廷琛所赠。
少女咬了咬唇瓣,忽然披了件兔毛斗篷,撑伞往明德院而去。
明德院的看守一向十分松懈,她轻而易举潜入园子里的小书楼,提着灯笼,小心翼翼踏上木台阶。
轻车熟路来到二楼,她站在萧廷琛的书案前,把伽楠珠放在书卷上。
连同漕帮和天枢的信物,也一并留下。
灯笼的光只能照亮三尺之间。
女孩儿站在光里,即便四周都是黑暗,却也清楚地知道那些书架是如何摆设的。
因为这座小书楼自打她离开明德院那天起,就从没有挪动过任何东西。
她突然叹息。
恰在这时,绵长温热的呼吸忽然自头顶传来。
少年的双手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嗓音轻慢诱人,“这么晚了,妹妹亲自登门,目的真是耐人寻味……”
苏酒抖了下,很快恢复镇定,“我是来归还东西的。伽楠珠串,漕帮与天枢的信物,我都不会带走。”
少年沉默。
冷硬的下颌埋在苏酒颈间,他解开她的斗篷。
苏酒脊骨立即窜上寒意。
她站在书案前,连动都不敢动,“萧廷琛……”
“嘘……”
灯笼里的蜡烛渐渐燃尽。
苏酒深陷黑暗。
她的脸涨得很红,快要吓哭了,“萧廷琛……”
萧廷琛的呼吸很急促,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然而声音却是带着笑的,“送上门的小羊羔?”
苏酒带着哭腔,“你放我走好不好?我就是来送东西的……”
她好后悔跑这一趟!
萧廷琛在黑暗中闭了闭眼。
他忍了又忍,“好东西都是留到最后享用的,不例外。趁我还没改变心意,快滚!”
苏酒连斗篷都顾不得捡,红着眼圈飞快逃出去!
东西都还清了,她再也不要接近大魔王!
因为小书楼黢黑黢黑,跑下楼梯时她没提防踩空了,骨碌碌滚了下去!
第460章 再见,杏花烟雨江南
萧廷琛双手笼在袖管里,静静立在楼梯上。
他仗着夜间视力极好,瞧见苏酒摔了个狗啃泥,正揉着小腰十分狼狈地爬起来。
瞧着,怪好笑的。
于是他笑出了声。
苏酒死死咬住唇瓣,强忍住落泪的冲动,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这个狗男人就是如此。
小时候就爱捉弄她,如今长大了,还继续笑话她!
她觉得世上不会有女人喜欢他的!
……
清晨时,夜雨终于停了。
苏酒认真地拜别老太太和萧家众人,乘上了陆国公府的马车。
她撩开车帘,视线在人群中寻找,却依旧找不到萧廷琛。
果然,他没来送行。
不送行也好,反正她看见他就烦。
少女放下车帘,暗暗盘算起来。
就算萧廷琛高中状元,也得外放做官三年。
她得抓紧这三年时间嫁人生子,就算他政绩过关调回长安,可那时候她长居深宅内院相夫教子,根本不会再遇见他。
只要不遇见他,她就能多活好多年!
苏酒算完这笔账,心头既轻松又愉悦,恨不得学古人仰天长啸,高呼几声生命诚可贵!
陆娇仪也坐在马车里。
她盯着苏酒的小脸,嫉恨透顶。
凭什么她抢了她的身份,还能有这样好看的容貌?!
她强压下妒忌,边嗑瓜子边道:“瞧你眉梢眼角都是笑,你是不是觉得飞上枝头变凤凰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哼,我看你就是庸俗,就是打着做千金小姐的主意!”
苏酒心情好,因此不介意跟她多说几句。
她托腮,“飞上枝头变凤凰,对每个女孩儿来说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安贫乐道很好,但如果有机会过更好的生活,不也是幸事?人之常情,为什么要和庸俗扯上边?”
“强词夺理!”陆娇仪冷哼,“等你到了长安,就会发现一切都跟你想的不一样!苏酒,千金小姐不是那么好当的!”
“好不好当,不劳陆姑娘操心。陆姑娘还是抓紧时间为自己的今后谋划谋划,才是正经。”
“你——”陆娇仪气得瞪眼,“苏酒,你也就只能现在逞逞嘴皮子!爹爹和祖母宠了我这么多年,他们不会接受一个半道上冒出来的女儿的!”
苏酒朝她扮了个鬼脸。
她现在心情好得很,一点也不介意陆娇仪的话。
她抱出一只镂花食盒,轻轻打开盖子,开始挑着吃里面的肉脯干果。
都是自己亲手做的小点心,精致可口,吃着都觉得心情更好了呢。
陆娇仪咬牙切齿,“吃吃吃,就知道吃!毫无女孩子的矜持模样!嬷嬷教导过,做千金小姐是不能吃这么多的!”
苏酒眉眼弯弯地护住食盒,姿态纯稚娇憨,“不给你吃!”
陆娇仪更气了!
……
就在苏酒乘马车赶赴长安时,一艘描金大船沿长河而来,如同春风般轻盈越过一重重青山绿水。
青衣少年立在船头,桃花眼微微眯起。
河风拂面,湿润清新。
吴嵩出现在他身后,“大齐律例,凡进士及第者,会外放做官三年,考核政绩与为官能力。但是三年也太久了,萧廷琛,咱家可舍不得叫你外放做官。你这种人,留在长安才有意思。”
萧廷琛不以为意,“但凭吴大人做主。”
“你杀了帝师,朝中文官容不下你。你杀了赵夫人和赵慎,赵太师一派武官容不下你。但那又如何,只要咱家替你瞒着,全天下人都以为你萧廷琛仍旧是那个名满金陵的温雅君子。”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就是权与力。”
“很诱人。”
“是,在咱家看来,它代表着任意妄为,当然诱人。只要手握权与力,地位也好,女人也好,你想要的,它都能给你。”
大太监声音阴柔,如同循循善诱般,向少年缓缓打开了通往长安城权力中心的大门。
萧廷琛负手而立。
这一日,大好河山从他身边浮光掠影般经过。
眼眸所注视的地方,是飞燕即将归去的北方,是他魂牵梦绕的青衣少女所将抵达的家。
长安,
世上最美好的地名之一。
是他萧廷琛的终点,也是起点。
……
金陵城依旧繁华。
穿杏黄绸锦袍的少年,色若春晓,身姿挺拔。
他穿行过旧院、乌衣巷、金陵书院,穿行过白露台、海棠馆、天香引,穿行过文德桥、三福街、秦淮河。
最后,他立在乌衣巷,久久注视着青字黑底的匾额。
侍从提醒:“小侯爷,该启程去长安了。耽搁久了,贵妃娘娘怕是要怪罪的。”
少年的丹凤眼含着浅笑。
他低声应好。
他转身,踏进世俗的喧嚣里。
再见,
杏花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