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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行拔出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出血,他撑不住!
“没关系,还会重来,”该隐虚弱地解释道,“像上次一样……”
“万一没有呢!”亚伯激动得吼出声,眼眶酸痛,“怎么能这样赌?”
该隐的额头抵着亚伯的胸口,呼吸渐渐急促,胸腔却因过度压抑而起伏不断。
“疼。”他小声说。
亚伯只顾得上抚摸着他的前额,努力安抚道:“没事,没事。”
怀中人的气息开始平静了:“刀……要拿出来……”
“会拿出来的,该隐,别想……”
“拿出来……”
“会的。别提刀,该隐,想想其他的……”
“我……”该隐似乎想说话,但话到嘴边,只是疲惫地眨眼。
他叹息了一声。
亚伯僵住了。
“该隐?”他不敢低头,盯着前方的虚空,悄声问,“该隐?”
寂静。
“该隐。”
死寂。
亚伯哽咽起来。
他颤抖着手,沿着该隐的背脊摸到刀柄。在鲜血的浸润下,刀柄上手感滑腻,只残存着一丝热量。
他犹豫良久,终于微微咬牙,就要将刀拽出来——
那一瞬间,吞没整个世界的无尽黑暗再次席卷而来。
他飞升到天空以上。
他看见电闪雷鸣,云层崩裂,密集的雷暴响彻漆黑天幕;他看见地动山摇,城池陷落,四下的尘烟遮蔽万物;他看见人们哭天喊地,惶惶奔走,却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
僵化的四肢敌不过自然的暴怒,停滞的大脑证明自身一无是处。渎神的话语、无知的乐观、可鄙的欲求,全部在天地倒错般的巨大灾难中分崩离析。
一切黯淡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复又明亮。
一座灯火明亮的城池出现在下方。
里面的人们泡着酒馆,寻欢作乐,碌碌无为,所知所欲,尽是污言秽语、盲目自信。恶念横生,未加节制,新一轮折磨在静默中又一次开启。
这里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存在就是为了毁灭,新生就是为了死亡。
亚伯闭上眼睛,所见是一片黑暗;复又睁开眼睛,依旧是一片黑暗。
他虚弱地跪倒在地上。
隔着衣裤,潮湿的泥土冰冷刺骨。
灯亮了。
一盏油灯。
他在一条没有尽头的泥土隧道里。两侧的隧道内壁表面极不平整,前方的路被一排排生锈的油灯照亮。
亚伯仰头看着这熟悉的景象,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循环的怪梦之中。
他撑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先是拖着步子走,接着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
一路上,他低着头寻找那个小小的青铜箱子,可地面没有任何凸起。
灯光黯淡,方向一拐。亚伯不再犹豫,来到兀然出现的门边,掌心一盖,打开石门。
圆形穹顶下,深灰色的巨大石窟似乎没有变化。嵌在石壁上的烛台还雀跃着暗淡烛光,金字塔般的祭台在石窟中央默然矗立,像一座不变的道标指引着方向。
亚伯匆匆登上祭台,直到看见那青灰色石棺的时候,才暂时放下心来。
石质的棺材板非常沉重,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棺盖推出了一条缝。
棺材后的方形祭坛上点着一支蜡烛,暖色的烛光从缝隙中溜进棺材里,照亮了浮光的缎面长袍。
该隐躬身侧躺在弧形的棺体中,缎面的睡袍压出了深深的褶皱。
一切都是因为由后方刺入的短刀。
后背的血色将睡袍浸透,已经风干成了黑色,连血腥味都已经从极度狭窄的馆盖缝隙中散得干干净净。
亚伯实在难以想象该隐在这儿躺了多久。
“该隐,”亚伯低声呼唤对方的名字,“该隐。”
他紧张地凝视着眼前怪异又悲惨的同伴,不敢错过任何一个轻微的动静。
唤声惊扰了棺中人的梦境。该隐睫毛微颤,终于缓缓睁开双眼,红宝石般的瞳孔在烛光的映衬下贵气十足。
他还活着。
亚伯脱力似的扶住棺沿,半晌说不出话来。
“刀,”该隐的声音沙哑,其中蕴含着莫大的痛楚,“好疼。”
“这里没有医生,该隐,”但亚伯很担心拔出以后的处理,“现在就取会不会严重出血?”
该隐抓住亚伯的手,引导对方握住冰凉的刀柄:“帮帮我。”
他的声音混杂着痛苦和哀求。
亚伯被他看得心悸,无奈地抓紧刀柄。
这把刀就是维莱恩刺入该隐背后的那把,锋利的锯齿着实让人心有余悸。
刀刃离开皮肉时有一种粘腻的牵连感。亚伯屏住呼吸,尽可能平稳地将那锐利的凶器从该隐的后背里抽出。
可痛苦终究无可避免。
刀身完全□□的时候,该隐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接着,隔着睡衣上的刀痕,亚伯留意到,那外翻的伤口开始长出粉色的新肉。
——开始愈合了?
这种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让亚伯有些惊奇。
该隐蜷在棺材里,无力地喘息着。
为了给该隐留出起身的空间,亚伯向一旁退开,手中的刀也顺手放到了棺材后的祭台上。
该隐歇了好一阵子,直到胸口的伤口完全愈合,才扶着石棺的边缘跨出身来。
环顾四周,入目的是一片熟悉的灰色石壁。
“我们逃出来了。”
“但还没从这个石窟里出去,”亚伯点点头。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该隐站到祭台边缘,凝视着下方的漆黑空间:“下面该往哪里走?”
“还有其他门吗?”亚伯问。
闻言,该隐转头望向一片黑暗处,眉间的褶皱非常明显:“那里……”
“怎么了?”
“那里应该有光……”
随着该隐呓语般的声音,那片黑暗之中亮起一线烛光。
确实有一扇门——新的门。
他们休息了很久,终于重新振作,顺着祭台的台阶走下石窟地面。
经过先前那扇严严实实的的白色石门时,亚伯的脚步顿了顿,心里突然有所顿悟。
“我好像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了。”
该隐没有开口,只是瞧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我后来看见整个城市被摧毁,然后一切恢复原样,确实是没有过去,没有历史。”亚伯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再联想居民的行为,我猜那是一处被诅咒的红海城市。”
“红海?”该隐重复了一遍这样的奇怪表述。
“人间。”亚伯换了一种说法。
该隐微微点头。
称人间为红海,说明亚伯身处人间之外;代表身份是一对翅膀,说明亚伯很有可能是个……天使?
有可能吗?
一个失忆的天使?
亚伯完全没想到该隐在推断自己的来历,还在认真分析:“人间因自然之力被摧毁的城市不少,但像这样本身就极其腐朽堕落的城市和居民,一遍遍经历死亡的折磨,不得脱身,一定是犯了大罪。”
“最近这些年似乎没有这样的惩戒。”该隐道。
“是的。天堂对红海的干预越来越少,这种惩戒只发生在早期。”
“早期被摧毁的罪恶之城……” 该隐沉思片刻,心里有了答案,“蛾摩拉。”
“我猜也是。”亚伯点着头,“这里也许只是留存在时空罅隙的一片幻影,而那座真正的恶城,一切的源头,恐怕现在还在远地接受永恒的拷问和折磨。”
白色石门边多出来的是一扇小巧的红木门。那门的颜色红得很沉稳,有一种奇异的镇静感。
他们在这扇新出现的门前停住了脚步。
“要进去吗?”该隐问。
“可以先打开看一眼。”亚伯伸手比划了一点点。
得到该隐的应许,亚伯伸手握住门把手,拉开了一道缝。
一道柔和的白光散佚出来。
该隐被光芒刺得眼底一痛,连忙转开视线。
亚伯却发出了一声惊叹。
“有什么?”该隐问。
“塔。”亚伯回答道。
巨大的塔尖,由泛着光泽的半透明的砖石堆砌而成,每一块砖石上都细致地刻着华丽优美的文字,又或是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的形象。浓重的云烟在塔身四周漂浮,将下方的景象遮盖得严严实实。
空旷、至高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日光直射,落在塔尖上,折射出奇幻的七彩光芒。
该隐扭着脸避开塔内光芒的刺激,语气却很肯定:“要从这儿跳下去。”
亚伯倒是难得犹豫起来:“还是等一等,要好好想想……”
“怎么了?”
“去过之前的‘这里’对从这个石窟离开好像没有任何帮助。”亚伯语气犹疑,“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再往下跳一次?”
该隐转过头去望了一眼平台顶端的祭坛,这才回过头来:“门有轻微的变化。也许还需要再多累积一点这种小的变化,才能引发更明显的变动。”
“会吗?”
“你喜欢这座塔。”该隐说。
他的语气没有疑问
亚伯揉了揉鼻子:“……还好。”
这座水晶似的白塔让他有一种亲近的冲动。
但是……
“没有但是。”该隐读心似的摇头,“走吧,看看下面是什么样子。”
有了该隐的这番话,亚伯终于点头。
他们来到门边,低头凝视下方的厚重云层,看得愈久,愈发感受到其中的神秘吸引力。
终于,云层四散,露出清朗的地面风光。
他们眼中的风景不断放大,愈发清晰,终于被逼向地面的坠落感完全淹没。
第21章 好心的老人
亚伯仰面望着高远的天穹,刚开始还有点高兴,觉得眼前的景象很亲切、很熟悉,似乎自己已经回到他所属的地方了。
可他很快清醒过来,想起那座白色的水晶塔,想起无限坠落的恐怖感,还想起了后来那片白茫茫的雾气。
他又与该隐失去了联系。
那么,现在该要先找到该隐,然后一起找寻出路。
——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躺在草地里,鼻尖满是青草的香气。温暖的阳光像暖洋洋的光幔披覆全身,整个世界显得安宁而美好。
一时间,亚伯竟然有些陶醉了。
但他的陶醉没能持续太久。
天色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密布,他都没注意到这些乌云是怎么出现的。
天地瞬间暗了下来,空气里凝固着风雨欲来的低压。
亚伯起身环顾,发现了远处依稀可见的村落。
他向村落奔去。
村落很小,零零散散只有十几户人家。亚伯刚刚敲开这户人家的门,他的身后,倾盆大雨就裹挟着狂风扑来。
看见来人浑身湿透的模样,名叫维罗的老房主十分热情地将亚伯迎进门来,给不走运的客人送来了干毛巾和热茶。
“你要等过了这阵雨才能走了。”维罗建议道,“我遇到过不少像你这样的旅者。”
“像我这样的旅者?”亚伯怀着希望追问道,“最近有其他旅者吗?”
“最近可没有其他人。”维罗摇头,“我的意思是,每隔上几年,就会有迷路的旅者来到此地——你还有其他的同伴吗?”
“正是。”亚伯觉得“同伴”这个词还算恰当,“我们在外面失散了。”
“失散了。”维罗叹了一口气,“如果对这里有过充足的了解倒也算了,只是你们贸然进入,也许会遇到危险啊。”
“危险?”
他的表情太过认真和好奇,显出孩子气的可爱,将老人家